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大哥,這次出來可還有收獲?”,水荷奶奶換了個輕鬆的話題。


    “從洛陽一路行至此地,各地百姓還是在傳唱老一輩兒的曲子,暫時還沒有新的收獲。”,鳴老頭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今天卻是略有收獲。這不,今天的場麵就可以編成一首名叫《爭子》的曲子。”


    王家林聽到這裏,臉上就是一陣窘迫,心說,“咱古代的勞動人民也太不靠譜了吧,這都要編成段子,讓人傳唱啊。”


    小豆兒張著滿嘴漏風的豁豁牙,吐出一大口肉沫子,賣力的上下搖動自己的身體,小手非要去抓王家林的竹筷。他看著這小肉團粉嫩的小臉,''吧唧''就上去來了一口,這可樂壞了小豆兒,折騰的更加賣力了。


    大人們聽到''爭子''這兩個字時,臉色不渝,不約而同的放低了自己的聲音。有些人還故意的瞪了兩眼鳴老頭,轉而又無奈的發出了幾聲歎息。


    “各位鄉親們,要知道采詩官就是要從民間收取實事或者詩歌,上報於天子,存於案牘文庫之中。讓更多貴人們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隻會是好事,不會是壞事。”,鳴老頭向著東方遙遙作揖,開口解釋道。


    “不說這些,那些貴人們離咱們都太遠。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更何況今天咱們樵村每家每戶都有兒子啦,大家該開心才是。”,蓮奶奶指著王家林就是一陣調笑,“栗娘,帶著孩子去認認各家的長輩們。”


    栗娘一臉不情願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從王家林手裏奪過還在張牙舞爪的小豆兒,賭氣般的說著,“走,兒子。娘帶你去見見那些沒用的老娘兒們。”


    王家林要在樵村生活的話,就逃不過要走這一遭,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這一圈走下來,王家林覺得自己身上都散發著口水味兒。開始確實挺抵觸這些熱情的婦女,到最後身體也就麻木了,蒙住眼往那一站任由這些人擺布就是了。


    這一次,王家林又多出來除開蓮奶奶一家之外,十二個母親,十個奶奶。這件事情也有好有壞,好處是自己接下來再也不會突然就冒出幾家親戚來,壞處是自己需要經常被這些女人猥褻。王家林看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充斥在自己的心間。


    “我的兒,你可不要信了那些老娘兒們的胡咧咧,現在吹的天花亂墜,說給你好吃好喝的,指不定等你大了就讓你做牛馬。”,栗娘在王家林耳邊絮絮叨叨的灌輸著。


    王家林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又感到一些溫暖。


    小豆子被栗娘抱的有些煩了,掙紮著要找小哥哥玩,嘴裏還清脆的叫著,“鍋(哥),鍋(哥),抱抱。”


    王家林伸手接住她,放在臉上蹭了蹭以示親昵,頓時惹的小豆兒咯咯直笑。


    鄉親們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合力清洗著肉骨頭。把大塊的骨頭收攏進一口大鍋裏,熬製成濃湯,這就是接下來幾天的飯食。村口的兩隻中華田園犬,也分到兩根大骨,盡管這場歡宴即將落幕,滿地的碎骨頭對它們來說卻是一頓豐盛的大餐。


    王家林看著空空蕩蕩的院子,終於長舒了口氣,這下安靜了。


    杏兒和桃子幫著栗娘從水缸裏舀水洗涮餐具,蓮奶奶則回房給鳴老頭和王家林收拾鋪蓋。院子裏隻餘下這兩個男人,在繞著圈子散步。


    王家林其實一直想找機會從鳴老頭口中掏出點有用的東西,現下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鳴爺爺,今年是哪一年呀?還有樵村在是哪裏呀?”,王家林拽住鳴老頭的衣角,不停的搖晃著,臉上掛著懵懂的表情。


    “小家林,你問這個做什麽?”,鳴老頭停下腳步,注視著小男孩。


    王家林被看的有些心慌,暗想自從接了和平協會的任務來到此地之後,也沒有提示說要做什麽,怎麽回到空島世界。就這樣被丟在這裏,完全沒有了目標和方向。雖說吳九曾經告誡自己要跟隨世界意誌行事,可是這見鬼的世界意誌到底會以什麽形態出現在自己麵前,又會讓自己做些什麽事情,全都毫無頭緒。


    “我就是想知道。”,王家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說道。


    鳴老頭被王家林的耍賴給逗樂,捏了捏他的臉蛋,開口說道,“當今天子繼位已十二年,天幹地支的計數你可懂得,要不要我給你細細講解?此地是鄭國國都新鄭北郊,在往北走三十裏就到了韓國的地界,鄭國大王駘繼位已有九年。”


    王家林對新鄭這個地名有些印象,但是對這古代年月的表達方法卻是無愛,想了一會便作罷。


    “如今禮樂崩壞,世風不古,天子做困愁城,諸侯交相攻擊,民眾苦不堪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或許,我這采詩官明年就做不下去嘍。”,鳴老頭愁容滿麵,對著明月發起了牢騷。


