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的眼睛全然沒有錯，誰個劣，誰個不劣，他們都有極明白的計算。
——毛主席
蘭考是家鄉，
家鄉好地方。
好地方好風光，
處處瓜果處處香。
美麗故事到處傳，
優美歌聲傳四方。
——蘭考民歌
話說金學祿正要彎腰摘西瓜，默然聽到有人大喊捉賊，隻嚇得他二人大驚失色。他們急忙循聲望去，隻見有一位年逾七旬的老漢，正微笑著從瓜棚裏走出來。金學祿一眼就認出他是自己的二大爺（當地的方言，大伯稱二大爺）。他二大爺年輕時是縣豫劇團樂隊伴奏員，1966年wenge時，因為一意外事件得罪了劇團領導，被錯劃成“反革命”，挨批鬥時頭和嘴都被打歪了，後來就落了個“二老歪”的外號。當年的劇團生活，使他養成了愛說愛笑愛打愛鬧活潑開朗的性格。打成“反革命”回家勞動改造那些年，他一直思想沉淪，悲觀失望，整天悶悶不樂，默默無語。平反摘帽後，他像換了個人似的又獲得了新生，一下子又變得朝氣蓬勃精神煥發了，又變得愛作詩愛唱歌愛說笑話愛逗樂了。進入老年後，年輕人覺得再喊他“二老歪”顯然有些不妥了，便都改叫他“二大爺”或“二爺爺”了。但為了區別其於他的“二大爺”“二爺爺”，背後就稱呼他“老歪大爺”“老歪爺爺”。同輩人當然稱他“老歪哥”“老歪弟”了。盡管人們整天“老歪”長“老歪”短地叫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自己沒有一點反感。當老伴兒高大香責備別人出言不恭時，他還自得其樂地說：“咱的頭歪嘴歪，這都是事實嘛！人家實事求是叫咱二老歪，這完全是名副其實嘛！隻有咱的心眼不歪，說話理不歪，辦事走路腳不歪，怕啥？”他平時辦事心誠厚道，又秉性耿直，遇到不合理的事敢說敢講，敢做敢為。特別是對村幹部以權謀私欺壓百姓的行為，他更是當麵進行直言不諱揭發和無私無畏的鬥爭。所以，村民們對他都很敬重，而村支書朱大度和會計尚大錘對他卻是又恨又怕，退避三舍。
金學祿緊走幾步拉住二老歪的手說：“哎呀，二大爺，原來是您呀！您這一聲大喊，可是嚇了我們一大跳哇！”
二老歪擰了擰歪頭，又咧了咧歪嘴，笑嗬嗬地說：“學祿呀，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了，所以才故意逗你玩呢！”他又用手一指那塊木牌兒，“怕啥？那上麵不是寫著免費吃瓜嘛！路人都免費吃瓜，何況是你們呢！”他又歪頭看著水金香，“這位是......”
金學祿急忙介紹：“這是我同學，叫水金香。”他又向水金香介紹“這是我二大爺......”
水金香急忙向二老歪問好。二老歪仔細打量水金香一番，小聲問金學祿：“這是你女朋友吧？喲，長得可真俊哪！”他又急忙笑著指指路邊蔭樹對水金香說，“姑娘，快坐下歇歇腳，吃個瓜解解渴。”他邊說邊摘了個大溜圓的黃金寶西瓜，抱著來到地頭路邊的樹蔭下。樹下放著一個大桐樹疙瘩做成的小圓桌幾，周圍還有幾個小樹墩幾做成的小凳子，這些顯然都是為路人歇腳吃瓜所準備的。
他倆跑了半天路，吟了半天詩，也確實有些口幹舌燥了。可是，水金香還有些不好意思：“二大爺，這......這多不好意思呀！”老二歪樂嗬嗬地說:“瞧你這閨女說的，都是自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他邊說邊把西瓜放在圓桌子兒上，一麵切瓜一麵問他們:“你們是來度假的吧？回來好啊！大熱的天，城裏樓高擋風，多熱呀！雖說有空調電扇，也不能走一步帶一步吧！鄉下多好，有風有水有樹蔭，乘涼樹下坐，涼風嗖嗖響，渾身透心涼，可得法可舒服啦！洗澡下黃河，河水清涼涼，淨身除汗，消乏解癢，從頭上爽到腳下麵，從表皮爽到心窩裏，那可真是痛快死啦！哈哈......”
水金香和金學祿告訴二老歪，他們這次來蘭考，一來是為了度假避暑，二來是為了參觀考察。二老歪問他們考察啥，他們說，想考察蘭考的過去和現在，蘭考農村的現狀，特別要考察一下蘭考人們現在在想什麽，在期盼什麽。二老歪問他們考察這些有啥用，他們告訴他，用處可大啦！這關係到未來蘭考的發展，關係到蘭考的貧困縣帽子早日摘掉，關係到焦裕祿為蘭考描繪的徹底改變蘭考麵貌的宏偉藍圖能不能早日實現。二老歪聽了他們的話，似有所悟地連連點頭:“啊，我明白啦！你們都是胸懷大誌要幹大事的人啊！這些年來，政府大搞招商引資，也有不少外地人來咱村考察。每次來人，村幹部都慌了得像迎接財神爺似的，屁屁顛顛的跑前跑後，唯唯諾諾的投其所好，又請客又送禮，比招待親爹娘都殷勤。可是人家走後都如泥土入海無聲無息了。為啥呀？據說人家嫌咱村的村幹部素質太差。說他們隻知道吃吃喝喝，滿腦子貪錢喜樂，不願意為人民造福，難成事不宜合作。”水金香和金學祿聽了他的話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少傾，水金香邊吃西瓜邊問二老歪:“二大爺，這西瓜真好吃呀！又香又甜，這是什麽品種呀？”老二歪津津樂道地說:“這是咱這一帶祖傳下來的好品種，名叫黃金寶。你看它，黃皮紅瓤黑瓜籽兒，又麵又甜香噴噴兒，很有一股佳釀美酒的醇香味兒呢！吃到嘴裏，涼到肚裏，甜到心窩裏，香到肺腑裏。讓人覺得心裏頭哇，舒舒服服，涼涼爽爽，甜甜蜜蜜，迷迷糊糊，最醉醺醺，那可真是要多得法有多得法呀!”二老歪越說越來勁兒，樂得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成了菊花兒。水金香問他，別的西瓜都是青皮白皮或者花皮，這種西瓜為什麽是黃皮的呢。二老歪告訴她，關於這黃皮西瓜的來曆，有一個古老的傳說。據說在始皇二十九年，秦始皇到東部沿海巡視，走到這裏時，為了觀看黃河風光，命人在黃河大堤上擺下酒席。他一麵飲酒，一麵觀景，心曠神怡，其樂融融。突然，一陣風沙襲來，酒杯裏落進黃沙。他十分掃興，一氣之下將滿杯酒潑灑在堤外土地上。因為他喝的酒是宮中最珍貴的黃金寶黃酒，所以從此以後，這片土地上種出的西瓜就變成了黃金色，而且有一股很濃的酒香味兒。人們呢，就給這種西瓜起了個很響亮的名字——黃金寶。因為它外形精致美觀，味道香甜可口，贏得了人們的喜愛，所以這種優良品種就在這一帶一直流傳下來了。後來呢，它又有了一個別名叫醉八仙......”
