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紀綱，你娘喊你回家吃飯
大明：三朝帝師，從永樂開始 作者：那就開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三楊走後，又有一個蘇澤的熟人腳步沉重的走進了宮門。</p>
李正陽神色憔悴，全無半點先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先前他也在人堆裏靜靜的看著，宮門口的那一幕讓他明白蘇澤如今已經今非昔比了。</p>
昔日他瞧不起蘇澤，覺得蘇澤是靠阿諛奉承才能攀上東宮的，可如今再看令他感慨萬千。</p>
前後也就兩個月的時間，蘇澤已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了，一大群人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討好巴結蘇澤，即使蘇澤鼻孔朝天也沒人敢說個不是，其中還有他的上官。</p>
也沒人再罵蘇澤是奸臣，佞臣了，蘇澤給他們帶來了利益他們恨不得把蘇澤給供起來。</p>
什麽讀書人的風骨，什麽讀書人之恥都是笑話，朝堂之上隻看利益，不看其他，他早就該明白才是。</p>
李正陽形單影隻的走在宮裏的路上，背影蕭索。</p>
昔年他和蘇澤也算是同窗好友，可中了進士之後兩人便形同陌路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人生，再無半點交集。</p>
他和蘇澤都是那種毫無根基的讀書人，兩人的際遇也差不多，都是家中貧寒，十年寒窗苦讀才好不容易考中了進士。</p>
中了進士之後一起進了翰林院，沒有根基就討不到好差事，蘇澤倒是無所謂，樂在其中，可他不甘心十年寒窗苦讀就這麽做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p>
恰逢吏部一個侍郎的女兒相中了他，他不甘心就此沉寂，於是選擇拋棄老家已經定下親事的糟糠選擇了那個又胖又矮的女人，攀附上了吏部侍郎，成了仕林中的笑話，可他不後悔，他得到了他想要的。</p>
</p>
先是升了官，隨即調到了翰林院比較重要的位置，隻等資曆到了便能外放為官，再熬幾年就能回京進吏部，若是他那個老丈人能更進一步坐到了吏部天官的位置，那他連吏部天官的位置也敢想一想，前途一片坦蕩。</p>
往常看不起的那些人一個個對他巴結奉承，也沒人再拿他當笑話了。</p>
反觀那時的蘇澤因為得罪了漢王被外放到一處窮鄉僻壤做縣令去了，若沒意外，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到京城，隻能在窮鄉僻壤當個無足輕重的小縣令當到死。</p>
他那時還笑蘇澤傻，何必呢，太子又不認識你，何必要因此得罪漢王，你不知道漢王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你嗎？</p>
如今再看，原來傻的是他，是金子總會發光，蘇澤雖然被貶斥外放到窮鄉僻壤，可他又靠著自己的本事重新回到了京城。</p>
不僅回來了，還走到了如今他需要仰望的地步，雖官職不大，可卻權重，深得陛下和太孫信任，聽說漢王也摒棄前嫌，信任有加。</p>
再看他呢，放棄了所有攀上了權貴，結果蹇義要在吏部整治貪腐，他那個便宜老丈人被吏部天官蹇義彈劾，如今正待在牢裏等待查證，隨時有性命之危，他雖然沒被牽扯，但也麻煩纏身。</p>
往日那些對他取意奉承，笑臉相向的同僚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上官也愈發不待見他了，人走茶涼來的是如此之快，讓他沒有一點點心理準備。</p>
家裏那個黃臉婆因為父親失勢也開始發瘋，每日對他拳打腳踢，大呼小叫，埋怨他沒用，不能為她父親開罪。</p>
可是.......又不是我讓他貪腐的，我雖然受了你家恩惠，可這些年做牛做馬也付出了許多，如今你父親倒下了，如何能怪得了我？</p>
李正陽低著頭，神色複雜，按理說他應該恨蘇澤，若不是因為蘇澤鬧那一番，也不會有查貪腐這麽一檔子事，他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可他偏又恨不起來。</p>
蘇澤又沒錯，他隻是做了他該做的，其他沒貪腐的不是沒事嗎？</p>
要怪隻能怪他那老丈人太貪心，非要收受賄賂，貪贓枉法，要怪隻怪他自己走錯了路，才會落得如今這麽個淒慘下場。</p>
他不僅不能恨蘇澤，還得感謝蘇澤，若不是家中還有一千股希望煤業的股票，他若是被牽連罷官之後什麽都沒了。</p>
如今一千股能賣四萬兩銀子，就算他到時候被罷官了還能靠著這筆銀子做個富家翁，不至於一無所有。</p>
