“傳令,結陣!結圓陣!”楊奉對傳令兵大吼。


    “咚咚”的鼓聲在戰場上回響。


    黃巾軍在鼓聲的指揮下開始相互靠攏,幾個小帥同樣配合鼓聲的命令,嘶聲竭力高喊:“向我靠攏,結圓陣,結圓陣!”


    西涼騎兵縱馬衝鋒,企圖衝散正在成型的圓陣,但黃巾軍抵死不退,甚至猛撲上來撞向飛馳的戰馬,被撞的黃巾軍胸腔凹陷當即斃命,但戰馬的速度同樣大減,有些戰馬甚至悲鳴一聲倒在地上,顯然被撞斷了脖子。


    舍生忘死的搏殺中,幾個圓陣漸漸成型,最外層的黃巾軍紛紛舉起刀盾,後麵兩排拿出長矛指向前上方,再靠裏的黃巾軍開始搭弓射箭。


    西涼騎兵又衝了幾次,卻沒有能衝開圓陣,自身反而傷亡近百人。


    “擂鼓!全軍總攻!”楊奉果斷下令。


    戰場上鼓聲變得急促而暴烈,像是不斷翻滾的岩漿。


    幾個圓陣不再理會身邊的騎兵,旋轉起來向城牆逼近,凡是擋在前麵的東西全部被絞得粉碎。


    南門和西門外的黃巾聽到鼓聲同樣開始向城牆逼近。


    黃巾軍居然初次受挫之後不再試探,不管不顧立刻發起總攻,大出龐德意料。


    楊奉也是沒辦法。


    西涼騎兵的衝鋒造成了近千人的傷亡,自身傷亡不過百人,如果軍隊退下來重新休整,一旦冷靜下來他們就會害怕、會猶豫,自己隻有半個晚上破城,沒時間重新鼓舞士氣。不如趁現在,兄弟們剛剛逼退了西涼騎兵,熱血上湧的時候,一股作氣發動總攻,還有勝算。


    異常情況讓龐德很快想明白了楊奉的處境——看來黃巾軍並沒有拖住牛輔的主力,隻是趁著深夜大軍無法出動來偷襲搶糧,天亮以前無論成功與否必須撤退。


    僅僅一次試探,還沒有逼出全部守城手段就敢全軍壓上,你會付出代價的。龐德無聲的笑了起來。


    “傳令,騎兵攻擊敵方指揮台。”龐德下令。


    深夜指揮,楊奉的指揮台離城牆隻有二百步,身邊部隊又不多,正適合突擊。敵軍大舉進攻的時候,讓騎兵通過城門依次進城時間根本來不及,指揮騎兵停在城牆下硬抗圓陣更是白白送死,再說一會城下不適宜有自己人……


    城上令旗揮動,正跟在黃巾軍後麵反複衝擊圓陣的騎兵雖然不解,還是調轉馬頭向楊奉衝來。


    楊奉趕緊命令作為預備隊的騎兵擋住西涼騎兵,身邊的親軍團團圍住楊奉,以免被流失所傷。


    與此同時,沒有了背後的威脅,幾個圓陣速度猛增,眨眼衝到城下。城上的弓箭手幹脆不再瞄準,隻管向人群中心放箭,每一箭都有人應聲倒地。滾木雷石同樣雨點似的從城頭落下,前麵的人衝不上城牆,後麵的人擠不上去,隻能忍受城上連綿不斷的箭雨。


    黃巾軍的鮮血很快染紅地麵,不久血水上浮起一層淺褐色的透明油脂……


    “後退!後退!是火油!!”終於有人發現異常,一邊大聲喊叫,一邊拚命向外擠,黃巾軍頓時大亂。


    “點火。”龐德下令。


    十多個軍士同時點燃引火的油繩,大火衝天而起,城牆上的士兵紛紛後退半步。


    城牆外三步到十步之間,全都埋有火油。


    黃巾軍徹底崩潰,楊奉一麵鳴金收攏敗兵,一麵指揮騎兵纏住西涼騎兵,且戰且走,因為天色已晚,西涼軍沒有追擊,楊奉帶領六千多潰兵離開。


    一刻鍾後,大火褪去,蒲州城外已經看不到黃巾軍的身影,隻有滿地焦屍,和七百多軍容整肅的西涼騎兵。


    ……


    “校尉,哨兵探明,山原莊兩處鄔堡遭到了黃巾軍襲擊。”傳令兵向李傕稟報。


    “知道了。”李傕對衛兵揮揮手。


    “將軍,咱們附近七處鄔堡全部遭到攻擊,隻怕整個蒲州都遭到了攻擊。趕快出兵吧。”部將張宏喊道。


    第二處鄔堡被夜襲的消息傳來,李傕感到事情不對,把手下部將全部集中到一起。


    “怎麽出兵?難道讓將士們深夜縱馬嗎?”李傕不滿地問道。


    “可以讓將士們下馬步行……”張宏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也發現這個主意不可行。


    “離我們最近的鄔堡,單人獨騎快馬加鞭一刻鍾就能趕到,騎兵大軍前往需要兩刻鍾。按你說的,下馬步行,還是深夜,至少需要大半個時辰時間,能被攻下的鄔堡,黃巾軍早就搶完東西走人了。更何況你怎麽能確定黃巾軍不是誘敵,或許郭太正帶著大軍埋伏在路上,打算把我們這一萬五千人一網打盡呢。”


    “屬下思慮不周,請校尉見諒。”張宏拱手道。


    “無妨。”李傕示意張宏起身,命令道:“你現在就上山,把情況原原本告訴牛將軍。白波黃巾出動大批人馬連夜在蒲州搶糧,河東城很可能空虛,建議將軍天亮之後試探一下河東城的虛實。”


    “是,將軍。”張宏轉身離開。


    李傕繼續下令:“傳令,點五千騎兵,一刻鍾後出發。”


    聽到李傕的命令,部將們吃了一驚,有人小心問道:“將軍不是說來不及了嗎?”


