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順走後,徐明令王六請來師爺方宏良,與他相商如何向上級討要築路銀兩之事。畢竟徐明當官才幾天,官場上的程序知之甚少,方宏良當了十幾年的幕僚,這方麵經驗豐富。


    方宏良聽說此事始末後,道:“東翁愛民之心令職下欽服,然向上峰討銀,職下以為難成。”


    徐明驚道:“這是為何?”


    方宏良捋了捋山羊胡,道:“這幾年,蘄州連年遭受水災,為了賑濟災民,蘄州府庫裏基本上空了。之前連官員的俸祿都一直欠著,今年才剛剛好些,這時是不可能有款項拔下築路的。”


    “那可如何是好!築路可是件造福百世的大好事,若無上頭拔銀實難成事。先生可有主意,請教教我。”徐明急道。


    方宏良微微一笑,道:“東翁莫急,若要討得銀兩,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您隻需修書一封,餘下的事便由職下來辦。”


    徐明哦了一聲,欣然道:“這信是給何人寫呢?我這就來寫。”


    “非是他人,此人是湖廣布政使司右參政徐大人。”方宏良道。


    徐明失聲一笑,居然忘了自己現在可是個高幹子弟了,靠著大樹不去乘涼,豈不是糟蹋了上天的垂青。隻是想到寫信有些沒底,畢竟是親生父親,若是字跡不同就不太妙了。徐吸有些心虛地問道:“家……家父會不會不認識……我的字?”


    方宏良嗯了一聲,道:“老大人應該識不得東翁的字,這半年多經過習練,東翁的字已然大不同。不過東翁隻需加蓋私印,便無礙了。”


    徐明釋然笑道:“如此甚好!此去武昌舟車勞頓,要先生受累了,這樣,我讓福叔陪你一道去,也有個照應,福叔他也有一陣子沒回家了。”


    方宏良躬身謝道:“東翁如此抬愛,職下受些顛簸那隻是本份,不過有李管家同往,更能萬無一失。東翁,職下就此別過了,您隻需在府中靜候佳音。”


    徐明哈哈一笑,道:“先生事成回城之日,我定當為您接風洗塵!先生,請!”


    ?


    整個蘄州城都充滿了節日的氣氛,月餅已然成了緊俏貨。不過這些月餅如何都沒有徐明前世的好吃,看來看去也隻有幾個式樣,而且不過是大小不同而已,從製作的原料上來說,基本上都是芝麻糖餅。徐明特意讓小楓去買了些果仁、肉幹,稍加處理,然後讓找個做月餅的師傅做了些月餅,雖然隻是餡兒變了,但那口味已然是大有提升了。這做月餅的師傅倒因此大大受益,這新口味的月餅很快傳遍了蘄州城,他的月餅已經是供不應求了。為了感謝徐明,做月餅的師傅免費送給他不少月餅,徐明見自己的小發明竟然有這麽大的效應,也十分欣喜。除了留些月餅過節,並讓李福帶了些去武昌,其餘的都分發給了衙門裏的差役們。


    八月十三,離中秋隻有兩天了,自從師爺方宏良去了武昌後,縣衙裏的許多公文也隻好由徐明親自處理了。以前不知道還以為當官閑,現在麵對著如山的公文,徐明方知當官也挺累的。城郊的李大山家養了幾年的耕年被盜,王家村的幾個地痞欺壓村民,走馬嶺的磚瓦窯出現坍塌事故十數人受傷,白鶴莊的數名鄉紳土豪告同鄉落第秀才陳細怪詐財騙錢……


    更要命的是,齊昌拖欠官府稅賦的農戶著實太多,有的甚至都欠了十幾年,陳年舊賬,這頭緒有如亂麻。徐明叫來當值的副捕頭楊征,責問他為何不帶人前去催繳,尤其是那個叫趙玉田的,居然十八年來沒有上繳過一次賦稅。可是聽楊征一說,才知道趙玉田窮困僚倒,前任知縣著人強行收繳抓捕他,趙玉田的老婆急得上吊。後來事情被幾個秀才給鬧大了,連吏部都知道了此事,最後知縣被撤職查辦。這些欠稅的人當中,有些是故意拖欠不交的,但有的確實是家境貧寒無力繳付,如何甄別就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著實太多,望著這堆積的公文,徐明感覺頭腦在急劇地脹大。看來還是得招募一些人才,分擔一下才行,否則這當官的日子那還不得累死啊!


    “大……大人!不……不……不好了!”一名衙役慌張地衝了進來。


    楊征喝道:“什麽事竟如此慌張?火燒屁股了?”


    “火……起火了……碼頭……碼頭倉庫起火了!”衙役氣喘籲籲地道。


    “什麽?”楊征和徐明麵麵相覷,他媽見鬼了,還真是火燒屁股了。


    蘄州碼頭位於城西,是湖廣東部最重要的一個碼頭,隻是建築設施都比較陳舊,非常多的木結構的房屋。那裏一旦起火,火勢定是相當猛烈,而且碼頭與城西民居集中地相連,要是控製不住火勢,後果將不堪設想。


    徐明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立刻傳來捕頭張威,集合所有差役,命楊征帶當值的幾名差役先行趕赴碼頭。待張威趕來後,集合所有衙役差人,帶好相關滅火器具,也立即趕赴火場。並命張威為臨時滅火總指揮,可見機調用一切人員物資。徐明隨即派人前往州府衙門告急求援,希望駐城官兵也來協同滅火。布置安排好一切後,徐明也心急火燎地向碼頭趕去,當然身邊也少不了當向導的王六。