思緒萬千，李正陽有些百感交集。</p>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抬起了頭，努力的直起了腰杆，大步走在宮道上，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p>
他沒什麽好後悔的，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耐不住寂寞走錯了路，怪不得任何人。</p>
唯一後悔的便是辜負了一個好女子，那女子他其實沒太大的印象，隻是尋常農戶家的女兒，模樣隻能算是不難看，好看是談不上的。</p>
沒讀過什麽書，不識什麽字，也沒什麽見識，甚至還有些粗鄙。</p>
他沒見過那女子幾麵，可如今想起倒是依稀記得那女子笑起來還挺好看的。</p>
猶記得那日他進京趕考，那女子前來送他，在分別之時操著一口不太流利官話說道：“郎君是讀書人，日後是要當官的，出門在外要多帶些盤纏，這些是我這些年給人做女紅攢下來的銀錢，郎君路上留著用吧。”</p>
她將那個繡著鴛鴦裝著碎銀子的荷包塞到了他的手裏，任由他百般推辭都推辭不過。</p>
最後那個其貌不揚的女子學著大家閨秀盈盈施了萬福，磕磕絆絆的說道：“祝郎君此去金榜題名，一路順風。”</p>
當時他覺得有些滑稽可笑，鸚鵡學舌，東施效顰不外如是，明明是一個農家女子，非要學那些大家閨秀，徒惹人笑話。</p>
今日想起倒是覺得那女子雖然動作蹩腳，官話也不太流利，可她神色專注，眼中帶光，甚為好看。</p>
李正陽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從裏麵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銅錢攥在手心，輕聲呢喃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p>
她給的銀錢早在進京趕考的路上就用的差不多了，唯獨最後一枚銅錢他一直舍不得花，那個繡著鴛鴦的荷包一直舍不得扔，懸掛在腰間。</p>
後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位吏部侍郎的女兒送給了他很多個荷包，他也有了許許多多的銀子，可他腰間依舊懸掛著那個樣式不算好看，繡工不算精致的荷包，荷包中也永遠放著那枚銅錢。</p>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如此做，隻是有些舍不得。</p>
少年曾許淩雲誌，自詡人間第一流。</p>
曾經的他讀書的誌向便是報效朝廷，為君分憂，匡扶社稷，可最終他忘記了初心，沉迷於權勢，選擇向現實低頭，活成了以前他最討厭的人。</p>
今日聽了蘇澤一番話，加上最近的遭遇，這才幡然醒悟。</p>
旭日東升，陽光照在了皇宮的大道上，李正陽迎著陽光大步向前，可卻因為精神恍忽顯得步伐有些紊亂。</p>
宮道邊上的禁衛指著李正陽的背影和身邊的同僚竊竊私語道：“你看那位大人像不像條狗？”</p>
李正陽可不知道他如今的狼狽模樣在別人眼裏像是一條喪家之犬，經曆了大起大落之後他似乎心態發生了一些轉變。</p>
同樣的，蘇澤也不知道李正陽在想些什麽，此時他已經到了奉天殿，正站在大殿門口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什麽。</p>
當看到李正陽神情恍忽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蘇澤愣了愣，心中腹誹道，這孫子咋了，幾天不見這麽拉了？</p>
李正陽看著昔日好友，神色稍顯複雜，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了點頭隨即走進了大殿。</p>
蘇澤被看的愣了愣，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李正陽這孫子搞什麽飛機，該不會是沒憋著好屁吧？</p>
由不得蘇澤多疑，他可是聽說了，李正陽這孫子可是那什麽罵蘇會的頭麵人物，三天兩頭就帶著人聚在一起以罵他為榮。</p>
他就奇怪了，說起來他和李正陽也沒什麽不對付的地方，這孫子沒道理一直罵他啊。</p>
殊不知這正是李正陽的心理不平衡作祟，同樣都是寒門出身，蘇澤若是一直被貶謫在外也就算了，可他又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攀附上東宮。</p>
而他李正陽付出了那麽多，卻還不如蘇澤混的好，與之相比自然也就心理不平衡了，因此才會見不得蘇澤好，不然他付出了那麽多就成了一個笑話。</p>
