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虎頭山腳下任荃抬頭一看天色,對著左右吩咐道,“下令中軍開拔。”


    隨著命令傳出,高洪等幾個百人將各自返回自己的營房,開始組織行軍。


    一隊隊軍士整理好自己的行囊,粗暴的踢醒還在補覺的民夫,讓他們準備好輜重和糧草出發。


    民夫們小聲咒罵的粗魯的大頭兵,無奈的跟著隊伍目進發。


    任荃看著蜿蜒崎嶇的隊伍行在山間小道上,感覺錢財官職都在向自己招手,那一切仿佛唾手可得。


    “這次可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蠢材們,好好的看上一出大戲。”,說罷,他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夾緊馬腹,昂頭挺胸的向前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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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樵村已經徹底的覆滅在這場戰火之中,建築的灰燼中火星明滅不定,入眼之處一片焦黑,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王家林一手撐著長刀慢慢的站了起來,臉上掛著憨笑,蜈蚣般的血色傷疤配合著笑容抽動起來,看上去十分神經質。


    張奮的手下已經在村裏來回搜索的四五遍,錢財大部分都進了他們的口袋中,便不再浪費功夫。


    村外的一顆歪脖子樹下,眾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計算著自己的收獲。


    王家林的腿有些軟,身形搖搖晃晃的邁步朝著張奮走去,回頭看了一眼就要倒塌的靈堂,眼神裏閃過一絲陰狠。


    “大叔,給點吃的,俺餓。”


    “給,省著點吃。來給大叔叔說說你們村裏誰家最富,說了大叔就給你好吃的。”


    王家林接過黑色的幹糧,一把塞進嘴裏,牙齒咬的''咯噠咯噠''響,就像石磨碾在人的骨頭上。忍著幹澀和惡心咽了下去,笑了笑說道,“什麽是富啊?”


    “就是家裏房子看著漂亮,好吃的多,好玩的多,牛羊也多。”,張奮想從王家林口中套出一點有用信息。


    這個時候富人總是喜歡把銀錢和糧食窖藏起來,不是熟悉的人找起來非常費功夫。他也不是頭一次幹這種刮地皮的活計,顯然熟門熟路。


    王家林心中了然,知道這人也是極度貪婪,在心中判了他死刑。同時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了一個陰損的主意,隨即說道,“大叔,村東口那一家後院裏,拴著好幾隻牛和好幾隻羊。平時俺們都是去這家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在那個土棚子的後麵,俺見那家主人沒事就在那晃來晃去。”


    張奮一聽有門,讓人看緊王家林,自己則帶著人去王家林所指的地方。


    人走了之後,王家林開始閉目休憩起來,他已經按照安琪的法子把鄉親們送走了,但是卻不想繼續遵從之前約定好的計劃。他不論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腦海裏總會自動浮現鄉親們死前悲慘的麵容。


    “要快點恢複體力。”,王家林咬著舌尖,收束自己發散的思維,抓緊時間休息。


    小半個時辰之後,張奮滿臉晦氣的帶著一身臭味回來了,揪住王家林的頭發就問,“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


    王家林睜開眼,臉色無辜的仰視著張奮,嚷嚷道,“大叔你幹嘛?不是告訴過你了麽,不給俺好吃的還欺負俺,俺要發飆了哦。”


    張奮這才連忙鬆開王家林的頭發,心有餘悸的想著,“怎麽差點就忘了這個小子可是個瘋子,要是真惹惱了他,自己還不夠他一拳的功夫。”


    聽到這邊的動靜,村外的士兵都朝這邊望了過來,幾個之前跟著張奮去探查的兄弟,湊到身前把剛才的經曆添油加醋的亂講了一通,都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我說,張頭真帶人挖到了糞坑裏去了?”


    “我說的還有假?我就在旁邊看著,幾鋤頭下去,那臭氣就竄了上來,差點沒把張頭給熏的摔了進去。”


    “哈哈!”


    “嘿呦,哈哈!”


    張奮也是聽到了士兵們放肆的大笑,憋紅了臉,惡狠狠的瞪著王家林,說道,“你不是說那一家牛羊多,好吃好玩的多,主人還經常在那棚子邊轉悠麽?”


    王家林笑了起來,說道,“吶,這不是他家的牛羊麽?那家主人是經常在哪裏轉悠著撒尿啊。”


    張奮也是氣笑了,暗說,“我信你個瘋子幹球?等會大隊人馬來的時候,一定要讓你死無全屍。”


    王家林搖了搖手,又從張奮手中討來一塊幹糧,塞進肚子裏,不再吭聲。


    張奮也不在騷擾王家林,喊人回去給主將報捷,自己便盤坐在王家林不遠的地方,緊緊的盯住眼前人。他有一些不詳的預感,但是卻又說不出什麽,想來想去也隻能落在眼前的這個瘋小子身上。


    落葉被秋風吹的翻卷飄飛,有幾片落在了不遠處屍體的額頭上,看上去像一隻枯黃的眼睛。


    士兵們把戰友的屍體收攏到了一起,挖了個坑草草的埋了,走過王家林身邊的時候都怒目以對。這是向還活著的人傳達自己的憤怒,死的了是不會站起來發表意見的。果然,這些士兵回到群體的時候,都被兄弟們捶著胸口以示親昵。


    王家林臉色毫無波動,眼神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心中也翻騰起來,“難道我的親人們就隻能落得暴屍荒野,不得安寧?誰又來埋葬她們?”


