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見到你,也隻是覺得你長得好看而已。很膚淺對吧?然後,覺得我們能在見麵之前就在論壇上聊得很開心,或許是被某種說不清的緣分牽引。”


    “後來看到你孤身一人擊破脂粉仙娘,憑借一己之力阻攔行疫神,又覺得你好厲害。明明跟我是同齡人,卻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真的好厲害。”


    “再加上神降的事情在推著我……但是啊,這樣的話,不是喜歡又算什麽呢?”


    鬼塚很大方地表露心跡,當然更大可能是她現在心裏也很緊張,隻是在憑借剛剛鼓起的勇氣一鼓作氣。


    “你看,神穀,我其實是個自私、壞心眼的女孩子。之前不告訴你神降的事情,拉著你陪我約會,陪我看煙花。但人在麵對喜歡的事物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想要占有,耍小手段。”


    麵對直球的小巫女,神穀川盡可能保持了鎮定:“喜歡就是占有啊,好像聽過這種說法。那為什麽又要告訴我神降的事情呢?”


    說真的,按照鬼塚的思路……


    神穀自覺離被她拿下已經不遠了。


    這個時候,完全沒必要把神降的事情和盤托出。


    “因為不喜歡了。”小巫女終於有些露怯,撇過了臉去,路燈的燈光柔和籠罩在她的側臉上,“我現在討厭你哦。”


    神穀川稍稍愣了愣。


    不過他微微呆滯的模樣,倒是引得鬼塚再一次發笑。她伸手撩了撩耳邊的鬢發:


    “我不想,對你也愧疚。尤其是在你冒著危險,潛入到夢裏救我以後。所以趁著我們現在還是朋友,趁著你還有選擇,你應該知道神降的事情。”


    “如果一直瞞著你,和你變成戀人,在我真的神降了的那天,又不得不跟你分開,你會討厭我的吧?覺得我玩弄了你的感情。我不希望被你討厭,神穀。”


    “這樣啊。”神穀川稍加思索,另辟蹊徑提出了新的問題,“一定要成為神降者嗎?”


    “你總是會問一些奇怪的問題誒。我可是巨瓊神社的神子,也是天宇受賣命大人難得的契合者,一直都是被當成神降培養的。婆婆她年紀大了,已經無法發揮神降的全部力量,我肯定要接她的班,繼承那份力量,以後成為一名足以支撐對策室的除靈師。”


    “等會,我聽明白了。所以說,不是非要成為神降,而是需要神降那樣強大的力量,對吧?”


    “你這樣理解……好像……也沒問題?”小巫女稍顯遲疑,點了點頭。


    “那如果你能走上一條全新的道路,我是說,不用成為神降,就能擁有和神降者一樣力量,甚至更強的道路,就可以了?”


    神穀川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


    隻是需要那份力量而已,並非祖宗之法不可變。


    “神穀你還真敢講啊。”鬼塚微微鼓了鼓臉,看起來像是有點不服氣,“哪裏隨便就有比神降還厲害的道路可以選的。”


    神穀川目光熠熠:“說不定會有的,不,一定會有的。”


    別人說有,那可能是扯謊。


    但鬼神共主說有,應該不算自不量力。


    隻要神穀川朝著鬼神共主的王座越攀越高,或許真能找到這樣全新的道路。


    要知道,神穀自身也不過加載怪談遊戲發育了一年。


    一年前還在詭校裏被花子攆得滿地亂爬,一年後連赤魟、鮟鱇那樣的荒神都可以推平。


    再讓他發展個兩三年,很多事情都是說不準的。


    “你怎麽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鬼塚倒是沒想到,自己今晚鼓足勇氣,對著神穀川敞開心扉,會換來這種答複。


    比神降更厲害的存在,這是凡人能達到的高度嗎?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


    “神穀啊。”她稍稍回過神,麵色狐疑,但又好像是在使壞,烏黑的眼眸閃爍,“你是不是想睡我?”


    “咳咳咳!你說什麽?”


    神穀川一下子沒繃住,幹咳幾聲,瞪圓了眼睛,好一會才緩過來。


    “你看啊,我跟你說當神降就要一直保持處子之身,然後你就信誓旦旦告訴我,一定有別的道路可以走,不一定非要成為神降……”鬼塚認真複盤道。


    將自己的心意全表述出來,沒有一絲隱瞞後,小巫女貌似變得更加大膽且直球了。


    “呃。”


    神穀哽咽住,一時半會講不出話。


    天地良心!