    王家林在身旁,聽的就是一愣,也沒有接口,默默的跟鳴老頭一起觀賞著早春的殘月。


    “都進屋歇著吧。鳴老哥也趕了一天的路了,也早點休息吧。”,蓮奶奶的眼神入夜之後就有些不好,站在門口衝著模糊的人影喊道。


    一時間大家都連忙回應著,王家林也跟在栗娘的身後,正打算進屋的時候,突然被栗娘抓住小手。


    “兒子,你等下,娘給你洗腳。”,栗娘說罷,便把王家林放在凳子上,轉身端來一盆溫水,把他的髒腳按了進去。


    王家林的腦殼瞬時''嗡''了一聲,栗娘滿是老繭的雙手摩挲在自己的腳上,似乎有種別樣的觸覺。他的視線牢牢的鎖定在栗娘的身上,漸漸的變得模糊,一滴滴眼淚洶湧而出,透過淚光,栗娘瘦弱的身影似乎和記憶已經模糊的母親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王家林伸手撥開栗娘額前的發絲,輕輕的把手放在她的臉上,似乎要把眼前的女人看個清楚。


    “兒子,哭什麽喱?是不是碰疼你的傷口了?”,栗娘慌張的詢問著。


    “沒有,我隻是想好好看看栗娘。”,王家林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即使抱著安琪墜落時,他自己都沒有這樣的情感波動。


    “兒子,別哭了,以後讓你看個夠。”,栗娘起身把髒水倒掉,又端來一盆讓王家林淨腳。


    “嗯!以後要天天看。”,王家林努力的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栗娘把王家林抱上了床,又起身去給杏兒和桃子清洗,折騰的許久才摟著三個小家夥,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沉沉睡去。


    王家林今天也受了不少衝擊,倒在床上就睡死了過去,兩個小丫頭戳了戳他的臉蛋,見他毫無反應,感覺相當無趣,打著哈欠也閉上眼睛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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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院子裏的三隻老母雞,悠閑的踱著步子,在土地裏翻找著蟲子進食。


    “啪!”,杏兒看著王家林還昏睡不醒,順手就在他臉上糊了一巴掌。


    王家林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睜開迷蒙的雙眼,看清來人,揉了揉臉頰,怒道,“杏兒,你幹嘛!”


    “小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床。”,說完一溜煙的跑掉了,羊角辮子在風中留下俏皮的殘影。


    “哎呀,真想揍這個小丫頭一頓。”,王家林憤憤不平的發著牢騷。


    “兒子,快起來啦,看看娘給你做的鞋子。”,栗娘也不管瘋跑的杏兒,手裏拿著一雙小麻鞋,來到王家林的麵前。


    “挺合適的。那個!那個謝謝栗娘!”,王家林試穿了一下,覺得挺合腳,但是卻有些扭捏的開口道謝。


    栗娘也不在意王家林的稱呼,興奮的說道,“合適就好,等這幾天忙完,娘再幫你把身上的衣服改的合身些。”


    “好的。”,王家林起身隨著栗娘走進院子。


    杏兒和桃子正在水缸邊端著兩個小竹筒舀水,王家林見狀好奇的湊了上去,問道,“桃子,你們在幹嘛呢?”


    “刷牙呀!你以前都不刷牙的嗎?”,桃子把竹筒放好,說罷還拿起一根柳枝塞進嘴裏上下滑動。


    “沒你的柳枝呢。啦啦啦!”,杏兒隻要逮著機會就會對王家林嘲諷一番。


    就在這時,蓮奶奶和鳴老頭都已經收拾妥當,催促道,“小娃娃們都快些收拾好,等會要送你們鳴爺爺遠行。”


    “鳴爺爺今天就要走嗎?”,王家林詫異道,以為老頭還會和蓮奶奶再發生些新的故事。


    “是啊。天子有命,焉敢不從?”,鳴老頭把鈴鐺又掛上了牛車,語氣裏滿是離別的無奈。


    還是王家林和栗娘牽著牛車和耕牛行駛在田間小道上,一路上鈴聲不斷,來往的鄉親們得知鳴老頭要遠行,都圍在了身邊送行。


    再送也送不了離愁,鳴老頭止住眾人繼續送行人群,站在牛車邊,向大家揮了揮手。深深的望了幾眼蓮奶奶轉身就要走,突然卻想起了什麽,拉住在身邊的王家林說道,“小子,我看你有些聰明伶俐,我沒有時間留下來幫你到縣裏上戶,你到時候遇到官府之人時可說是我采詩官李鳴的子侄,不要讓縣裏給你算口賦。”


    王家林深深的看了一眼鳴老頭,點頭稱是。


    “走了,走了!鄉親們請回吧。”,鳴老頭說罷也不再猶豫,扭頭上了牛車,再也沒有回望一眼。


    “奶奶!鳴爺爺下次什麽時候來給我們送小羊吃呢?”,桃子還記得昨夜的美食,流著口水問道。


    “傻孩子,你賣力幹活的話,鳴爺爺聽到了就會來的。”,栗娘開口忽悠道。


    蓮奶奶的目光一直跟隨牛車到其消失不見,抹了一把臉麵,說道,“走,回去幹活吧。”


    王家林也懵懵懂懂的跟著眾人返回,並不知在這個時代離別就是一次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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