    到了碼頭,徐明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火勢還真不小,碼頭兩邊的房屋庫房基本上都著了火,就連停泊在碼頭邊的船隻也遭了殃。碼頭南側是倉庫和商鋪,張威正帶著人奮力的滅火,不僅有差役們還有不少家丁裝扮的人,幾台水龍車也都集中在這邊,因此火勢基本上已經控製住了。碼頭北側則主要是結構簡單的民房,但人很多,還有些人困在房子裏出不來,火勢卻越燒越旺,十分危急。可是北側除了楊振帶了幾個差人外,其餘都是老少婦儒皆有的老百姓,滅火的工具隻有盆和桶,往往是剛撲滅了這邊,那邊又燃起了火頭。而且已經有不少人負傷了,但大夥仍是拚了命的挑水滅火,畢竟大火燒的是他們的家,而他們的親人還在危險之中。楊征卻是讓人看走了眼,平時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可在這大火麵前,卻勇猛異常。隻見他身形矯健,在火場裏幾進幾出,已經救出了不少鄉親。這家夥平時深藏不露,卻想不到竟是個高手。


    一邊是商賈富人,一邊是窮苦百姓,在這火災麵前卻有了兩種絕然不同的待遇。富商家中都有眾多家丁雜役,而百姓家中卻是拖老帶小,除了一點不值錢的家當就一條命了。然而,錢財和人命孰重孰輕,這張威真是混蛋!


    徐明沉著臉,讓王六喚兩位捕頭迅速來見。


    “大人!”張威楊征二人很快跑了過來,一個衣著光鮮,一個卻是形態狼狽。


    徐明對著張威大聲喝道:“混賬,這南邊不過幾家店鋪,且火頭甚小,有那些家丁雜役已然無大礙。而北邊卻是眾多百姓居所,而且火勢若不加以控製,定會蔓延到城內,屆時你可擔當得起?”


    救火要緊,徐明也不想廢精力去罵他,立刻下令道:“如今形勢危急,你二人速去組織人手。張威,你帶著十個差役,速速疏散周邊閑雜人等,並去組織附近青壯男丁,在火勢未起處拆掉幾間房子,以免火勢蔓延至城內!”


    張威領命離去,徐明又令道:“楊征,你率其餘眾差役,帶著水龍車,全力滅火,一定要保證父老鄉親們的生命安全!火災無情人有情,滅火救人,大家要勇往直前,戰勝火災,本縣論功行賞!”


    “遵命!”楊征欣然領命,立刻帶人搬來水龍。眾差役大都是窮苦出身,見到父老鄉親在火海中掙紮,心中也不好受。如今縣太爺發令救火救人,眾人莫不相從。


    這時,徐明眼見一個小女孩一間燃著的房子裏大哭,十分危險,不禁熱血狂湧。撿起地上一床舊被褥,蓋在頭上讓人澆上一桶水,就往火場衝去。


    “大人!”


    “小心啊!”眾人見狀大急。隻是,這個時候的徐明已全然聽不到了。


    以前看了電視裏那麽多救火的場景,然而再危險都沒有自己親身經曆的來得更驚心動魄。剛衝進火圈,一股強烈的刺鼻濃煙嗆得他直咳嗽,熱浪更是灼燒著他的麵頰。不過看到角落裏幾乎昏厥的小女孩,徐明頓時顧不得許多,衝上前一把抱起她,便向門外衝去。


    徐明沒有注意到,一要燃燒著的木頭從房頂掉了下來,隻感覺到背部被猛地撞擊了一下,一口鮮血直噴而出。在他倒下前的瞬間,奮力地將小女孩向門外拋去,接著眼前一黑……


    “啊,不好!”


    “大人……”


    人群中一陣驚呼,隻見一道迅如閃電的身影衝上前去。


    ?


    一切好安靜啊,四周一團漆黑,眼皮沉重無比。徐明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卻全身無力,背部傳來的錐心之痛更是讓他難受。這到底是怎麽了,難道我已經……死了?死了就是這個樣子嗎,我的意識怎麽還存在,而且死了的人應該是不會有這般痛苦的才對啊。如果就這樣死了,那也太不值了,來這個世界才幾天啊,什麽事也沒做。我不願隻做一顆流星,而且這還隻能算是黯淡的流星。離開了曾經的世界,已經對不住父親母親了,如今又要這般離去嗎?我不要這樣,我不要死去!


    徐明隻感覺頭腦裏一片混亂,思緒也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身體仿佛在不斷向上飛旋飛旋……


    忽然,徐明聽到一絲極弱的聲音,仿若傳自九天之外,卻讓他感到生的希望,霎時便覺得一股暖流湧遍全身。不知道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還是聽力正在慢慢恢複。


    “係統已成功激活,因條件未滿足,暫時不能提供可視畫畫及穩定連接。”非常奇怪的帶點電子音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想仔細聽清卻再也聽不見。反而一個女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楚,似乎在訴說些什麽。為了聽得更清楚,徐明聚集所有的精力和力氣,這也許是他第一次如此聚精會神地做一件事。


    “……相公,還記得小時候……你總是保護我,從那時起……我知道你喜歡她……我很傷心……沒有存心要破壞你們……你不理我我不怪你……你心裏也不好受……相公,你快醒過來吧,隻要你好……”徐明實在太虛弱了,隻能斷斷續續聽到一個女子哽咽的聲音,他實在沒有更多的精力聽下去了,沒過一會意識終於再度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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