當然，如今的李正陽是沒心思再和蘇澤做比較了，一是差距太大了，他已經需要仰望蘇澤了，二則是他如今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看透了一些東西，自然不會再想著找蘇澤的麻煩了。</p>
蘇澤不清楚這些，隻是有些詫異李正陽前後態度轉變過大，晃了晃腦袋他也沒多想，繼續東張西望，他在找紀綱。</p>
李正陽此人在蘇澤看來不算是什麽壞人，當然也算不上什麽好人就是了，隻要李正陽不來找他麻煩，他也不會專門去針對李正陽。</p>
李正陽在蘇澤的眼中算不上什麽值得針對的大人物，充其量就是一個可憐蟲罷了，更像是這個時代眾多寒門學子的一個縮影。</p>
多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中了進士，卻因為沒有根基靠山不能施展一腔抱負，久而久之自然就被官場如今的大環境給同化了。</p>
官場風氣如此，你不妥協你就隻能被踢出局，一生碌碌無為，就如以前的蘇澤一般，因為替太子仗義執言被上官穿小鞋，外放窮鄉僻壤為官，若不是有機遇，一生都隻能在窮鄉僻壤了卻餘生，什麽抱負，什麽雄心壯誌都給磨幹淨了。</p>
可你一旦妥協了之後，又走上了另一條不歸路，如李正陽一般，一開始他也許也想著輔左君王，匡扶社稷，可久而久之沉迷在權勢之中便忘記了初心，淪為了以前最討厭的那類人，可悲又可憐。</p>
這大概也是另一類的屠龍者終成惡龍。</p>
因此蘇澤壓根就沒把李正陽當回事，蘇澤現在一門心思想著套紀綱的麻袋，壓根顧不上別的，可看了半圈都沒找到紀綱的人。</p>
恰逢奉天殿裏的小太監來提醒蘇澤快要到早朝的時間了，蘇澤也隻能暫時放棄找紀綱麻煩。</p>
小太監有些為難的站在蘇澤麵前，他不知道該領著蘇澤去何處，按理說蘇澤是沒資格來上朝的，因此奉天殿裏是沒有蘇澤的位置的。</p>
可這位又有些特殊，小太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p>
蘇澤也想到了這點，擺擺手讓小太監下去，他自己找位置站著去。</p>
小太監憂心仲仲，顯然覺得不太靠譜，可這位他惹不起，於是隻能心驚膽顫的退下去了。</p>
蘇澤左右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該站在哪裏，也沒人和他說該站在什麽位置啊，殿裏麵的位置都是按照文武，官職大小安排好了的，他算是個編外人員。</p>
而且他這情況也很特殊，他算是文官，可又算是武官，朱棣也沒說什麽，他自己也迷湖的很。</p>
想了想，蘇澤踱步到了李正陽的前麵，不客氣的說道：“正陽，怎麽這麽沒眼力見呢，讓個位置。”</p>
這大殿中他還算熟悉的也就李正陽了，其他人要不就是官太高，站在太前麵了，他不好湊過去，要不就是不太熟，剛好他沒被外放的時候也是翰林院的，站在李正陽前頭也不算突兀。</p>
李正陽默不作聲的後退了一步，給蘇澤讓出了個位置，李正陽身後的人原本還有些不解，可看到是蘇澤之後便了然了，也默不作聲地後退了一步，至於原本這一列最後麵那個倒黴蛋就隻能去守門了。</p>
蘇澤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這孫子現在這麽聽話的？</p>
不過蘇澤也沒多想，直接站在了李正陽的身前，老神在在的仰頭望天，不知道在尋思什麽。</p>
由於蘇澤突兀的插隊，文官集團有些騷動，可看到是蘇澤之後又沒人說什麽了，對麵武官集團那一列看到這一幕也沒多管閑事。</p>
換成其他人如此沒規矩隨意插隊早就被人嗬斥了，就算不被嗬斥，那些大殿中的太監也會出來維持秩序，可既然是蘇澤那就沒人說什麽了。</p>
蘇澤比較特殊，又是文又是武的，其他人來上朝都穿著的是官服，整個大殿就蘇澤一個人沒穿官服，身上穿著的還是禦賜的飛魚服。</p>
禦賜的官服不算是正經官服，更多的是一份榮譽，因此除了一些錦衣衛會穿飛魚服，其他人上朝一般都不會穿。</p>
可蘇澤.......連個正經的官服都沒有，你也不好說什麽，他官職雖然不夠資格參加朝會，可這是陛下許了的，雖然蘇澤平時不太來參加朝會就是了。</p>
不少人微微訝異，蘇澤也就之前捐款參加了一次朝會，先前彈劾人都沒來上朝的，今兒倒是破天荒來露臉了。</p>
想到這兒不少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覺得陛下未免太過縱容蘇澤了，你看看蘇澤有做臣子的樣子嗎，這混蛋玩意兒想起來了就來上朝，想不起來就不來了。</p>
平日裏朝會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哪像咱們苦哈哈的大冬天都要從被窩裏鑽出來上朝打卡。</p>
關鍵是陛下還不太管，實在是太過縱容了，人比人簡直氣死人，和蘇澤比起來他們當這個官兒當的挺不是滋味的。</p>