水金香聽得津津有味，又急不可待地問:“那這個‘醉八仙’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呢?“二老歪告訴他們，這‘醉八仙’的名字也來源於一個美麗的傳說。他吃完西瓜，用手巾擦了一把歪嘴，正要把這“美麗的傳說”講給他們聽的時候，忽然路上走過來一位身背一捆青草的七十多歲的老漢，便急忙迎上前去，“吳老弟，快放下歇歇，吃塊西瓜解解渴。”金學祿認得這位老漢是村裏的吳大爺，見他身背草捆，步履艱難，熱得汗流滿麵，累得氣喘籲籲，也急忙上前打招呼，並幫他放下草捆，為他遞瓜。吳大爺客氣地推辭著:“不啦！不啦！我還得回家給他娘做飯呢!”二老歪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拉住他說:“哎喲，我說吳老弟，你就別作假啦！看你熱的，汗都流到脖子裏啦！這麽熱的天，你以後就別下地幹活啦！土都埋到脖子裏了，還受這種罪弄啥?”
吳大爺歎口氣說:“大哥呀，我不可能跟你比呀！人比人，氣死人。你大兒是板材廠廠長，二兒在省城當局長，你又在家種瓜種菜，你是花不完的錢，享不盡的福。可我呢，老伴兒長年臥病在床，治病沒錢常作難呀！生活上省吃儉用，吃鹹菜穿舊衣，頭疼腦熱沒錢買藥拖拖也就過去了。最叫人頭疼的還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都二十多了還不上正道，不上學不打工，整天東遊西蕩吃喝嫖賭，尋不上媳婦還拿我們出氣，吃喝沒錢了就回家向我們要，我們沒錢給他就打就罵，你們說這哪有兒子打老子的，這不是作孽嗎？唉，興許是我上輩子踹寡婦門扒絕戶墳壞了良心了，才遭這樣的報應。有時想想也怪我自己，從小嬌生慣養，對他百依百順，才把他慣成了這個樣子，我是自作自受哇!”吳大爺越說越傷心，竟情不自禁地老淚縱橫起來，臉上的淚水和汗水灌滿了道道深深的紋溝，然後又紛紛滴落下來。
聽了吳大爺的哭訴，二老歪氣得歪頭直搖晃，他忿忿不平地說：“這孩子也太不像話啦！不行，你就去法院告他，告他悖逆不孝，虐待老人......”
吳大爺無奈地歎口氣說：“唉，屁股再臭也是自家的，割舍不得扔掉呀！......”邊說邊擦眼抹淚。
水金香安慰他說:“吳大爺，您家裏這麽困難，為什麽不找政府救濟呢?找村幹部申請辦個低保救助，......”
吳大爺連連搖著頭說:“沒用，沒用。姑娘啊，你是不知道哇！這如今上麵傳下來的都是好經，處處為咱老百姓著想，可是傳到下麵就叫小官們給念歪啦！他們是不管百姓苦和難，一心自己多撈錢。有了錢，萬事圓;沒有錢，萬事難。為了申請低保，我把腿都快跑斷了，可是咱沒錢......沒用......”
金學祿若有所悟:“你是說咱村支書朱大度......”
吳大爺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見沒外人，才壓低聲音說:“他呀，別看他隻是個無品小官，貪心可大啦！嘴上喊得都是學習焦裕祿，為人民服務。心裏想的是：一切向錢看，沒錢事不辦。他兄弟媳婦白寡婦，就是個例子。白寡婦一個娘們家，供養兩個大學生女兒，難的頭拱地，隻因為沒錢送禮，他都不給辦理‘低保’，還美化自己是‘鐵麵無私’，實際呢，他是‘鐵麵為私’咱村有幾家困難戶，都沒有吃上‘低保’啊!”
水金香聽了有些吃驚:“啊，原來是這樣。報上說，蘭考麵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民都過上了好日子，想不到還有這麽多困難戶......”
二老歪搖搖歪頭撇撇歪嘴說:“報上往往誇大其詞。不錯，和從前相比，蘭考是有了很大變化，溫飽解決了，不挨餓受凍了，不兩個人合穿一條褲子了。這是時代的進步，曆史的發展，當然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但是，我們不能把這些變化向世人過分誇耀，因為說一千道一萬，我們還是國家級貧困縣，還有很多貧困人口沒有脫貧。和其他先進地區比起來，我們蘭考縣還有很大的差距。要徹底改變蘭考的麵貌，實現全麵小康目標，我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總之，‘貧困’帽子摘不掉，就不能算是‘翻天覆地’......”
水金香若有所思地問:“那請您們二老說一說，怎樣才能摘掉‘貧困’帽子，徹底改變蘭考麵貌，實現全麵小康目標呢?”
二老歪又歪頭想了想，然後歪著嘴說:“叫我說，還是焦書記當年說的那句老話，關鍵是領導幹部思想的改變，幹部工作作風的改善。當然，大多數幹部是好的，是弘揚焦裕祿精神為人民謀福利的。正因為有這些好幹部的努力，蘭考的經濟才有了很大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才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十個指頭伸出來有長有短，幹部隊伍中也不乏有假冒偽劣——貪官庸官懶官混官。他們口頭喊的是學習焦裕祿，為人民謀福利，心裏想實際做的是弄權撈錢為自己。隻有把這樣的工作作風徹底改善，這樣的領導幹部徹底撤換，蘭考的落後麵貌才能夠徹底的改變，小康目標才能夠早日實現啊!”
吳大爺也頗有同感地說:“二哥說的對呀！咱村支書朱大度正是這樣的貪官啊！他家的‘朱府’蓋的像皇宮樣豪華，花費幾百萬元，還不都是貪汙百姓的錢?”
二老歪接著說:“村西磚窯場每年一百多萬元的巨額收入，還不是大部分都進了他的個人腰包？就這，還天天喊著學習焦裕祿呢！聽到他們的喊叫，我都替他們臉紅。有時真想上去扇他幾個耳光，再向他們大喝一聲：不許你們的臭嘴，玷汙了焦裕祿的英明！”
村幹部貪汙公款是違法的，你們怎麽不去向上級政府反映呢？“水金香急切的問。”
二老歪搖搖歪頭說:“反映了，沒用，人家上麵有人，有保護傘。來人察窯場賬目，朱大度和苟大錘狼狽為奸造假賬，也沒察出問題，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人家關係網，官官相護啊!”
水金香若有所思:“啊，看來還蠻複雜的。”
二老歪又說：“朱大度平時就很注意拉扯關係網，整天到處請客赴宴，吃吃喝喝，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吃成了個大肥豬，喝出了個啤酒肚。有人叫他大肚豬，也有人叫他豬大肚......”
