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這話折煞我了。”秦墨一臉無辜道。“我還有得選擇嗎?”</p>


    “你啊你。”王繼指了指秦墨,麵帶笑意說道,“好好一個讀書人,非要去搶那群庸醫的飯碗。”</p>


    “你且需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p>


    若是秦墨不會醫術,王繼恐怕現在屍骨在地下都涼了。但即便如此,王繼仍舊覺得讀書人考取功名才是唯一的出路。</p>


    “老大人說的是。”秦墨沒有反駁,順著王繼的話說。</p>


    秦墨也很清楚,王繼並非腐儒,他說的話才是正確的。若是秦凋蟲小技則不足以行醫,天下醫者眾多並不缺秦墨一個。</p>


    若是有救世醫術,那更要讀書,方可突破那些束縛,大展身手。</p>


    “以你的學識,中一個舉人綽綽有餘,今年秋闈有何打算?”王繼問道,“聽聞顯祖說你身體有疾,一進考場就吐?”</p>


    “確實如此。”秦墨點頭道。</p>


    “不能治?”王繼盯著秦墨,似乎想要從眼前這個青年的臉上看出些什麽。</p>


    “那得看情況。”秦墨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p>


    看情況那就是想治好就治好,不想治好就不治好。王繼眉頭微動,蒼老的眼瞼微合道。</p>


    “你這段時間得罪了很多人。”王繼說道,“你要做好應對的準備,明槍不會有,暗箭少不了。”</p>


    “解決不了就和顯祖說一聲。”</p>


    和王顯祖說,基本上等同於告知了王繼。秦墨能看出來,王繼似乎對自己印象不錯,這是要硬保自己了。</p>


    “是。”秦墨沒說自己能夠解決,隻是應下。</p>


    “東城的張家與陳家不會找你麻煩,暗地裏的也不會,你要小心東城那幫小氣量的庸醫。”</p>


    “實在不行,我會讓顯祖帶著你多和小國公那群人多走動走動,這南京城裏的青皮不敢輕易招惹那群紈絝。”</p>


    王繼飲茶,語氣平澹,似乎在說一些稀疏平常的事情。</p>


    但這兩句話分量足夠重了,代表了王家的誠意。老大人剛正不阿,言辭嚴肅,卻掩不住拳拳愛護之意。</p>


    東張指得是秦墨的便宜嶽父張升所在的張氏一族,陳家則是被秦墨一句話害得丟了官的陳景祿所在的陳氏一族。</p>


    兩個家族一隻腳踩在仕途之上,自然要受到王繼的限製。未來的應天府府尹大人的麵子,打碎牙也要笑著給的。</p>


    但那群東城名醫就不一定了,這些人接觸到的權貴眾多,三教九流之人無數。</p>


    這些人真就不一定要賣王繼麵子,不買賬的人不在少數。</p>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報複一定會有,雖遲但到。秦墨也清楚,那群人沒有就此罷手,隻是在暗處盯著。</p>


    </p>


    一旦找到合適的機會,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往秦墨的命門處狠狠咬上一口。</p>


    “多謝王老厚愛,學生惶恐。”秦墨起身鄭重的行了一禮。</p>


    “我看你好像也沒多惶恐。”王繼說道。</p>


    “學生慚愧。”秦墨訕訕答道。</p>


    “那些庸醫已經使過一次手段了,下一次手段或許會更激烈一些。”秦墨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p>


    聞言,王繼搖了搖頭,心道這秦墨雖學識不淺,但終究是少年心性。</p>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再來,隻管應對便是。終究你是要考舉人的,風評同樣重要,難不成若是潑皮鬧事你還能殺了他們不成?”</p>


    “有何不可?”秦墨抬起頭,一臉認真的說道,“若不是潑皮而是匪呢?”</p>


    王繼頓了頓:“什麽匪?”</p>


    “當然是漕運的匪。”秦墨答道。</p>


    聽到漕運二字,王繼的臉色變了變。漕運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塊心病,隻是苦於找不到借口無從下手。</p>


    應天府尹的任命馬上就要下來了,王繼即將沐浴一次聖恩。</p>


    可他仍覺得不妥,他已經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但秦墨還年輕,卷入漕運恐怕會喪命。</p>


    “那是要吃人命官司的!”王繼皺起了眉頭,“若是影響了秋闈,更是得不償失。”</p>


    話音落下,王繼又言。</p>


    “不妥,從明天起,你來我府上閉門讀書,直到你考取舉人為止。到時轉身去京城,那群庸醫的手想來也伸不到那麽長。”</p>


    秦墨沉默了一會,並未出聲。</p>


    王繼眉頭越皺越深,說道。</p>


    “君子不爭,視為無器。你自幼讀書,為何不明白這個道理?”</p>


    “我明白。”秦墨說道。</p>


    “既是明白,何必蹚這渾水呢?”王繼麵色嚴肅,“踩了泥巴也免不了濺一身泥。”</p>


    “我不覺得這是一趟渾水。”秦墨很認真的說道,“老大人,進了應天府您老應該能保住我吧?”</p>


    “一定要?”王繼皺眉問道。</p>


    “嗯。”秦墨重重點頭,“我不會吃人命官司的,所以要快刀斬亂麻。”</p>


    王繼心頭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麽,眉頭一跳,頓時釋然了。</p>


    “那你去做吧。”</p>


    秦墨應下,眼看天色不早正要準備告退,座位上的王繼忽然出聲道。</p>


    “今年的主持應天府鄉試的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的王翰林王華。”</p>


    聞言,秦墨身體微微頓了一下。</p>


    王華,明朝心學大宗師王陽明的親爹。年少成名,由好友當朝的內閣大老謝遷親自點的狀元。</p>


    成化十七年的新秀狀元,本該是連中三元的逆天大老,卻因為鄉試時候穿著白衣服答題被主考官認為不成體統,被迫屈居第二。</p>


    而他的兒子王陽明,在弘治十二年,也就是唐寅科舉舞弊桉的那一年,二十八歲的王陽明全程近距離吃瓜並中了進士。</p>


    這世界就是如此小,一切都很湊巧。</p>


    弘治十一年,王華剛主持完順天府的鄉試。今年例行調動倒是也不顯得奇怪,隻是秦墨也沒想到主持應天府鄉試的人竟然會是王華。</p>


    王繼很滿意秦墨的反應,眯了眯眼接著說道。</p>


    “我與王華有些交情,你盡管憑真本事去考,不必分心。”</p>


    聞言,秦墨心中微跳,大老全程護航,差點樂到笑出聲。</p>


    “學生明白了,多謝大人厚愛。”秦墨一揖到底,鄭重的對著王繼行了一禮。</p>


    出了王府大門,秦墨坐在緩緩前行的馬車上閉目養神。</p>


    王繼給的實在是太多了,若不是礙著禮法,秦墨真想給王繼磕一個。</p>


    原來這就是被大老關照的感覺,針不戳。</p>


    君子不器,君子不爭?可去他的!</p>


    君子不可欺之以方才對。</p>


    連孔子他老人家都提倡能動手絕對不逼逼,秦墨想不通自己還能有什麽別的更好的選擇?</p>


    反正有靠山,手拿大明律,橫豎就是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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