不過倒也沒人說什麽，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等著陛下來上朝。</p>
紀綱穿著一身禦賜飛魚服姍姍來遲，當經過蘇澤身邊的時候蘇澤瞥了紀綱一眼，笑嗬嗬的說道：“紀綱，你娘喊你回家吃飯！”</p>
紀綱腳步一頓，皺眉看向蘇澤，不明白蘇澤又抽那門子風，他最近也沒招惹蘇澤吧？</p>
蘇澤呲牙笑著也不說話，就這麽一臉笑容的看著紀綱，眼神凶狠，做了個手劃脖子的手勢。</p>
紀綱臉色不太好看，也不搭理蘇澤，邁動腳步到了他自己的位置站定，隨即閉目養神，對蘇澤的挑釁視而不見。</p>
眼不見心不煩，蘇澤如今正得勢，犯不著和蘇澤計較，再說這是奉天殿，一會要早朝，陛下也快來了，他也不敢做些什麽。</p>
蘇澤冷笑一聲，要不是地方不合適，他真不會就這麽算了。</p>
蘇澤的聲音不算小，不少人都聽到了，紛紛側目，神色異樣無比。</p>
蘇澤怎麽和紀綱幹上了？</p>
紀綱是陛下養的一條瘋狗他們知道，蘇澤也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按理說都是陛下的人兩人關係應該不錯才是，為何會一見麵就掐了起來，也沒聽說過兩人有什麽過節。</p>
紀綱娘親早就死了，他娘咋喊他回家吃飯，難不成是紀綱他老父親又給他找了一個小娘？</p>
可這事大家夥沒聽過啊，不對，紀綱爹也早就死了，紀綱哪來娘喊他回家吃飯？</p>
群臣的目光不斷在蘇澤和紀綱身上掃過，不過沒人說話，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p>
兩人都不是啥好東西，狗咬狗一嘴毛，咬起來最好！</p>
李正陽神色憔悴，全無半點先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先前他也在人堆裏靜靜的看著，宮門口的那一幕讓他明白蘇澤如今已經今非昔比了。</p>
昔日他瞧不起蘇澤，覺得蘇澤是靠阿諛奉承才能攀上東宮的，可如今再看令他感慨萬千。</p>
前後也就兩個月的時間，蘇澤已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了，一大群人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討好巴結蘇澤，即使蘇澤鼻孔朝天也沒人敢說個不是，其中還有他的上官。</p>
也沒人再罵蘇澤是奸臣，佞臣了，蘇澤給他們帶來了利益他們恨不得把蘇澤給供起來。</p>
什麽讀書人的風骨，什麽讀書人之恥都是笑話，朝堂之上隻看利益，不看其他，他早就該明白才是。</p>
李正陽形單影隻的走在宮裏的路上，背影蕭索。</p>
昔年他和蘇澤也算是同窗好友，可中了進士之後兩人便形同陌路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人生，再無半點交集。</p>
他和蘇澤都是那種毫無根基的讀書人，兩人的際遇也差不多，都是家中貧寒，十年寒窗苦讀才好不容易考中了進士。</p>
中了進士之後一起進了翰林院，沒有根基就討不到好差事，蘇澤倒是無所謂，樂在其中，可他不甘心十年寒窗苦讀就這麽做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p>
恰逢吏部一個侍郎的女兒相中了他，他不甘心就此沉寂，於是選擇拋棄老家已經定下親事的糟糠選擇了那個又胖又矮的女人，攀附上了吏部侍郎，成了仕林中的笑話，可他不後悔，他得到了他想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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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升了官，隨即調到了翰林院比較重要的位置，隻等資曆到了便能外放為官，再熬幾年就能回京進吏部，若是他那個老丈人能更進一步坐到了吏部天官的位置，那他連吏部天官的位置也敢想一想，前途一片坦蕩。</p>
往常看不起的那些人一個個對他巴結奉承，也沒人再拿他當笑話了。</p>
反觀那時的蘇澤因為得罪了漢王被外放到一處窮鄉僻壤做縣令去了，若沒意外，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到京城，隻能在窮鄉僻壤當個無足輕重的小縣令當到死。</p>
他那時還笑蘇澤傻，何必呢，太子又不認識你，何必要因此得罪漢王，你不知道漢王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你嗎？</p>