水金香含笑問：“二大爺，您像說繞口令似的大肚豬豬大肚的，都把我給弄糊塗了，他的名字到底叫什麽呀？”
二老歪樂嗬嗬地解釋說：“他呀，原名叫啥我也記不清了。隻記得他排行老大，小時候都叫他大小。他小時候正是三年困難時期，在大食堂天天和大人一樣喝菜湯。因為缺乏營養，餓的麵黃肌瘦，喝菜湯撐個大肚子鼓得老高，所以村裏都叫他大肚娃娃。後來統計人口，統計員嫌他‘大肚’的名字不太文雅，就給他寫成了‘朱大都’。他長大後參了軍，複員後擔任了村支書。那時他可是很正派的人。有一年鬧澇災，村裏人斷炊沒飯吃，他就領著大家到黃河灘裏割蘆葦，拉到開發造紙廠賣錢，再糴糧食渡荒活命，就這樣帶著大家度過了災荒難關。後來，他又領著大家建磚窯場，讓大家的日子慢慢好過起來，還把原來的茅草屋換成了磚瓦房。說實話，那時候大家都很感激他，敬重他。再後來，改革開放時，他頂著上頭的壓力，又帶頭分田到戶，使大家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在這些日期，他都始終保持著艱苦樸素克己奉公的工作作風。為人胸懷寬廣，不拘小節；工作無私無畏，任勞任怨。大家都很敬佩他，並他的名字‘朱大都’改稱為‘朱大度’了。再次統計人口時，他覺得這‘朱大度’三個字特別響亮特文雅，意思也特美好特正派，所以就正式改成‘朱大度’了。後來這些年呢，人們見他慢慢脫化變質了，變得越來越自私自利了，越來越心胸狹窄了，整天海吃海喝肚子也越來越大像個大肥豬了。於是，大家就又想起了他兒時的外號，背地裏就改稱他為‘朱大肚’了。也有人叫他大肚豬，還有人叫他豬肚大，不管怎麽顛三倒四，反正都是大肚子豬的意思。
“這名字聽起來挺生動形象的。”水金香說。
“等你以後見了他的那副‘尊容’，就更知道這名字的活龍活現了。”二老歪一麵說，一麵模仿朱大度昂首挺胸凸腹漫步搖頭晃腦傲慢無禮的姿態，在路上來回走了一遭，再加上他那歪頭歪嘴的配合，就更顯得滑稽可笑，令人捧腹。於是他形象逼真的精彩表演，立馬引起大家一陣哄笑聲。
笑過之後，吳大爺突然問二老歪：“二哥，聽說他‘豬大肚’要為咱村申請小康村，是真的嗎？”
二老歪點點頭：“聽說有這回事。為了申報小康村，他和村會計苟大錘（外號苟大吹）狼狽為奸，報假數字填假表，謊報高額人均收入，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硬是把咱這貧困村說成小康村啊！為了評審過關，他們還巧妙整治村容村貌，把舊房粉刷一新變’新房‘，又在舊房集中區砌一道高牆，名曰‘遮醜牆’。還在牆上寫上巨幅標語：“學習焦裕祿求真務實，建設新農村造福百姓。”你們看，弄虛作假還打著求真務實的幌子，這不是自打耳光的絕妙諷刺嗎？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搬出焦裕祿的名字來掩蓋自己的醜行，這不是對焦裕祿光輝形象的詆毀和玷汙嗎？”
吳大爺有些不解地問二老歪：“你說他們這樣打腫廋臉充胖臉，鼓著肚子充飽漢，到底是為了啥呀？”
二老歪撇了撇歪嘴說：“還不是為了誇大政績，抬高身價，邀功請賞，沽名釣譽。聽說下一步他們還要申請建設新型農村社區試點呢，還要撤小村換大村扒舊房蓋樓房呢？他們的目的是騙取國家財政補助金以飽私囊啊！”
吳大爺不滿地說：“哎呀，這不是坑國家害民家好了他自家嗎？”
二老歪憂慮地說：“他們這種弄虛作假的做法，使我又想起了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期極左路線搞的那場dayuejin來。當時是學習蘇聯撤小村合大村建設集體農莊，還提出趕英超美全民齊上陣大煉鋼鐵。結果呢，老百姓的房子扒了，梁檁燒了，搬到一起又蓋不起新房子，隻能住草棚草庵子。浮誇風弄虛作假造假糧囤，高征購征光糧食大食堂斷炊斷頓，有多少老百姓被活活餓死呀！現在他們搞的這一套和那時是多麽相似啊！要是那樣的惡風再次死灰複燃，那咱老百姓可又要吃苦頭遭大難了。你們想啊，經濟不是大發展，農民不是真富裕，趕著鴨子硬上架，逼著百姓上‘天堂’。扒了舊房又買不起新房，老百姓可咋辦？再這樣瞎指揮瞎折騰，最後咱老百姓還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啊！”
吳大爺也頗有同感地說：“是啊！那場災難，逼得咱到處逃荒要飯，背井離鄉，光咱村就餓死了不少人，俺爹就是被活活餓死的。我記得當時在咱這一帶流傳著這麽一段順口溜：“蘭考大爺去要飯，全國都知蘭考縣。老幼病殘走不動，家裏餓死好可伶。‘光咱蘭考就餓死了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啊！曆史的教訓可千萬不能忘記呀！”
金學祿點點頭說：“是呀！前車之覆，後車之鑒。現在建設新農村也應該以史為鑒，絕不能讓’極左‘路線死灰複燃，讓那樣的悲劇再重演啦！”
水金香也深思片刻後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經濟條件達不到一定水平，全憑幹部頭腦發熱趕時髦，閉門造車瞎指揮，成功了升官發財，失敗了拍拍屁股走人，最終吃苦遭難的還是老百姓啊！”
老二歪接著說：“大家都知道焦裕祿來蘭考時，是蘭考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候。實際上那時蘭考的災難不僅是自然災害造成的，更主要的是‘極左’路線帶來的惡果，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那場災難，不僅奪去了成千上萬蘭考人民的生命，也給一些堅持黨性堅持真理堅持實事求是優良工作作風的好幹部帶來了災難。在蘭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焦裕祿和他最親密戰友張欽禮。‘極左’路線把老百姓逼到了死亡線上，焦裕祿為了救民於水火，活活累死在蘭考縣，搭上了自己最寶貴的生命，令人敬仰，令人惋惜。試想，如果不是當年‘dayuejin’‘共產風’那場惡風狂襲蘭考，蘭考的土地會大片失耕荒蕪嗎？鹽堿，內澇，風沙‘三害’會那麽猖獗嗎？蘭考人們會那麽貧窮嗎？焦裕祿還會被累死嗎？追根溯源，罪魁禍首還是極左路線‘共產風’。這就是事實，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二者之間的因果關係是不可否認的。而老縣長張欽禮，為了拯救蘭考人民，遭遇更慘。真是九死一生，千難萬險，屢遭不白之冤啊！”
吳大爺也感歎道：“是呀，張縣長和焦書記一樣，他們都是大好人。他們共同帶領蘭考人民除‘三害’，到處為蘭考人民采購‘代食品’（紅薯葉，苜蓿根之類）才使蘭考人民渡過了災荒，得到了活命。而那樣的大好人，卻屢遭那些‘左官’們的陷害，正義何在？天理何在呀？”
