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鹿妖便是在小華山修煉得道。


    她很是驚異又原的外形。


    又原見她那造作模樣,難為情地走開,在一旁蹲著,有些小委屈地拔著地上的瓊草。


    “它哪裏修煉的,修成這樣?”言語中幾分譏笑。


    之燼小聲道,“別說了,妖有很多種,並不是都可以化為好看的人形。”


    這鹿妖未免忒自戀了,留著鹿角,瘸著腿,還嘲笑又原。


    “別介意啊,我這不就是見識淺薄嗎。”她憋笑著。


    “你這是去哪裏呀,不待在小華山再修煉修煉?”


    她沒聽出之燼暗藏的諷刺,還得意地翹著蘭花指。


    “這般清苦有何樂趣,自在即可,欸,你還不知道吧,聽說茨山的妖老大在招媳婦,你要不要也去試試。”


    之燼笑得差點直不起腰,我的天啊,敢情還有給自己找媳婦的妖怪,它是有多醜。


    鹿妖看著之燼嗤笑樣,不解道,“你笑什麽?”


    “沒,沒什麽,就是第一次聽說有妖怪給自己招媳婦。”


    “孤陋寡聞了吧,看你修煉出如此美貌,卻沒什麽見識,怕是住的山頭遠,連這都不知。”


    之燼收起笑意,作出洗耳恭聽狀。


    “妖界混雜,沒什麽根基深厚的妖族,難以排行,所以一直沒立主君,但法力高強,又有名望的妖會被擁戴為妖老大,凡是能成妖老大的妖怪,都會很正式地給自己選個媳婦。”


    “而且!”她眼有星辰。


    “妖老大都是美男子呢。”


    這個花癡的小鹿妖,真是莫名的可愛呀。


    “所以你是去那個什麽山,當妖老大的媳婦?”


    “哎呀,你這個犄角旮旯來的小妖怪,茨山呀,你連茨山都沒聽說過嗎!”


    之燼真懷疑此刻要是點了頭,承認自己從不知曉什麽茨山,會被鹿妖狠狠鄙視。


    還好,她激動地沒等之燼回應,就霹靂吧啦地說了一大堆。


    看來這鹿妖,確實有點見識,且真的真的喜歡那個茨山的妖老大。


    她說,茨山是諸多妖山中風景最好的,原來妖也很注重生存環境呀……


    反正之燼聽了這麽多,就記得鹿妖反複強調的幾句話,茨山景致好,得天獨厚,不管哪界的人都難以打擾,妖老大有很多妖奴,有氣派宮宇,有奇珍異寶,反正就是個多才多金多法力的美男子。


    妖界都這樣癡迷美色嗎,之燼隻覺好笑,不過一想自己也是個小火妖,就慨歎沒個歸屬感。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啊……去選美?不去……”其實,若不是想著要幫又原解開夢境,她還真想去湊湊熱鬧,看看這個妖界美男子是個什麽貨色。


    “真不去?多可惜,你這樣的姿容,少說也能進上選。”鹿妖可惜道。


    “我才不想去當什麽妖老大的媳婦,再說啦,我不去,你也少個對手呀。”


    “哎呀,我匆匆才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妖呢。”


    “此去山高路遠,獨自前行覺得有些孤單,想拉個夥伴。”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之燼看她獨身一人,又瘸著腿,不免有了惻隱之心。


    “茨山離這裏很遠嗎?”


    “也不算太遠,隻是我這樣的小妖,路上要是沒個照應,不知會遇上什麽危險。”


    好吧,之燼承認自己沒法子看誰可憐兮兮的樣子。


    既然她說茨山不太遠,陪她去也好,除了伴她平安到達,也算是作為妖界一員,去看看咋妖界的美男子到底是個啥模樣。


    但又原不一定願意去吧,且萬一它再次發作,會不會連鹿妖也傷,那樣倒是不妥。


    “那個,陪你去也可以,隻是……”


    之燼拉著她走遠一些,“我這個朋友,時而會有些小毛病,可能會傷人。”


    她爽快道,“哇塞,它真是未完全化為人形啊,還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不過沒事啊,咋兩個對它一個。”


    這鹿妖的脾性不錯,要是一般的妖,早就被嚇到了吧。


    又原聽罷之燼的話,並無失落,一笑道,“反正我們也沒什麽頭緒,倒不如去看看熱鬧。”


    去茨山的路上,之燼深刻領教了這鹿妖的話癆精氣神,一路上東拉西扯,沒停過嘴。


    又原跟在之燼身後,默默走著,時而笑笑,又時而走神。


    之燼問鹿妖為何取名叫匆匆,她說,春去秋來,日複一日,光陰如流水,匆匆過去,不可追回。


    匆匆,意即警醒自身,珍重所擁有的一切。


    她還說,誰又知道這輩子能遇見什麽人,發生什麽事,但凡活著便要自在。


    不得不說,鹿妖匆匆,認得清,想得明,是個通透的好妖怪。


    匆匆的平生一點都不波折,她生在小華山,有了靈氣,慢慢修煉,得了道行,就迫不及待地到處走走,學懂人話,聽很多很多故事,然後去闖蕩,想要過四海為家的生活。


    最讓匆匆感動的故事,是關於一個東海女囚。


    過小華山,再行數千裏便是東海,在東海邊際有一個無名孤島,島上是東海特有的巨靈石製造的鎖鏈,冰涼刺骨,常年鎖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為東海神龍族,貴為宗姬,卻因戀慕一個凡人,損毀王室顏麵,被龍王鎖在孤島。


    而那口口聲聲說與她不離不棄的凡人,卻去喝了忘川水,將她全然忘懷。


    她托鴻傳信,打探凡人的安危,知曉此事,滋味萬千。


    多年過去,東海風平浪靜,誰又知,被鎖在孤島的她,心裏有多苦,至始至終,她愛的人都沒來找過她。漸漸地,她體內那顆作為龍族身份象征的龍珠石化,自此她失去意識,成為一個麵無表情的廢人,癡傻地挨過這漫長的生生世世。


    匆匆說完這故事,淚眼婆娑,不滿地對又原說,“欸,你這個木頭,一點都不感動嗎?”


    又原幽幽地說,“我也聽過這個故事,你有個地方沒講清楚。”


    匆匆吸了吸鼻子,“什麽?”


    “那個宗姬,名喚淡束,那凡人並不愛她,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所以東海的人才沒有找那凡人的麻煩。”


    之燼小心翼翼地掐了掐又原厚實的手臂後,憨笑地捧起匆匆正欲發怒的小臉蛋,“匆匆,別生氣,它小孩子亂說的。”


    “哼,你胡說八道,那凡人要是不愛她,她為什麽心甘情願地被鎖在孤島,你說呀,哼,你這個醜八怪!”匆匆氣呼呼道。


    哎呀呀,我的姑奶奶,這話你都敢說,不怕又原一巴掌拍死你呀。


    匆匆雙手叉腰,指著又原數落,一副八婆貌。


    之燼看著又原此刻沉默如寒霜的樣子,心驚膽戰地讓匆匆放下手,並作出隨時拉起匆匆跑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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