    王家林攢著手掌握成拳頭,如此反複幾次,感覺手臂上的傷已經無礙,身上的力氣也差不多恢複,琢磨著發動的時機。


    “剛才是完全喪失了理智,這次隻要控製自己,應該能取得更大的戰果吧。今天殺不完你們,來日我也一定要報了此仇。”


    火星子隨風飄蕩,粘在哪裏,哪裏就是一場呼嘯的盛宴。


    蓮奶奶的靈堂也在爆響中坍塌,王家林注視著靈堂,向冥冥之中道著歉,“奶奶,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大家。”


    翻騰的煙霧似乎幻化成了老人的麵容,她不帶一絲苛責,輕輕的拂過王家林臉上的蜈蚣般的傷疤,消失不見。


    “噠!噠!”


    馬蹄聲富有節奏感的響起,由遠及近的傳來,驅散了王家林臆想中帶來安慰的幻境。


    張奮臉色一喜,看著這十餘騎,心中大定。


    王家林不再拖延,大喝一聲,“殺!”,揮手就把長刀擲向了張奮。


    到底是軍伍中人,張奮眼看反射著血色光芒的刀尖迫近,騰起身軀,扭動起來避過了要害。長刀滑過他的左臂,帶出一大蓬血霧。


    張奮身邊的軍士還沒從這一連串的變故中回過神來,慢上了一拍。王家林這時已經大步上前,欺到了張奮的身前,使足了力氣的一拳衝出,捶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百人將張奮的腦袋直接被轟爛了一半,白糊糊般的腦漿噴濺了王家林一身。屍體遠遠的拋飛了起來,在彌留的最後時刻裏,這個猥瑣卑鄙而且凶殘的人回顧著自己的一生,思維停留在那山花爛漫的家鄉,停留在一句詛咒世界的話語上,“這該死的世界。”


    王家林拾起插在地上的長刀,順手砍向了身側士兵的腰部,士兵們驚叫。


    村口外的聽見動靜,也抽刀出鞘,向這裏包了過來。


    他並不驚慌,之前從自己的記憶中得知,士兵們的兵器並不能直接劈開自己的皮膚,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屠殺著周圍的兵士。


    手起刀落,一具斷成兩截的身體,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上半身還在瘋狂的扭動,像一隻醜陋的蛆蟲。


    村外的人馬已經趕了上來,一個個眼裏夾雜著膽怯和凶狠截然兩種相反的情緒,出刀劈向王家林。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王家林也焦急了起來,要是真的被馬隊給咬住,存活的幾率真的無限接近於零。他們大可以遠遠的綴著自己,等力盡的時候上來攻擊,自己可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王家林放棄了防守,硬扛著刀鋒,破開了一條血路,向村子的東北方向逃去,這樣正好也能引走追兵,不讓他們追上鄉親們。


    陽光打在身上,有些溫暖。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發出嗚咽的聲音,眼下卻是境況卻是血肉翻飛,陰寒無比。


    王家林突圍之後,身上的血口子在運動中被肌肉撕扯的微微刺痛。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在麵部的傷疤上,也疼的呲牙咧嘴。又留下了幾具屍體,身後的士兵也在拚了命地追趕,馬蹄聲似乎就在身邊。


    騎馬前來的是高洪,這個有著底線的軍人,聽到傳信就請了命,想早些趕來,阻止這些敗類屠殺無辜的百姓。


    還沒顧得上了解實情,他就看見一個半大的小子揮舞著韓軍的長刀,一刀一個收割著士兵的生命。


    看見這一幕,他也不得不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讚上一聲''好小子''。


    如果是在其他場合,指不定高洪會放走這個血性的小子,可是兵事向來無情,既然已經沾滿了軍人的血,那就不要在指望自己會留幾分力氣。心思一定,馬隊驟然提速,越過兩條腿的士兵,追向還在奮力奔跑的王家林。


    正是收獲的季節,田裏都是鄉親們還沒有來得及收割的糧食,王家林不停的在田間來回穿梭,憑借著地勢躲過一次次的來自馬背上的劈砍,最後一頭紮進了虎頭山裏。


    上山的路隻有兩條,之前老林子是一條,王家林逃進去的也是一條直通山頂的小道。這條窄道正好容得下單匹戰馬通行,但是愛惜馬力的高洪卻讓眾人把馬拴在了山腳下,徒步上山堵截。


    相對於已經精疲力盡的王家林,馬隊眾人的體力十分充沛,不一會便在不高的山頂上堵住了王家林。


    王家林掃視了一圈,喘著粗氣,平淡的述說著,“我記得你們這一張張醜陋的麵孔,總有一天會來找你們的,請你們不要心急。”


    說罷,果斷的從一兩百米高的山頂縱身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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