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之前,王家林到底還是沒有把引水的渠道給修起來。主要的原因還是工具不趁手,這些青銅的鎬頭鋤頭還有大鍋都不耐用,用不了多久就會崩起豁口。


    王家林有些摸不準這個時期的生產工藝到底到了什麽程度,還僅僅隻有樵村是這樣,他急需接觸外麵的世界。


    村裏的衛生計劃也出了不少岔子,大人倒沒什麽問題,小丫頭們卻鬧出許多笑話。有時讓王家林哭笑不得,最後還是慢慢的讓大家形成了習慣。他又時常帶著孩子們在村裏掃灑,讓整個樵村的看起來蒸蒸日上。


    看著樵村的新麵貌,王家林此時和完成空島初建時,一樣自豪。


    今天王家林早早就了穿戴整齊,拿柳枝刷過牙齒,等在麥娘的門口,催促道,“麥娘,還沒好嗎?”


    “你這孩子著什麽急,等會還要去栗娘家裏統計村裏需要采買的物件。”,麥娘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


    王家林討了個沒趣,低著頭在房門前踱起了步子。


    少頃,麥娘抱著小豆兒走出房門,把小豆兒往王家林懷裏一塞,說道,“走吧,瞧你猴急的樣子。”


    王家林經過兩個多月的在樵村的生活,臉皮雖然還沒厚到城牆一般,卻也跟老樹皮差不多,施施然跟上了麥娘。


    這會兒,栗娘家裏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早早就商量好去趕集的人數一再增加,最後帶上王家林一共要去六人,這相當於村裏一半的壯勞力了。


    蓮奶奶等老一輩們皺著眉,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也沒法開口阻止,隻得把王家林拉到一旁悄悄囑咐,“林兒,這次出去的可都是這些婦人,到時可要憑著你那天生的力氣,好好看護她們,要是遇上點事情村裏剩下的人可就過不下去了。遇到事情不要衝動,多聽栗娘的話。”


    王家林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下定決心保護好眾人。


    “栗娘,你年長些,多看護些。還有把這些圜錢藏好。鄉親們拖你買的東西,你記好,能省則省,太貴的話就算了。”,水荷奶奶交給了栗娘一個小包裹。


    “娘,你們放心,我會把事情辦好的。”,栗娘看了看時辰,隨即準備開拔。


    王家林一出村口就朝著送行的小娃娃們擠了個鬼臉,惹的孩子們大叫不平起來,可惜被打人死死抓住,要不早就上來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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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市在洧水河西岸的一片灘塗地上,離樵村的直線距離大概有三十多裏,距離最近的縣城也有三十多裏,王家林暗歎,這次是沒機會去縣城見識一下了。


    一路行來,眾人隻顧埋頭趕路,倒也沒太在意田間地裏的光景。直到正午時分,距離集市不遠的地方,栗娘才下令讓大家喘口氣吃些東西。


    栗娘把王家林拉到身邊,遞上一塊糜子餅,問道,“兒子,累不累?”


    王家林搖搖頭,把糜子餅擋了回去,問道,“栗娘,這時節裏,集市一般都會賣點什麽東西?”


    “好多東西,一般都是賣些布帛,時蔬,還有農具,鹽,醋。”,栗娘掰著手指,一樣樣給王家林算道。


    王家林不可置否,起身活動了一下,等著大家休息好繼續上路。


    再往前走,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站在集市外麵,王家林數了數人頭,大概有三四百人不止。


    集市的門口搭著一個涼棚供人歇腳,木架子上掛著一麵黑布,黑布上寫著一個蜿蜒崎嶇的''酒''字。一群赤腳的漢子圍在跟前,肆意的說著葷段子,看見樵村一眾婦女走過,張牙舞爪的調笑著,氣的王家林虎著臉。


    栗娘連忙拉住王家林,讓眾人早點進集市裏麵,這才躲過一場風波。


    進了集市,跟著栗娘從一個個攤位走過,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布料隻有簡單的幾種顏色,黑,白,灰最常見,顏色鮮亮的布料在此處卻是尋不到。農具還是隻有直勾的鐮刀,以及鋤頭,而且都是以青銅居多。鐵質耐用的器具雖然不多見,但是也能找到,隻是價格貴的離譜,一把鐵鋤頭居然要150個圜錢(戰國時期的錢幣,圓形圓孔,正麵刻字,背麵無字)。


    集子中段的位置,卻是有些遊方的古代藝人在表演鑽火圈,胸口碎大石的節目。王家林也被吸引了目光,拉著栗娘擠開人群,到跟前觀賞。


    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是個一米六左右的矮壯漢子,朝周圍一拱手,便躺在地上讓人把一塊五公分厚的青石板,放在胸口上。旁邊一個身材樣貌都相差無幾的漢子,高高掄起大錘,一錘子下去青石板裂開,那躺著的漢子一個鷂子翻身,敏捷的爬了起來開口說道,“各位鄉親們,老漢我家中去年糟了災,春上又被征召服了勞役,眼瞅著今年又要加稅,隻得拾起了這祖上的手藝來貴地討口飯吃。請各位鄉親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一看要掏錢,栗娘慌忙的扯著王家林和身邊看直了眼睛的樵村婦人,趕緊逃開。王家林回頭撇了一眼嘴角帶著血絲的苦笑漢子,暗歎,真是個艱難的世界。