    我剛剛是很認真地認為,一定有別辦法。


    至於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


    壞了,好像無論怎麽反駁都顯得很蒼白。


    看著神穀川一臉不知所措,鬼塚卻是得勝般地笑起來:“你到底是個男孩子嘛。富?姐提醒我說,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是這樣的。”


    神穀:……


    還是感覺無法反駁。


    “但是,不可以哦。”鬼塚走近到神穀身邊,朝他眨了眨眼,上揚嘴角,“婆婆沒準這時候正看著我們兩個呢。”


    神穀川:!?


    不是!


    你們巨瓊神社都這樣的嗎?


    神子出門約會,背地裏其實還有家長看直播的?


    “騙你的啦。”


    神穀下意識掃視四周一圈,但沒有感覺到窺伺感:“你剛剛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在騙人。”


    “那你就自己留個心眼吧。”


    小巫女那雙好看的杏眼,眯成了一條縫,裏麵盛著快要滿溢出來的笑意。


    神穀川算是回過味來了。


    敢情鬼塚不單單像隻小柴犬,有時候還像個小惡魔。


    心髒跳動的頻率都快被她拿捏住了。


    鬼塚沒有繼續揶揄神穀川,抬了抬手,指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黑下來的夜空:“神穀啊,站在這裏也能看見星星呢。”


    “是啊。”


    神穀緩了一口氣,仰起頭來。


    現實裏的夜空星河,好像沒有夢境裏的璀璨。


    ……


    神穀在順著自己手指的方向看星星。


    啊——


    這張臉。


    這張在夢境裏麵,自己最無助,最恐懼的瞬間,貼住自己發梢出現的側臉,全然就是不設防的樣子嘛。


    明明戰鬥的時候,那麽果斷和堅毅,甚至殺氣騰騰的。


    明明在夢境裏的時候,不是很會耍帥的嘛?


    緊緊摟著我,說什麽“沒事了,我救你出去”,結果現在,你也太大意了吧?


    不過,這樣也不錯啦。


    說明神穀他信任著我。


    不過我呢,可能要辜負你的信任了。


    “神穀。”


    鬼塚開口叫他。


    “嗯?”


    昏黃的燈光之下,神穀川的輪廓剪影動了動。


    他要轉過來了。


    就是現在。


    都說隻能是你了,那在我成為神降之前,讓我做點想做的事情吧?


    就在這裏,讓我留下一些美好的念想吧?


    這不能算是奢求,是可以的吧?


    鬼塚抬手,輕輕捧住神穀川的臉頰。


    “鬼——?”詫異的聲音貼近耳廓響起。


    鬼塚切螢卻不在意,踮起腳尖,微微上揚光潔的下頜。


    這個距離,這個高度,正好。


    叭。


    巨瓊神子那一雙弧度好看,瑩潤的嘴唇,貼上了神穀川的臉頰。


    湊近了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和夢裏的一樣呢。


    在路燈亮處稍稍緊貼的兩人,很快速地就分開來。


    因為自己大膽的舉動,小巫女的臉上有些發燙,但看見神穀一臉錯愕的樣子,又稍稍輕鬆下來。


    沒事的。


    他這不是比我還要窘迫嘛。


    神穀這家夥,今天好幾次露出這樣有意思的表情來了呢。


    就是這樣。


    吃驚吧,困惑吧,然後煩惱,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吧。


    這一吻,是對你的懲罰呢,笨蛋神穀——


    因為你和你身邊的兩個漂亮女性式神,看起來關係親密,讓我嫉妒。


    因為你之前對我的態度一直不明不白,模棱兩可,裝傻充愣。


    但你又要時不時關心我,冒生命危險跑夢裏來救我,在我陷入絕望的時候拉住我,在爸爸媽媽麵前說什麽要照顧我……


    讓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你到底打算怎麽看待我。


    這會讓我苦惱的。


    這是你的錯,對吧?


    而我,在吻你之前,已經把瞞著你的事情,神社裏的事情都告訴你了。


    我對你可是問心無愧了。


    那憑什麽還要由我來煩惱這種事情呢?


    所以,接下來該苦惱的人,是你啊,神穀。


    我已經向你坦露心跡,已經無所隱瞞。


    我把決定權交給你。


    是要繼續跟我保持友達以上的曖昧關係,還是成為一對注定會分開的戀人。


    不需要你那麽快就做決定,在我成為神降之前,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可以接受。


    我呢,一直都是這樣壞心眼的女孩子。


    是你在爸爸媽媽麵前,一臉認真說要好好照顧我的。


    說到的話,可是要做到的。


    所以,這樣子是可以的吧?


