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豪紳素有資助貧寒士子的傳統,能一路讀得起書的秀才一般都能獲得宗族的義助力。</p>


    土紳與商幫也熱衷於資助士子,解其囊中羞澀。</p>


    除此之外,官府也有相應的補助政策,例如免去渡船費與借住驛站的費用。</p>


    若是士子趕考盤纏仍舊不足,可以求助與各地的“賓興”慈善組織,賓興一詞取自周禮,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p>


    以上資助,或是求回報,或是不求回報。</p>


    但入了京城,士子們得到的每一分錢的資助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何況是在京城。</p>


    進士們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商幫的好處,又或是許諾給了一些青樓,高中題詩之類的。</p>


    真下了本投資的,都是廣撒網,按量投放。</p>


    誰中狀元,誰中榜眼、探花,這一點對於他們來說很重要,非一甲就沒有太大的意義。</p>


    京城十二閣,以雲渺閣、金沙閣為首的一眾青樓。石榴花裙迎士子,每一閣都花了重金給自己拉攏的士子下注。</p>


    雲渺閣背溫言樓,以樓內女子識字讀書紅袖添香為賣點,吸引了天下大批士子遊玩。</p>


    這裏消費並不低,進去喝杯小酒也是五十兩起步。貴自有貴的道理,雲渺閣名目上不僅有角色扮演供君挑選。</p>


    甚至若是客人真想紅袖添香也不是不行,熬夜陪讀得加錢。</p>


    不僅如此,雲渺閣內更是雲集了天下四派名妓,隱隱有天下第一閣的底蘊氣勢。</p>


    “金沙閣是什麽粗鄙玩意,一群不要臉的賤人,哪能跟我們雲渺閣相提並論?”半老徐娘的女管事開口說道。</p>


    七八個長發烏黑、似水含煙的女子圍攏在她身旁,捂著湯婆子,披著皮襖一旁嬌笑。</p>


    “姑姑說的是,金沙閣自然沒法與我們雲渺閣相比。”那女子說完又笑了,魅眼流絲。</p>


    </p>


    “那些士子總喜歡往我們這跑,金沙閣想學我們弄個紅袖添香的名堂,結果也是東施效顰。”</p>


    “哼哼。”被成為姑姑的那女子冷笑道,“那是自然,金沙閣隻是學個皮毛管什麽用,真以為那群士子隻是為了紅袖添香來的嗎?”</p>


    “可笑。”那女子頓了頓,接著驕傲說道,“我們雲渺閣什麽沒有?揚州的瘦馬,大同的婆姨,西湖的船娘,泰山的姑子,都是全天下最好的。”</p>


    “說起那群士子,姑姑,我們拉攏的那批士子裏有人能出個狀元嗎?”</p>


    “如何不能,那南直隸來的羅中橋羅公子會試第四,或許這次殿試能中個狀元也說不定。”那名姑姑說道。</p>


    撲哧一聲,那七八人中一名女子笑著說道。</p>


    “那羅公子好細腰呢。”</p>


    “還有那姓孫的公子。”另一名女子聲音歡快,如同百靈鳥一般搶著說道,“喜歡什麽冷麵女子,結果薑姐姐去了,竟然不舉了。”</p>


    眾女子聞言,又是一陣肆意的哄笑,一個個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p>


    “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唱名了,怎麽還沒消息?”</p>


    ......</p>


    奉天殿外,陽光穿透雲層如同麥芒一般射了下來,打在殿外廣場的一眾進士身上。</p>


    時間似乎停滯了幾秒,本該唱名的禁軍一言不發。</p>


    距離鴻臚寺卿開始宣讀製誥已經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殿外上空仍舊是一片沉寂,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不斷在士子中蔓延。</p>


    “出什麽事了?”位於秦墨身後的淩雲翰身體不動,嘴唇開一道極小的縫隙,壓低聲音小聲問道。</p>


    沒有人回應他,所有人都在咬著牙緊張等待。</p>


    有些士子甚至臉色發白,還有一些臉色陰暗,宛如隨時要下一場傾盆大雨。再如此等下去,恐怕有人該昏倒了。</p>


    終於,禁軍幾道齊齊的吼聲傳來,回蕩在奉天殿外的上空。</p>


    “一甲!”</p>


    “一甲第一名!”</p>


    “狀元及第,秦墨!”</p>


    按照禮製,一甲的名號都要被連續喊三遍。於是,奉天殿外上空,當著三百進士的麵。</p>


    “一甲第一名,狀元及第,秦墨!”</p>


    如此重複了三遍,宛如久旱之後的驚雷,將所有擔驚受怕的進士們的腦袋生生炸開。</p>


    秦墨是誰?聽都沒聽過,會試前十根本就沒有這個人!</p>


    開玩笑的吧?爆冷!</p>


    **朝廷的八輩祖宗,隨便挑個人出來當狀元?特麽,難不成皇城外開賭的莊家是皇帝派的!</p>


    前十的士子們,幾乎在聽見唱名的一瞬間,將一輩子的髒話都在心裏罵了出來。</p>


    爆冷則意味著,殿試洗牌了,會試前十大概率要無緣一甲,甚至跌出二甲!</p>


    聽見自己名字的一瞬間,秦墨也懵了。他自己寫的什麽玩意心裏肯定是有數的,絕對夠不到狀元的資格。</p>


    怎麽忽的就中狀元了,第一了?更該死的是,除了那段漫長的沉默之外,沒有任何征召。</p>


    誰能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p>


    奉天殿上空的天空藍的耀眼,崇閣巍峨,就這樣沉沉的坐落著,虎踞一般盯著那個緩緩進殿謝恩的年輕士子。</p>


    鴻臚寺小官走在秦墨前麵,輕聲輕語的領著秦墨入殿謝恩。</p>


    直到走完最後一節台階,秦墨腦子裏仍舊是一團漿湖。他隻知道自己隻是來走個流程的,怎麽就突然中狀元了。</p>


    大殿森森,在府軍前衛的層層放行之下,秦墨邁入了奉天殿。</p>


    殿內的氣氛有些詭異,幾乎是落針可聞。</p>


    可秦墨一路上始終是低著頭的,一踏入期間,就感覺到無數道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由讓他心中一緊。</p>


    心道這是點狀元還是審犯人啊?什麽情況。</p>


    還沒等他想明白,一道溫和的聲音就在殿內響起,聲音不大卻異常的清楚。</p>


    “你是秦有年的兒子?”</p>


    聞言,秦墨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抬頭一看,皇帝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p>


    “回陛下,臣家父名諱正是秦有年。”秦墨老老實實參拜,如實說道。</p>


    “你莫要緊張。”朱右樘似乎心情不錯,與一旁頂著臭臉的百官形成鮮明的對比,“十幾年前你父親也在站在你腳下這個位置。”</p>


    秦墨一時聽不出好壞,也不敢說話。</p>


    “你想知道你父親說了什麽嗎?”朱右樘笑著問道。</p>


    “回陛下,臣不想知道。”秦墨苦笑著回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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