二老歪對金學祿說：“要說張縣長的好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當年他在咱村勞改的時候，和咱家來往密切，關於他的事，你爹最清楚了。你們要想知道張欽禮的事兒，以後讓你爹給你們好好講講吧！這時候，突然從路上開來一輛小汽車，“嘎”的一聲停在他們眼前。從車上跳下來兩個男人。一個高個方臉，隆鼻大眼，膀大腰圓，大腹便便。一個低個寬臉，尖嘴小眼，彎腰駝背，四肢粗短。他們熱得，高個的是村支書朱大度，低個的是村會計苟大錘。他倆下車後，就直奔他們而來。朱大度邊走邊喊：“老歪哥，挑幾個大西瓜，村裏要用。“二老歪問他是不是上麵來了領導，他說是給搞村容村貌的工匠們吃的。二老歪聽說是給那些“造假”的人吃的，心裏極不情願地去給他們摘瓜。幾個大西瓜摘好後，朱大度和苟大錘搬到汽車上就要走。二老歪攔住他們說：“朱支書還沒開錢就要走，你這不是蒼蠅趴在大便上——光吃不問價錢嗎？”
一句話說得朱大度就像蝦米掉到油鍋裏，鬧了個大紅臉。他尷尬地指了指那張牌子說：“你......不是說免費吃瓜嗎？”
二老歪解釋說：“對過路的人和沒錢的困難群眾免費，你們是幹部，當然得交錢了。”
朱大度覺得很沒麵子：“老歪哥，我們這是公事，你得支持呀！現在村裏也有困難，你就行行方便吧！”
二老歪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支書，你就別開國際玩笑啦！你們當官的會沒錢？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有幾句民歌是咋唱的，你忘了？”他就隨口念了這麽幾句順口溜：
支書見支書，有人搞貪汙。
村長見村長，票子嘩嘩響。
會計見會計，喜歡吹大氣。
苟大吹，吹大氣，等於放狗屁。
聽了最後一句，苟大錘不高興了：“哎，哎，老歪叔，你咋能罵人呢？”
二老歪笑道：“苟會計，對不起，開個玩笑嘛！”
朱大度接著說：“老歪哥，這就是你的不對啦，我們天天辛辛苦苦的幹工作，為群眾辦好事兒，你不優待也就算了，怎麽能辱罵幹部呢？”
二老歪陪著笑說：“朱支書，剛才說話粗糙，是我不對，我真誠向你們道歉。但要說你們天天辛苦為群眾辦好事，是不是太有些自誇自讚啦？你不知道群眾是怎麽評價你們嗎？”說到這裏，他又歪著頭念了幾句順口溜：
朱大度，酒老虎，
天天喝，留不住，
終於喝出個“豬大肚”。
朱大度氣急敗壞地指著二老歪大叫：“二老歪，你這張歪嘴淨念歪經......”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怎麽怪我念歪經呢？”二老歪又笑望著苟大錘說，“還有一段兒是說苟會計的，我也念給你聽聽吧！”於是他接著又念道：
苟大錘，苟大吹，
吹得牛皮滿天飛。
尿泡吹成發大水，
放屁吹成打響雷。
窮村吹成小康村，
村官年年把獎得。
有了這個吹鼓手，
百姓早晚要吃虧。
他的兩段兒順口溜，念得朱大度和苟大錘臉上紅，心裏慌。因為句句捅到他們的心病，字字紮進他們的痛處。他們真是又氣又怕，心慌意亂，不敢再糾纏下去了，就急忙忙叫二老歪算賬開錢，然後就開著車灰溜溜的跑了。他們走後，四個人爆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聲。
水金香忽然又想起剛才二老歪說的“醉八仙”西瓜的事兒，又追問二老歪：“二大爺，你剛才說這西瓜它還有一個名字叫‘醉八仙’，並說這名字來源於一個美麗的傳說，你現在就把這個美麗的傳說給我們說說唄。”
二老歪笑著點點頭，就又繪聲繪色地給他們講起了這“醉八仙”的來曆來：
“有一次，八仙坐船順黃河遊山玩水經過這裏，一個個正感到口渴舌燥的時候，忽然發現河岸上有一大片金燦燦圓溜溜的大‘元寶’，在烈日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他們都覺得奇怪，就停船上岸看個究竟。當他們走近仔細看時，才發現原來是一大片西瓜地，滿地滾的都是黃澄澄圓溜溜的大西瓜。他們一個個正感到口渴難耐，一見西瓜更饞得直流口水，垂涎三尺，就爭先恐後地直奔西瓜地，一個人摘下一個大西瓜用手掰開坐在一座小橋邊大吃起來。他們一麵吃，一麵直誇西瓜香甜美味。大家吃完西瓜後，正商量著要上船趕路，突然，一個個都感到頭暈目眩臉發燒起來。隨後，就越加地頭重腳輕天旋地轉飄飄然起來。咋啦？醉啦！有一段兒流傳在當地的民歌兒，生動形象地描述了當時他們醉態百出的情景：
鐵拐李一瘸一拐難邁步，
迷瞪瞪扔掉了拐杖寶葫蘆。
漢鍾離臉紅肚凸腳打顫，
踉蹌蹌亂搖手中大蒲扇。
呂洞賓仙法高超是“酒仙”，
也醉得丟了玉簫和仙劍。
藍采和扔了花籃和拍板，
隻感到頭重腳輕天地轉。
張果老倒騎毛驢頭發蒙，
驢一蹬把他摔了個倒栽蔥。
曹國舅醉醺醺丟了烏紗帽，
東奔奔西走走咋著也找不到。
韓湘子想吹仙笛樂一樂，
隻醉得口舌發木手哆嗦。
再看那手拿荷花的何仙姑，
搖搖晃晃東歪西扭像跳舞。
不大一會兒，八大仙人就接二連三醉倒在小橋周圍，呼嚕嚕呼嚕嚕酣睡起來。從此以後，人們又給黃金寶這種西瓜送了個別名——醉八仙。並把這座小橋稱為“臥仙橋”。
聽了二老歪的講述，他們都覺得挺有趣兒。不過，他們又都半信半疑。水金香說：“二大爺您說的是不是有些太了，
這西瓜真能醉倒人嗎？那咱們吃了咋沒醉倒呢？”
二老歪樂嗬嗬地笑著說：“醉八仙的故事自然是傳說，不可深信。不過聽老一輩人說，以前吃了這種西瓜真能醉倒人。現在也許是年代久了，品質退化了，沒有那麽大的神力了。”
水金香仍然搖頭不信：“您說以前能醉倒人，又有什麽依據呢？”
二老歪仍然笑眯眯地慢慢站起身來，用手一指遠處村邊的一棵大樹說：“瞧，那棵‘槐抱椿’就是證據！”
“什麽？懷抱孫？”因為二老歪嘴歪吐字不清，水金香沒聽明白，莫名其妙地問。
金學祿急忙笑著向她解釋：“不是‘懷抱孫’，是‘槐抱椿’，槐樹的‘槐’，椿樹的‘椿’，是一棵樹的名字。”
水金香刨根問底：“那是棵什麽樹呢？有這麽一個怪名字。”
金學祿告訴她：“隻聽說這棵樹來源於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可從來沒聽說過它和醉八仙西瓜還有什麽關係。”
這更勾起了水金香的好奇心，她又追問二老歪，這”槐抱椿“樹到底是怎麽回事？”
二老歪歪了歪頭，扭了扭嘴，皺了皺眉頭，又拍了拍大腿（有隻蒼蠅趴在他腿上）。他連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故意賣關子似的又隨口念出了這麽一段順口溜：
說起奇樹‘槐抱椿’，
故事源於‘醉八仙’。
奇瓜醉倒賢德女，
殘遭奸殺好可伶。
美好姻緣被拆散，
匿屍沉冤整三年。
縣官吃瓜遇奇夢，
明斷冤案懲惡男。
癡情男女續前緣，