    好好去煩惱吧,神穀川。


    就像我之前那樣子。


    這是我對你的回敬。


    ……


    “鬼塚?”


    那種柔軟的觸感,依舊殘存在臉頰上,好像經久不散。


    神穀川保持持續的震驚,看著眼前的鬼塚切螢。這位漂亮的巨瓊神子,正在撩動頭發,試圖遮蓋發紅的臉頰和耳根。


    她朝後退了一步,眼神在柔和的燈光下閃爍,說道:“回去太遲的話,婆婆和富?姐要說我了。今天過得很開心,謝謝你能陪我散心。再見了哦,如果你還想再見我的話,阿川。”


    說著,鬼塚轉身,腳步輕快著跳上了神社的參道。


    神穀隻看見她的身影,在夾道幽深的古木之中,漸漸變小變遠。


    “她叫我什麽來著?”


    神穀川半天才回過神來。


    剛才發生的事情,叫人猝不及防。


    “喜歡嗎……”


    剛剛那個,算是表白了吧?


    但是鬼塚貌似並沒有要求自己給予什麽回應。


    應該是因為神降的事情,在小巫女看來,她的戀情,終究會無疾而終,無法長久。


    所以才沒有要求自己馬上回應她。


    “她好像是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毫無保留的。”


    神穀確實開始苦惱了。


    但隨即又開始考慮別的事情——


    天鈿女命……神降的候選人……


    巨瓊神社的神降本質上是在追求力量,以此挑起對策室的大梁。


    不過肉身容納神明力量啊……


    天鈿女命是高天原的一份子吧?


    高天原神殿裏還有她的凋像。


    這位神女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


    得好好研究一下。


    神穀一邊想著,一邊沿著公路無意識行走。


    滴滴——


    不過走了幾分鍾,身邊響起了幽靈車的喇叭聲。


    “老大!”


    大石單手舉著自己血淋淋的黃毛腦袋,伸出車外。


    小原妹妹也趴在車窗上看神穀。


    這對兄妹,應該一直懂事地待在某處等待。


    神穀川正準備上車,忽然感覺到身邊溫度驟降。


    大石俊馬也有所感知,打了個寒顫,連忙把半個身體都探出車窗外的小原早未按回車裏。


    “老大,我……我們再等你一會?”


    “呃……”


    神穀川看著身邊漸漸清晰的兩道倩麗身影,一邊是黑紅洋裙,一邊紫白襦袢。


    他朝大石俊馬點了點頭。


    小黃毛得到老大指示,如蒙大赦,一腳油門逃命似的消失在夜色裏。


    “早未……想留下來,陪老大。”


    小原一邊回正被哥哥按歪的腦袋,一邊開口抱怨。


    “別傻了啊!那不是我們兩個能參與的事情!”


    ……


    幽靈車消失。


    神穀川看向身邊,瑪麗和般若都清晰現身。


    喀拉——


    瑪麗拖著砍刀,貼近自己身側,精致的五官看不出生氣。


    “嗤!”


    般若懸浮著,很用力地嗤鼻,身邊的笑麵具和妒麵具上下浮動,栩栩如生。


    神穀手下的這兩尊式神,平時總是水火不容,誰都不服誰。


    很勉強地在相處。


    但今天晚上,貌似是統一了戰線,將矛頭一齊指向了自己的陰陽師。


    壞了。


    她們兩個通上氣了!


    “你們聽我……”


    神穀想說點什麽,但又哽住。


    好吧。


    根本就沒什麽可以解釋的。


    事情就是她們想的那樣。


    但如果我現在說,你們三個都是我的翅膀的話,局麵會不會有所好轉?


    “拋棄瑪麗了嗎?”


    瑪麗左手拖刀,抬起右手,指尖輕柔地劃過神穀川的脖頸。


    “不,沒有。”


    “嘖。”


    懸著的般若嘖聲,自上而下俯視神穀,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極其嫌棄地注視自己的陰陽師。


    不要被他哄住啊,瑪麗!


    你平時的那種氣場呢?


    這種招貓逗狗的男人死不足惜!


    接受了鬼塚的一吻後,神穀川接下來的日子並不是特別好過。


    瑪麗和般若作為他的式神,自然是無法對他進行實質的違抗和傷害的。


    但是——


    後續的幾天裏麵。


    神穀花了好幾條命,陪著瑪麗在花鈴詭校裏練刀,才堪堪安撫住她。


    至於受氣的般若。


    將近有一個星期都沒拿正眼瞧過他。


    要不是有乖女兒敷寶貼心幫忙,伊伊呀呀地陪同安慰,般若估計還能生更久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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