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聽到聲音就知道是小楓回來了,甚至他已經猜到了,她帶回來的不是件好事。


    這幾個月以來,小楓一直跟在黃曉琴身邊照料她,人消瘦了不少。這會眼睛紅腫,更顯得憔悴。


    “是不是少夫人……”徐明話隻問了半句。


    小楓哽咽道:“少夫人她……快……快不行了,想見見你!”


    黃曉琴的病情最近半月才加重的,一咳便是血,這兩天什麽都吃不了,藥都喂不下。請了幾個大夫,都是說讓準備後事,李時珍仍未回轉。昨日,黃曉琴難得清醒了,嘴裏一直念著徐明,所以曉楓才趕緊回齊昌找他。


    自從黃曉琴得病,徐明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也以為自己作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了,徐明還是感到很難受,眼淚也不禁流下來。


    認真算來,與黃曉琴相處的時間都不足一個月,而且僅有夫妻之名,兩人之間最多也隻是牽牽手,可她卻是徐明兩世為人惟一一個叫他老公的人。徐明心裏甚是後悔,當初黃曉琴在齊昌時,為何沒更主動更體貼一些,為何那般在意心裏頭的那點別扭。現在想想,這點別扭算個啥,她那般溫柔賢淑,丈夫多年冷眼相待卻仍無怨無悔,這樣的好女人今後還能去哪裏尋找?


    徐明神思恍惚地跟著小楓匆匆去往武昌,他都沒想起去知州衙門告假,甚至都沒想著要和民團兄弟交待一句。


    黃府門前一片冷冷淒淒,不僅徐明嶽父黃武忠駐防襄陽,更是由於黃府長女黃曉琴重病難愈。徐明入得府中,更是感受得到上上下下都沉侵在愁雲當中,仆人侍女更是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此情此景下,徐明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一步步艱難地走到了黃曉琴房前,竟是半天都不敢進去。


    “天祥來了,快進去吧,琴兒正好醒著,和她說說話。”過了不到兩三個月,黃夫人頭上平添了幾抹白發。


    “哎!”徐明想說些什麽,可到嘴邊竟已無言。他擦幹眼睛,擠出笑臉,走進房間。


    “老婆,我來看你了!”徐明坐在床前,握住黃曉琴幹瘦的手,輕聲喊道。


    黃曉琴吃力地睜開眼,眼神裏露出一絲喜悅:“相公你來了!”可惜她太虛弱了,別說掙紮著坐起來做不到,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幾乎聽不見。


    徐明輕輕按住她,替她蓋好被子:“好好躺著,我們說說話。老婆,你知道嗎,我升官了,現在是六品同知了。”


    黃曉琴笑了:“相公真厲害!”


    “那可不,我的民團現在可厲害了,還找了好幾個厲害的人才,有個叫周瑜的,那可真是神機妙算,還有幾個比楊征還厲害的武將。等你養好身體,我帶你見見他們。”徐明柔聲說道。


    黃曉琴含著淚道:“相公,我快不行了。”


    徐明忙道:“你又瞎說了,李神醫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就藥到病除了。等你好了,我帶你到處去玩,你不知道那天堂寨的風景可美了,還有黃山泰山西湖,這天下好玩的地方可多著呢!好了好了,你別哭,等你好了再說。”


    黃曉琴好一會才緩過來:“相公,你答應我,你去找何箏好嗎?”


    徐明苦笑道:“你怎麽又提她了,真的過去了。實話告訴你吧,這次平叛在山上我見到她了,她現在已經有了歸宿了。這樣很好,也了卻了我一樁心事。所以,你也別再胡思亂想了,堅強一點等李神醫回來。”


    黃曉琴很自責:“都是我不好,如果沒有我,相公會過得很快樂!”


    徐明伸手輕蓋往她的嘴:“傻瓜,遇見你我很快樂。你知道嗎,在你去齊昌之前,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講給你聽好嗎?”