演繹曠世生死戀。
才有奇樹‘槐抱椿’，
二樹一體成美談。
曲折離奇人傳頌，
美德流芳一百年。
想知詳情聽我講，
容我先吸一根煙。
二老歪一口氣念完了自己即興而做的這段精彩流暢的順口溜，便坐下慢慢地吸起煙來。水金香被他“內容提要”式的念白深深地吸引了，她瞪著一雙美麗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二老歪，等等著聽那曲折離奇流芳百世的故事。片刻之後，隻見二老歪扔掉煙頭，再次連咳幾聲清清嗓子，便娓娓動聽地給他們講述起來。
這真是：男有心，女有心，
棒打鴛鴦不離分。
今生姻緣成泡影，
來世同心濟世人。
親愛的讀者，你們是不是也想聽聽這段美麗的愛情故事呢？如果想聽聽的話，那就趕快去看下一回吧！
——毛主席
蘭考是家鄉，
家鄉好地方。
好地方好風光，
處處瓜果處處香。
美麗故事到處傳，
優美歌聲傳四方。
——蘭考民歌
話說金學祿正要彎腰摘西瓜，默然聽到有人大喊捉賊，隻嚇得他二人大驚失色。他們急忙循聲望去，隻見有一位年逾七旬的老漢，正微笑著從瓜棚裏走出來。金學祿一眼就認出他是自己的二大爺（當地的方言，大伯稱二大爺）。他二大爺年輕時是縣豫劇團樂隊伴奏員，1966年wenge時，因為一意外事件得罪了劇團領導，被錯劃成“反革命”，挨批鬥時頭和嘴都被打歪了，後來就落了個“二老歪”的外號。當年的劇團生活，使他養成了愛說愛笑愛打愛鬧活潑開朗的性格。打成“反革命”回家勞動改造那些年，他一直思想沉淪，悲觀失望，整天悶悶不樂，默默無語。平反摘帽後，他像換了個人似的又獲得了新生，一下子又變得朝氣蓬勃精神煥發了，又變得愛作詩愛唱歌愛說笑話愛逗樂了。進入老年後，年輕人覺得再喊他“二老歪”顯然有些不妥了，便都改叫他“二大爺”或“二爺爺”了。但為了區別其於他的“二大爺”“二爺爺”，背後就稱呼他“老歪大爺”“老歪爺爺”。同輩人當然稱他“老歪哥”“老歪弟”了。盡管人們整天“老歪”長“老歪”短地叫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自己沒有一點反感。當老伴兒高大香責備別人出言不恭時，他還自得其樂地說：“咱的頭歪嘴歪，這都是事實嘛！人家實事求是叫咱二老歪，這完全是名副其實嘛！隻有咱的心眼不歪，說話理不歪，辦事走路腳不歪，怕啥？”他平時辦事心誠厚道，又秉性耿直，遇到不合理的事敢說敢講，敢做敢為。特別是對村幹部以權謀私欺壓百姓的行為，他更是當麵進行直言不諱揭發和無私無畏的鬥爭。所以，村民們對他都很敬重，而村支書朱大度和會計尚大錘對他卻是又恨又怕，退避三舍。
金學祿緊走幾步拉住二老歪的手說：“哎呀，二大爺，原來是您呀！您這一聲大喊，可是嚇了我們一大跳哇！”
二老歪擰了擰歪頭，又咧了咧歪嘴，笑嗬嗬地說：“學祿呀，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了，所以才故意逗你玩呢！”他又用手一指那塊木牌兒，“怕啥？那上麵不是寫著免費吃瓜嘛！路人都免費吃瓜，何況是你們呢！”他又歪頭看著水金香，“這位是......”
金學祿急忙介紹：“這是我同學，叫水金香。”他又向水金香介紹“這是我二大爺......”
水金香急忙向二老歪問好。二老歪仔細打量水金香一番，小聲問金學祿：“這是你女朋友吧？喲，長得可真俊哪！”他又急忙笑著指指路邊蔭樹對水金香說，“姑娘，快坐下歇歇腳，吃個瓜解解渴。”他邊說邊摘了個大溜圓的黃金寶西瓜，抱著來到地頭路邊的樹蔭下。樹下放著一個大桐樹疙瘩做成的小圓桌幾，周圍還有幾個小樹墩幾做成的小凳子，這些顯然都是為路人歇腳吃瓜所準備的。
他倆跑了半天路，吟了半天詩，也確實有些口幹舌燥了。可是，水金香還有些不好意思：“二大爺，這......這多不好意思呀！”老二歪樂嗬嗬地說:“瞧你這閨女說的，都是自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他邊說邊把西瓜放在圓桌子兒上，一麵切瓜一麵問他們:“你們是來度假的吧？回來好啊！大熱的天，城裏樓高擋風，多熱呀！雖說有空調電扇，也不能走一步帶一步吧！鄉下多好，有風有水有樹蔭，乘涼樹下坐，涼風嗖嗖響，渾身透心涼，可得法可舒服啦！洗澡下黃河，河水清涼涼，淨身除汗，消乏解癢，從頭上爽到腳下麵，從表皮爽到心窩裏，那可真是痛快死啦！哈哈......”
水金香和金學祿告訴二老歪，他們這次來蘭考，一來是為了度假避暑，二來是為了參觀考察。二老歪問他們考察啥，他們說，想考察蘭考的過去和現在，蘭考農村的現狀，特別要考察一下蘭考人們現在在想什麽，在期盼什麽。二老歪問他們考察這些有啥用，他們告訴他，用處可大啦！這關係到未來蘭考的發展，關係到蘭考的貧困縣帽子早日摘掉，關係到焦裕祿為蘭考描繪的徹底改變蘭考麵貌的宏偉藍圖能不能早日實現。二老歪聽了他們的話，似有所悟地連連點頭:“啊，我明白啦！你們都是胸懷大誌要幹大事的人啊！這些年來，政府大搞招商引資，也有不少外地人來咱村考察。每次來人，村幹部都慌了得像迎接財神爺似的，屁屁顛顛的跑前跑後，唯唯諾諾的投其所好，又請客又送禮，比招待親爹娘都殷勤。可是人家走後都如泥土入海無聲無息了。為啥呀？據說人家嫌咱村的村幹部素質太差。說他們隻知道吃吃喝喝，滿腦子貪錢喜樂，不願意為人民造福，難成事不宜合作。”水金香和金學祿聽了他的話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少傾，水金香邊吃西瓜邊問二老歪:“二大爺，這西瓜真好吃呀！又香又甜，這是什麽品種呀？”老二歪津津樂道地說:“這是咱這一帶祖傳下來的好品種，名叫黃金寶。你看它，黃皮紅瓤黑瓜籽兒，又麵又甜香噴噴兒，很有一股佳釀美酒的醇香味兒呢！吃到嘴裏，涼到肚裏，甜到心窩裏，香到肺腑裏。讓人覺得心裏頭哇，舒舒服服，涼涼爽爽，甜甜蜜蜜，迷迷糊糊，最醉醺醺，那可真是要多得法有多得法呀!”二老歪越說越來勁兒，樂得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成了菊花兒。水金香問他，別的西瓜都是青皮白皮或者花皮，這種西瓜為什麽是黃皮的呢。二老歪告訴她，關於這黃皮西瓜的來曆，有一個古老的傳說。據說在始皇二十九年，秦始皇到東部沿海巡視，走到這裏時，為了觀看黃河風光，命人在黃河大堤上擺下酒席。他一麵飲酒，一麵觀景，心曠神怡，其樂融融。突然，一陣風沙襲來，酒杯裏落進黃沙。他十分掃興，一氣之下將滿杯酒潑灑在堤外土地上。因為他喝的酒是宮中最珍貴的黃金寶黃酒，所以從此以後，這片土地上種出的西瓜就變成了黃金色，而且有一股很濃的酒香味兒。人們呢，就給這種西瓜起了個很響亮的名字——黃金寶。因為它外形精致美觀，味道香甜可口，贏得了人們的喜愛，所以這種優良品種就在這一帶一直流傳下來了。後來呢，它又有了一個別名叫醉八仙......”