    李傕說道:“那些鄔堡支撐不住,蒲州城應該能支持更長時間,去看看吧。”那裏有五萬石糧食,或許比蒲州各個鄔堡加在一起還多,如果落到白波黃巾手裏就麻煩了。李傕心裏默默地想。


    ……


    “大人,龐司馬派人送來口信,說白波黃巾正在攻打蒲州城。”張遼把我叫醒說道。


    我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問道:“可信嗎?”


    “問過其他親衛,都是西涼軍的老人,我也問他們幾個問題,應該是沒問題的。”張遼達到。


    張遼的判斷應當可信,我當即下令:“命令全軍集合,兩千人隨我去蒲州城,剩下的人小心守衛蒲阪,斥候外放十裏,當心白波黃巾進攻。”


    “是!”張遼大聲答應,隨即小心問:“兩千西涼軍都隨大人出城?”


    我略想一下,答道:“一千西涼軍,一千關東軍。”


    “是。”張遼答應一聲,出去傳令。


    ……


    李傕趕到蒲州城的時候,楊奉已經離開半個多時辰,李傕自知追趕無望,在蒲州城下紮營住了半夜。


    我比李傕晚到一個時辰,同樣駐紮在城外,第二天一早,李傕帶兵返回首陽山麵見牛輔,我留在蒲州城統計損失,處理善後事宜。


    蒲州各處的消息漸漸匯總過來。


    龐德防守嚴密,黃巾沒有能打進蒲州城,除了五百餘人的傷亡,全部損失隻有武器和軍用的損耗。但蒲州其他地方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蒲州全境三十多處鄔堡,隻有三處沒有陷落。統計結果還沒有出來,但被白波黃巾搶走的糧食估計有五萬到六萬石。好在白波黃巾急著搬運糧草天亮前趕回,對鄔堡裏的人並沒有趕盡殺絕,除了幾個抵抗激烈的鄔堡,大部分鄔堡死傷幾十到一百多人不等。


    “使君大人,你要替老朽報仇啊!”徐老跌跌撞撞地走進大廳,一見麵立刻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徐老啊,快起來,快快請起。”我一個箭步上前,把徐老硬拉起來,扶到一旁的席位上。徐老哭哭啼啼訴說了昨天晚上的經曆。


    徐家的鄔堡長度有五百米,厚一丈高三丈,南麵牆上有一道鐵皮閘門,門裏有甕城,四角還有四座角樓。這樣的結構遠比一般鄔堡更加安全,自從建成以來大小毛賊看一眼就遠遠得躲開了,從來沒有哪路強盜攻擊過鄔堡,鄔堡裏的人自然就漸漸鬆懈下來。


    昨天晚上,徐老的大兒子帶著一百多壯丁在牆上巡夜,等到子時,徐家老大躲進角樓避風,那些放哨的人也有樣學樣,找避風的地方休息。黃巾賊用撓鉤悄悄登上堡牆,逐一把那些睡著的放哨人割了脖子。


    閘門的絞盤在堡門頂上,但甕城的大門必須從鄔堡裏麵打開,鄔堡在設計的時候多了個心眼,想下到鄔堡裏麵,必通過角樓。黃巾賊打算同時打開兩道大門,放大軍入城,在開角樓門的時候被二樓的壯丁發現,當即敲響警鍾,徐家老大起身查看,被黃巾賊一刀砍死。


    徐家老二和老三聽到警鍾,組織鄔堡裏的壯丁衝上堡牆。黃巾賊打開了第一道閘門,但一直沒能打開甕城大門,交戰持續到寅時,黃巾賊眼看時間快要到了,鳴金撤退。徐家老三混戰中被殺死,老二也被砍斷一條胳膊。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一日之間連死了兩個兒子,殘了一個我可怎麽活啊!”徐老越哭越凶:“早知如此這一萬石糧食送給黃巾賊就是了,樂平莊的李家看到賊人登了城立刻束手就擒,最後一家一個都沒死啊!”


    麻煩了,配合反賊獲益更大,這種思想不能滋長啊。我趕緊安撫:“徐老放心,放心,徐家殺賊有功,朝廷必有重賞。徐老有什麽要求,在下也一定幫忙。”


    “多謝使君,老朽還有一個兒子,已經一十八歲,讀書有成,待長輩至誠至孝,還請大人推舉他做個孝廉,也讓老朽有個依靠。”


    原來還有個兒子,那還好,那還好,我趕緊說:“忠臣之家,必有孝子,徐老放心。”


    後來我才知道,徐老有十六個兒子,而且老大到老十都是義子,這些義子都是劍客、武師之類,被老頭收攏過來保護徐家安全……,更狠的是這十個義子,死一個老頭就再認一個,填補原來的排名……


    客觀地說,我大約的確是讓老頭給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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