    黃曉琴微微點了點頭。


    徐明握住她的手道:“在夢裏,我去了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那裏可神奇了,人們不出門就能通過一個盒子知道外麵的事,親朋相隔千裏也能像麵對麵一樣見麵說話,還可以坐一個叫飛機的東西飛上天,兩個時辰就可以從武昌到京城。很神奇吧?”


    黃曉琴嘴角帶笑,嗯了一聲。


    徐明繼續說:“隻可惜,我在那裏,卻一直一個人宅在家裏,沒有女朋友,更沒有老婆。在那裏,除了爸媽就再沒有人真心對我好,雖然什麽都比這裏好比這裏方便,可是心裏卻一直很孤獨。你知道嗎,要是你也去了那邊,你這麽漂亮肯定能成為當紅明星!不過那樣的話,我一個宅男,可能連見你的機會都沒有。可是,那天我醒來看到你之後,我覺得你像天仙一樣,而這個天仙還是我的老婆。你知道我有多激動嗎?那段時間我真的好開心,好幸福!答應我,快點好起來,我們……曉琴,你怎麽睡了?老婆,快醒醒……”


    可惜,任他怎麽呼喊,黃曉琴卻再也沒醒來。一朵曾經如此美麗鮮活的生命之花,就這樣枯萎凋謝了。


    三天後,李時珍一身風塵的趕回了武昌,可惜斯人已逝,他隻能說:“我還是回來晚了啊!”


    徐明將李時珍配好的藥方焚燒在墓前,並把按方抓好的藥埋在黃曉琴墳旁,希望好來世不再受病痛折磨。


    當晚,徐明作了一個夢,夢裏黃曉琴到了幾百年後的世界。她更美了,卻還是那麽善良,她才華橫溢周遊世界,還奪取了諾貝爾文學獎。她過得很幸福,有一個愛她懂她照顧她的好男人,他們像一對神仙眷侶,羨煞世人!


    夢醒後,徐明滿臉淚水地笑了。


    辦完黃曉琴的後事,徐明便告別嶽父母以及聞訊趕回的母親,返回了蘄州。知州董彬給了他勸慰,也給了他擅離職守罰俸一年的處罰,徐明虛心接受。這樣的懲罰確實太輕,如今的徐明,身家可不一般了,不靠這點俸祿過活。


    徐明和民團每日不停訓練,白鷺洲的工坊裏也煉出了鋼,平靜的日子一直過到了六月底。天下局勢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本來在榮國公統領的數路官軍圍剿下,已經瀕臨絕境的黑旗軍,得到一夥人的幫助,竟然扭轉乾坤一舉擊破了襄陽城。那一戰,襄陽城近十萬官兵,隻餘三萬在湖廣總兵的率領下敗退德安府平靖關,據險而守拱防武昌。


    徐明趕緊叫來敖天印、周瑜和楊征,這三人已經是他的絕對心腹。幾人站在沙盤前,徐明根據邸報,敘述了當前的局勢。


    這沙盤也是這幾個月徐明的傑作之一,他派出民團四處探查地形,然後指導他們製作沙盤,從齊昌到蘄州,再到如今的湖廣大部,都在沙盤上一一呈現。不僅如此,還派人在各地發展人手,建立情報站,如今的民團情報網已遍布湖廣。有錢好辦事,李庚留下的那筆巨款居功甚偉,隻可惜這信鴿沒有這方麵的高手,仍然隻在摸索訓練之中。周瑜等人對沙盤這項成果均稱讚不已,並集眾人之智不斷完善,徐明覺得這沙盤越來越像立體的衛星地圖了。


    周瑜認真查看沙盤,滿臉憂色地道:“如此一來,黑旗軍一路向南,這荊州怕是保不住了。若荊州一失,湖廣危矣!”


    楊征好奇地說道:“前段時間這黑旗軍還被榮國公打得節節敗退,長安城都快保不住了,誰曾想他們會突出奇兵,一舉攻下襄陽。襄陽可是易守難攻啊,這黑旗軍定是有高人相助!”


    徐明讚道:“楊兄說得沒錯,黑旗軍肯定有高人相助,公瑾,讓荊襄兩地的兄弟加強探查。”情報網絡是由周瑜負責。


    “好!”周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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