水金香聽得津津有味，又急不可待地問:“那這個‘醉八仙’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呢?“二老歪告訴他們，這‘醉八仙’的名字也來源於一個美麗的傳說。他吃完西瓜，用手巾擦了一把歪嘴，正要把這“美麗的傳說”講給他們聽的時候，忽然路上走過來一位身背一捆青草的七十多歲的老漢，便急忙迎上前去，“吳老弟，快放下歇歇，吃塊西瓜解解渴。”金學祿認得這位老漢是村裏的吳大爺，見他身背草捆，步履艱難，熱得汗流滿麵，累得氣喘籲籲，也急忙上前打招呼，並幫他放下草捆，為他遞瓜。吳大爺客氣地推辭著:“不啦！不啦！我還得回家給他娘做飯呢!”二老歪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拉住他說:“哎喲，我說吳老弟，你就別作假啦！看你熱的，汗都流到脖子裏啦！這麽熱的天，你以後就別下地幹活啦！土都埋到脖子裏了，還受這種罪弄啥?”
吳大爺歎口氣說:“大哥呀，我不可能跟你比呀！人比人，氣死人。你大兒是板材廠廠長，二兒在省城當局長，你又在家種瓜種菜，你是花不完的錢，享不盡的福。可我呢，老伴兒長年臥病在床，治病沒錢常作難呀！生活上省吃儉用，吃鹹菜穿舊衣，頭疼腦熱沒錢買藥拖拖也就過去了。最叫人頭疼的還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都二十多了還不上正道，不上學不打工，整天東遊西蕩吃喝嫖賭，尋不上媳婦還拿我們出氣，吃喝沒錢了就回家向我們要，我們沒錢給他就打就罵，你們說這哪有兒子打老子的，這不是作孽嗎？唉，興許是我上輩子踹寡婦門扒絕戶墳壞了良心了，才遭這樣的報應。有時想想也怪我自己，從小嬌生慣養，對他百依百順，才把他慣成了這個樣子，我是自作自受哇!”吳大爺越說越傷心，竟情不自禁地老淚縱橫起來，臉上的淚水和汗水灌滿了道道深深的紋溝，然後又紛紛滴落下來。
聽了吳大爺的哭訴，二老歪氣得歪頭直搖晃，他忿忿不平地說：“這孩子也太不像話啦！不行，你就去法院告他，告他悖逆不孝，虐待老人......”
吳大爺無奈地歎口氣說：“唉，屁股再臭也是自家的，割舍不得扔掉呀！......”邊說邊擦眼抹淚。
水金香安慰他說:“吳大爺，您家裏這麽困難，為什麽不找政府救濟呢?找村幹部申請辦個低保救助，......”
吳大爺連連搖著頭說:“沒用，沒用。姑娘啊，你是不知道哇！這如今上麵傳下來的都是好經，處處為咱老百姓著想，可是傳到下麵就叫小官們給念歪啦！他們是不管百姓苦和難，一心自己多撈錢。有了錢，萬事圓;沒有錢，萬事難。為了申請低保，我把腿都快跑斷了，可是咱沒錢......沒用......”
金學祿若有所悟:“你是說咱村支書朱大度......”
吳大爺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見沒外人，才壓低聲音說:“他呀，別看他隻是個無品小官，貪心可大啦！嘴上喊得都是學習焦裕祿，為人民服務。心裏想的是：一切向錢看，沒錢事不辦。他兄弟媳婦白寡婦，就是個例子。白寡婦一個娘們家，供養兩個大學生女兒，難的頭拱地，隻因為沒錢送禮，他都不給辦理‘低保’，還美化自己是‘鐵麵無私’，實際呢，他是‘鐵麵為私’咱村有幾家困難戶，都沒有吃上‘低保’啊!”
水金香聽了有些吃驚:“啊，原來是這樣。報上說，蘭考麵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民都過上了好日子，想不到還有這麽多困難戶......”
二老歪搖搖歪頭撇撇歪嘴說:“報上往往誇大其詞。不錯，和從前相比，蘭考是有了很大變化，溫飽解決了，不挨餓受凍了，不兩個人合穿一條褲子了。這是時代的進步，曆史的發展，當然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但是，我們不能把這些變化向世人過分誇耀，因為說一千道一萬，我們還是國家級貧困縣，還有很多貧困人口沒有脫貧。和其他先進地區比起來，我們蘭考縣還有很大的差距。要徹底改變蘭考的麵貌，實現全麵小康目標，我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總之，‘貧困’帽子摘不掉，就不能算是‘翻天覆地’......”
水金香若有所思地問:“那請您們二老說一說，怎樣才能摘掉‘貧困’帽子，徹底改變蘭考麵貌，實現全麵小康目標呢?”
二老歪又歪頭想了想，然後歪著嘴說:“叫我說，還是焦書記當年說的那句老話，關鍵是領導幹部思想的改變，幹部工作作風的改善。當然，大多數幹部是好的，是弘揚焦裕祿精神為人民謀福利的。正因為有這些好幹部的努力，蘭考的經濟才有了很大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才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十個指頭伸出來有長有短，幹部隊伍中也不乏有假冒偽劣——貪官庸官懶官混官。他們口頭喊的是學習焦裕祿，為人民謀福利，心裏想實際做的是弄權撈錢為自己。隻有把這樣的工作作風徹底改善，這樣的領導幹部徹底撤換，蘭考的落後麵貌才能夠徹底的改變，小康目標才能夠早日實現啊!”
吳大爺也頗有同感地說:“二哥說的對呀！咱村支書朱大度正是這樣的貪官啊！他家的‘朱府’蓋的像皇宮樣豪華，花費幾百萬元，還不都是貪汙百姓的錢?”
二老歪接著說:“村西磚窯場每年一百多萬元的巨額收入，還不是大部分都進了他的個人腰包？就這，還天天喊著學習焦裕祿呢！聽到他們的喊叫，我都替他們臉紅。有時真想上去扇他幾個耳光，再向他們大喝一聲：不許你們的臭嘴，玷汙了焦裕祿的英明！”
村幹部貪汙公款是違法的，你們怎麽不去向上級政府反映呢？“水金香急切的問。”
二老歪搖搖歪頭說:“反映了，沒用，人家上麵有人，有保護傘。來人察窯場賬目，朱大度和苟大錘狼狽為奸造假賬，也沒察出問題，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人家關係網，官官相護啊!”
水金香若有所思:“啊，看來還蠻複雜的。”
二老歪又說：“朱大度平時就很注意拉扯關係網，整天到處請客赴宴，吃吃喝喝，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吃成了個大肥豬，喝出了個啤酒肚。有人叫他大肚豬，也有人叫他豬大肚......”