    王家林突然想起小時候在老家跟著父母去趕集的時候,那些捏糖人,捏十二生肖,肩扛竹竿賣冰糖葫蘆的,賣爆米花的,棉花糖的,頓時有些唏噓。不同的時光世界裏,完全不同的人。


    栗娘按著村裏人交代的事情,開始有目標的尋找著商販,一件件討價還價。像布料農具這些,憑著身邊這五六個婦女一起上陣,倒也是把價格砍了下來。但是等到采購鹽的時候,攤主卻死活不鬆口,這讓眾人都焦急了起來。剩下的圜錢本來正好夠買上三鬥黑色的苦鹽,可是哪裏知道又漲了價格。


    “這不是欺負人麽?說漲就漲,這鹽又不是其他東西,跟糧食一樣不吃就要生病。這不是要我們命嗎?”,圍在那鹽商身邊的外村人也嚷了起來。


    這鹽商個頭是王家林在這個時代見過最高的,足有將近一米八的身高,猶如鶴立雞群。


    “大夥別著急,聽我慢慢給你們說。最近齊國在打仗,周邊的商路又被斷絕,所以外地的鹽進不來。而且咱們鄭國國內隻有幾個鹽井產鹽,供給貴人都還不夠,更何況我們這些小民。我們這些鹽商拿鹽的價格也高了不少,每鬥鹽也隻漲了一個大錢。大夥不信的話,可以去其他的集市上打聽打聽我仇山的名號,看我可是那種無良的豪商。”,仇山一抱拳,就把事情的經過講了個通透,叫眾人挑不出錯來。


    身邊開始有人歎氣,也有人聽過仇山的名號,漸漸的不在吵鬧。


    王家林早就把主意打在了鹽身上,他一個自動化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也隻有在這方麵還有點印象。等周圍的人散去,連忙上前指著白鹽,問道,“這種白鹽多少錢一鬥?”


    仇山生的人高馬大,聽見聲音瞅了半天才在木架子旁邊找到出聲的王家林,疑惑的看著身邊不似富裕人家的栗娘,問道,“你這小童吃的起這些精細的東西嗎?這可都是給貴人吃的。”


    王家林也不在意,隻是有些不適應把頭仰著麽高說話,“你看集市裏哪有什麽貴人,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問你價錢呢,你要是不說,我就專門在集子裏喊仇山瞧不起我們窮人,不想賣我們東西。”


    仇山聽的就是一呆,這小童說話條理清晰,還頗有心計,要是真被他這麽一喊,這幾天的生意說不定還真要黃了。


    “這白鹽百五十個圜錢一鬥,黃鹽五十個大錢一鬥,這苦鹽十個大錢一鬥。”


    “看來是銷售價,中間還是有利潤可賺,要不然可不會專門跑這裏來賣。”,王家林點點頭,跟自己像的差不多。


    王家林看這會攤子周圍都是自家人,從衣袖裏取出一個小布包,把布包打開放在仇山的眼前說道,“你看看這種細鹽價值幾何?”


    仇山接過布包,放在手裏,兩指一撚,感覺這些白色顆粒細小均勻,觸感極佳,連忙把粘著鹽粒的指頭放在嘴裏一吮,鹹味瞬間擴散開來。仇山又捏起少許,放在嘴裏直到鹹的臉皮子不停的抽動,這才放下布包,灌了幾口水,問道,“這可是你家大人製造的?”


    王家林聽到仇山上鉤,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這些精鹽是王家林帶著小丫頭們,這幾天蒸煮出來的,隻是加了幾道透析和過濾的工序,看上去就比仇山售賣的白鹽要精細許多。


    村裏人吃的都是黑褐色的苦鹽,這種鹽含礦物雜質比較多,長期食用對人體傷害不小。樵村人窮的叮當響,又吃不起高檔次的鹽,人們的身體會越來越差,壽命也越來越短。


    “這是我奶奶做的,你要是想知道怎麽做這種鹽,得跟我回到村子裏見我奶奶才成。”,王家林早就想過這門生意的合作方式,最好是一方出錢,一方出技術,哪怕是少賺點錢,起碼也要先把今年的秋收給對付過去。


    仇山略一琢磨,便點頭答應下來,感覺眼前這一眾老弱婦孺,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回身喊過來一個夥計交代了一下,大手一揮降價賣了三鬥苦鹽給栗娘,催促著眾人早點回村,這才好讓他早點得到製鹽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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