水金香含笑問：“二大爺，您像說繞口令似的大肚豬豬大肚的，都把我給弄糊塗了，他的名字到底叫什麽呀？”
二老歪樂嗬嗬地解釋說：“他呀，原名叫啥我也記不清了。隻記得他排行老大，小時候都叫他大小。他小時候正是三年困難時期，在大食堂天天和大人一樣喝菜湯。因為缺乏營養，餓的麵黃肌瘦，喝菜湯撐個大肚子鼓得老高，所以村裏都叫他大肚娃娃。後來統計人口，統計員嫌他‘大肚’的名字不太文雅，就給他寫成了‘朱大都’。他長大後參了軍，複員後擔任了村支書。那時他可是很正派的人。有一年鬧澇災，村裏人斷炊沒飯吃，他就領著大家到黃河灘裏割蘆葦，拉到開發造紙廠賣錢，再糴糧食渡荒活命，就這樣帶著大家度過了災荒難關。後來，他又領著大家建磚窯場，讓大家的日子慢慢好過起來，還把原來的茅草屋換成了磚瓦房。說實話，那時候大家都很感激他，敬重他。再後來，改革開放時，他頂著上頭的壓力，又帶頭分田到戶，使大家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在這些日期，他都始終保持著艱苦樸素克己奉公的工作作風。為人胸懷寬廣，不拘小節；工作無私無畏，任勞任怨。大家都很敬佩他，並他的名字‘朱大都’改稱為‘朱大度’了。再次統計人口時，他覺得這‘朱大度’三個字特別響亮特文雅，意思也特美好特正派，所以就正式改成‘朱大度’了。後來這些年呢，人們見他慢慢脫化變質了，變得越來越自私自利了，越來越心胸狹窄了，整天海吃海喝肚子也越來越大像個大肥豬了。於是，大家就又想起了他兒時的外號，背地裏就改稱他為‘朱大肚’了。也有人叫他大肚豬，還有人叫他豬肚大，不管怎麽顛三倒四，反正都是大肚子豬的意思。
“這名字聽起來挺生動形象的。”水金香說。
“等你以後見了他的那副‘尊容’，就更知道這名字的活龍活現了。”二老歪一麵說，一麵模仿朱大度昂首挺胸凸腹漫步搖頭晃腦傲慢無禮的姿態，在路上來回走了一遭，再加上他那歪頭歪嘴的配合，就更顯得滑稽可笑，令人捧腹。於是他形象逼真的精彩表演，立馬引起大家一陣哄笑聲。
笑過之後，吳大爺突然問二老歪：“二哥，聽說他‘豬大肚’要為咱村申請小康村，是真的嗎？”
二老歪點點頭：“聽說有這回事。為了申報小康村，他和村會計苟大錘（外號苟大吹）狼狽為奸，報假數字填假表，謊報高額人均收入，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硬是把咱這貧困村說成小康村啊！為了評審過關，他們還巧妙整治村容村貌，把舊房粉刷一新變’新房‘，又在舊房集中區砌一道高牆，名曰‘遮醜牆’。還在牆上寫上巨幅標語：“學習焦裕祿求真務實，建設新農村造福百姓。”你們看，弄虛作假還打著求真務實的幌子，這不是自打耳光的絕妙諷刺嗎？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搬出焦裕祿的名字來掩蓋自己的醜行，這不是對焦裕祿光輝形象的詆毀和玷汙嗎？”
吳大爺有些不解地問二老歪：“你說他們這樣打腫廋臉充胖臉，鼓著肚子充飽漢，到底是為了啥呀？”
二老歪撇了撇歪嘴說：“還不是為了誇大政績，抬高身價，邀功請賞，沽名釣譽。聽說下一步他們還要申請建設新型農村社區試點呢，還要撤小村換大村扒舊房蓋樓房呢？他們的目的是騙取國家財政補助金以飽私囊啊！”
吳大爺不滿地說：“哎呀，這不是坑國家害民家好了他自家嗎？”
二老歪憂慮地說：“他們這種弄虛作假的做法，使我又想起了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期極左路線搞的那場dayuejin來。當時是學習蘇聯撤小村合大村建設集體農莊，還提出趕英超美全民齊上陣大煉鋼鐵。結果呢，老百姓的房子扒了，梁檁燒了，搬到一起又蓋不起新房子，隻能住草棚草庵子。浮誇風弄虛作假造假糧囤，高征購征光糧食大食堂斷炊斷頓，有多少老百姓被活活餓死呀！現在他們搞的這一套和那時是多麽相似啊！要是那樣的惡風再次死灰複燃，那咱老百姓可又要吃苦頭遭大難了。你們想啊，經濟不是大發展，農民不是真富裕，趕著鴨子硬上架，逼著百姓上‘天堂’。扒了舊房又買不起新房，老百姓可咋辦？再這樣瞎指揮瞎折騰，最後咱老百姓還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啊！”
吳大爺也頗有同感地說：“是啊！那場災難，逼得咱到處逃荒要飯，背井離鄉，光咱村就餓死了不少人，俺爹就是被活活餓死的。我記得當時在咱這一帶流傳著這麽一段順口溜：“蘭考大爺去要飯，全國都知蘭考縣。老幼病殘走不動，家裏餓死好可伶。‘光咱蘭考就餓死了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啊！曆史的教訓可千萬不能忘記呀！”
金學祿點點頭說：“是呀！前車之覆，後車之鑒。現在建設新農村也應該以史為鑒，絕不能讓’極左‘路線死灰複燃，讓那樣的悲劇再重演啦！”
水金香也深思片刻後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經濟條件達不到一定水平，全憑幹部頭腦發熱趕時髦，閉門造車瞎指揮，成功了升官發財，失敗了拍拍屁股走人，最終吃苦遭難的還是老百姓啊！”
老二歪接著說：“大家都知道焦裕祿來蘭考時，是蘭考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候。實際上那時蘭考的災難不僅是自然災害造成的，更主要的是‘極左’路線帶來的惡果，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那場災難，不僅奪去了成千上萬蘭考人民的生命，也給一些堅持黨性堅持真理堅持實事求是優良工作作風的好幹部帶來了災難。在蘭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焦裕祿和他最親密戰友張欽禮。‘極左’路線把老百姓逼到了死亡線上，焦裕祿為了救民於水火，活活累死在蘭考縣，搭上了自己最寶貴的生命，令人敬仰，令人惋惜。試想，如果不是當年‘dayuejin’‘共產風’那場惡風狂襲蘭考，蘭考的土地會大片失耕荒蕪嗎？鹽堿，內澇，風沙‘三害’會那麽猖獗嗎？蘭考人們會那麽貧窮嗎？焦裕祿還會被累死嗎？追根溯源，罪魁禍首還是極左路線‘共產風’。這就是事實，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二者之間的因果關係是不可否認的。而老縣長張欽禮，為了拯救蘭考人民，遭遇更慘。真是九死一生，千難萬險，屢遭不白之冤啊！”
吳大爺也感歎道：“是呀，張縣長和焦書記一樣，他們都是大好人。他們共同帶領蘭考人民除‘三害’，到處為蘭考人民采購‘代食品’（紅薯葉，苜蓿根之類）才使蘭考人民渡過了災荒，得到了活命。而那樣的大好人，卻屢遭那些‘左官’們的陷害，正義何在？天理何在呀？”
二老歪對金學祿說：“要說張縣長的好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當年他在咱村勞改的時候，和咱家來往密切，關於他的事，你爹最清楚了。你們要想知道張欽禮的事兒，以後讓你爹給你們好好講講吧！這時候，突然從路上開來一輛小汽車，“嘎”的一聲停在他們眼前。從車上跳下來兩個男人。一個高個方臉，隆鼻大眼，膀大腰圓，大腹便便。一個低個寬臉，尖嘴小眼，彎腰駝背，四肢粗短。他們熱得，高個的是村支書朱大度，低個的是村會計苟大錘。他倆下車後，就直奔他們而來。朱大度邊走邊喊：“老歪哥，挑幾個大西瓜，村裏要用。“二老歪問他是不是上麵來了領導，他說是給搞村容村貌的工匠們吃的。二老歪聽說是給那些“造假”的人吃的，心裏極不情願地去給他們摘瓜。幾個大西瓜摘好後，朱大度和苟大錘搬到汽車上就要走。二老歪攔住他們說：“朱支書還沒開錢就要走，你這不是蒼蠅趴在大便上——光吃不問價錢嗎？”
一句話說得朱大度就像蝦米掉到油鍋裏，鬧了個大紅臉。他尷尬地指了指那張牌子說：“你......不是說免費吃瓜嗎？”
二老歪解釋說：“對過路的人和沒錢的困難群眾免費，你們是幹部，當然得交錢了。”
朱大度覺得很沒麵子：“老歪哥，我們這是公事，你得支持呀！現在村裏也有困難，你就行行方便吧！”
二老歪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支書，你就別開國際玩笑啦！你們當官的會沒錢？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有幾句民歌是咋唱的，你忘了？”他就隨口念了這麽幾句順口溜：
支書見支書，有人搞貪汙。
村長見村長，票子嘩嘩響。
會計見會計，喜歡吹大氣。
苟大吹，吹大氣，等於放狗屁。
聽了最後一句，苟大錘不高興了：“哎，哎，老歪叔，你咋能罵人呢？”
二老歪笑道：“苟會計，對不起，開個玩笑嘛！”
朱大度接著說：“老歪哥，這就是你的不對啦，我們天天辛辛苦苦的幹工作，為群眾辦好事兒，你不優待也就算了，怎麽能辱罵幹部呢？”
二老歪陪著笑說：“朱支書，剛才說話粗糙，是我不對，我真誠向你們道歉。但要說你們天天辛苦為群眾辦好事，是不是太有些自誇自讚啦？你不知道群眾是怎麽評價你們嗎？”說到這裏，他又歪著頭念了幾句順口溜：
朱大度，酒老虎，
天天喝，留不住，
終於喝出個“豬大肚”。
朱大度氣急敗壞地指著二老歪大叫：“二老歪，你這張歪嘴淨念歪經......”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怎麽怪我念歪經呢？”二老歪又笑望著苟大錘說，“還有一段兒是說苟會計的，我也念給你聽聽吧！”於是他接著又念道：
苟大錘，苟大吹，
吹得牛皮滿天飛。
尿泡吹成發大水，
放屁吹成打響雷。
窮村吹成小康村，
村官年年把獎得。
有了這個吹鼓手，
百姓早晚要吃虧。
他的兩段兒順口溜，念得朱大度和苟大錘臉上紅，心裏慌。因為句句捅到他們的心病，字字紮進他們的痛處。他們真是又氣又怕，心慌意亂，不敢再糾纏下去了，就急忙忙叫二老歪算賬開錢，然後就開著車灰溜溜的跑了。他們走後，四個人爆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聲。
水金香忽然又想起剛才二老歪說的“醉八仙”西瓜的事兒，又追問二老歪：“二大爺，你剛才說這西瓜它還有一個名字叫‘醉八仙’，並說這名字來源於一個美麗的傳說，你現在就把這個美麗的傳說給我們說說唄。”
二老歪笑著點點頭，就又繪聲繪色地給他們講起了這“醉八仙”的來曆來：
“有一次，八仙坐船順黃河遊山玩水經過這裏，一個個正感到口渴舌燥的時候，忽然發現河岸上有一大片金燦燦圓溜溜的大‘元寶’，在烈日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他們都覺得奇怪，就停船上岸看個究竟。當他們走近仔細看時，才發現原來是一大片西瓜地，滿地滾的都是黃澄澄圓溜溜的大西瓜。他們一個個正感到口渴難耐，一見西瓜更饞得直流口水，垂涎三尺，就爭先恐後地直奔西瓜地，一個人摘下一個大西瓜用手掰開坐在一座小橋邊大吃起來。他們一麵吃，一麵直誇西瓜香甜美味。大家吃完西瓜後，正商量著要上船趕路，突然，一個個都感到頭暈目眩臉發燒起來。隨後，就越加地頭重腳輕天旋地轉飄飄然起來。咋啦？醉啦！有一段兒流傳在當地的民歌兒，生動形象地描述了當時他們醉態百出的情景：
鐵拐李一瘸一拐難邁步，
迷瞪瞪扔掉了拐杖寶葫蘆。
漢鍾離臉紅肚凸腳打顫，
踉蹌蹌亂搖手中大蒲扇。
呂洞賓仙法高超是“酒仙”，
也醉得丟了玉簫和仙劍。
藍采和扔了花籃和拍板，
隻感到頭重腳輕天地轉。
張果老倒騎毛驢頭發蒙，
驢一蹬把他摔了個倒栽蔥。
曹國舅醉醺醺丟了烏紗帽，
東奔奔西走走咋著也找不到。
韓湘子想吹仙笛樂一樂，
隻醉得口舌發木手哆嗦。
再看那手拿荷花的何仙姑，
搖搖晃晃東歪西扭像跳舞。
不大一會兒，八大仙人就接二連三醉倒在小橋周圍，呼嚕嚕呼嚕嚕酣睡起來。從此以後，人們又給黃金寶這種西瓜送了個別名——醉八仙。並把這座小橋稱為“臥仙橋”。
聽了二老歪的講述，他們都覺得挺有趣兒。不過，他們又都半信半疑。水金香說：“二大爺您說的是不是有些太了，
這西瓜真能醉倒人嗎？那咱們吃了咋沒醉倒呢？”
二老歪樂嗬嗬地笑著說：“醉八仙的故事自然是傳說，不可深信。不過聽老一輩人說，以前吃了這種西瓜真能醉倒人。現在也許是年代久了，品質退化了，沒有那麽大的神力了。”
水金香仍然搖頭不信：“您說以前能醉倒人，又有什麽依據呢？”
二老歪仍然笑眯眯地慢慢站起身來，用手一指遠處村邊的一棵大樹說：“瞧，那棵‘槐抱椿’就是證據！”
“什麽？懷抱孫？”因為二老歪嘴歪吐字不清，水金香沒聽明白，莫名其妙地問。
金學祿急忙笑著向她解釋：“不是‘懷抱孫’，是‘槐抱椿’，槐樹的‘槐’，椿樹的‘椿’，是一棵樹的名字。”
水金香刨根問底：“那是棵什麽樹呢？有這麽一個怪名字。”
金學祿告訴她：“隻聽說這棵樹來源於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可從來沒聽說過它和醉八仙西瓜還有什麽關係。”
這更勾起了水金香的好奇心，她又追問二老歪，這”槐抱椿“樹到底是怎麽回事？”
二老歪歪了歪頭，扭了扭嘴，皺了皺眉頭，又拍了拍大腿（有隻蒼蠅趴在他腿上）。他連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故意賣關子似的又隨口念出了這麽一段順口溜：
說起奇樹‘槐抱椿’，
故事源於‘醉八仙’。
奇瓜醉倒賢德女，
殘遭奸殺好可伶。
美好姻緣被拆散，
匿屍沉冤整三年。
縣官吃瓜遇奇夢，
明斷冤案懲惡男。
癡情男女續前緣，
演繹曠世生死戀。
才有奇樹‘槐抱椿’，
二樹一體成美談。
曲折離奇人傳頌，
美德流芳一百年。
想知詳情聽我講，
容我先吸一根煙。
二老歪一口氣念完了自己即興而做的這段精彩流暢的順口溜，便坐下慢慢地吸起煙來。水金香被他“內容提要”式的念白深深地吸引了，她瞪著一雙美麗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二老歪，等等著聽那曲折離奇流芳百世的故事。片刻之後，隻見二老歪扔掉煙頭，再次連咳幾聲清清嗓子，便娓娓動聽地給他們講述起來。
這真是：男有心，女有心，
棒打鴛鴦不離分。
今生姻緣成泡影，
來世同心濟世人。
親愛的讀者，你們是不是也想聽聽這段美麗的愛情故事呢？如果想聽聽的話，那就趕快去看下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