如今再看，原來傻的是他，是金子總會發光，蘇澤雖然被貶斥外放到窮鄉僻壤，可他又靠著自己的本事重新回到了京城。</p>
不僅回來了，還走到了如今他需要仰望的地步，雖官職不大，可卻權重，深得陛下和太孫信任，聽說漢王也摒棄前嫌，信任有加。</p>
再看他呢，放棄了所有攀上了權貴，結果蹇義要在吏部整治貪腐，他那個便宜老丈人被吏部天官蹇義彈劾，如今正待在牢裏等待查證，隨時有性命之危，他雖然沒被牽扯，但也麻煩纏身。</p>
往日那些對他取意奉承，笑臉相向的同僚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上官也愈發不待見他了，人走茶涼來的是如此之快，讓他沒有一點點心理準備。</p>
家裏那個黃臉婆因為父親失勢也開始發瘋，每日對他拳打腳踢，大呼小叫，埋怨他沒用，不能為她父親開罪。</p>
可是.......又不是我讓他貪腐的，我雖然受了你家恩惠，可這些年做牛做馬也付出了許多，如今你父親倒下了，如何能怪得了我？</p>
李正陽低著頭，神色複雜，按理說他應該恨蘇澤，若不是因為蘇澤鬧那一番，也不會有查貪腐這麽一檔子事，他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可他偏又恨不起來。</p>
蘇澤又沒錯，他隻是做了他該做的，其他沒貪腐的不是沒事嗎？</p>
要怪隻能怪他那老丈人太貪心，非要收受賄賂，貪贓枉法，要怪隻怪他自己走錯了路，才會落得如今這麽個淒慘下場。</p>
他不僅不能恨蘇澤，還得感謝蘇澤，若不是家中還有一千股希望煤業的股票，他若是被牽連罷官之後什麽都沒了。</p>
如今一千股能賣四萬兩銀子，就算他到時候被罷官了還能靠著這筆銀子做個富家翁，不至於一無所有。</p>
思緒萬千，李正陽有些百感交集。</p>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抬起了頭，努力的直起了腰杆，大步走在宮道上，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p>
他沒什麽好後悔的，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耐不住寂寞走錯了路，怪不得任何人。</p>
唯一後悔的便是辜負了一個好女子，那女子他其實沒太大的印象，隻是尋常農戶家的女兒，模樣隻能算是不難看，好看是談不上的。</p>
沒讀過什麽書，不識什麽字，也沒什麽見識，甚至還有些粗鄙。</p>
他沒見過那女子幾麵，可如今想起倒是依稀記得那女子笑起來還挺好看的。</p>
猶記得那日他進京趕考，那女子前來送他，在分別之時操著一口不太流利官話說道：“郎君是讀書人，日後是要當官的，出門在外要多帶些盤纏，這些是我這些年給人做女紅攢下來的銀錢，郎君路上留著用吧。”</p>
她將那個繡著鴛鴦裝著碎銀子的荷包塞到了他的手裏，任由他百般推辭都推辭不過。</p>
最後那個其貌不揚的女子學著大家閨秀盈盈施了萬福，磕磕絆絆的說道：“祝郎君此去金榜題名，一路順風。”</p>
當時他覺得有些滑稽可笑，鸚鵡學舌，東施效顰不外如是，明明是一個農家女子，非要學那些大家閨秀，徒惹人笑話。</p>
今日想起倒是覺得那女子雖然動作蹩腳，官話也不太流利，可她神色專注，眼中帶光，甚為好看。</p>
李正陽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從裏麵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銅錢攥在手心，輕聲呢喃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p>
她給的銀錢早在進京趕考的路上就用的差不多了，唯獨最後一枚銅錢他一直舍不得花，那個繡著鴛鴦的荷包一直舍不得扔，懸掛在腰間。</p>
後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位吏部侍郎的女兒送給了他很多個荷包，他也有了許許多多的銀子，可他腰間依舊懸掛著那個樣式不算好看，繡工不算精致的荷包，荷包中也永遠放著那枚銅錢。</p>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如此做，隻是有些舍不得。</p>
少年曾許淩雲誌，自詡人間第一流。</p>
曾經的他讀書的誌向便是報效朝廷，為君分憂，匡扶社稷，可最終他忘記了初心，沉迷於權勢，選擇向現實低頭，活成了以前他最討厭的人。</p>
今日聽了蘇澤一番話，加上最近的遭遇，這才幡然醒悟。</p>
旭日東升，陽光照在了皇宮的大道上，李正陽迎著陽光大步向前，可卻因為精神恍忽顯得步伐有些紊亂。</p>
宮道邊上的禁衛指著李正陽的背影和身邊的同僚竊竊私語道：“你看那位大人像不像條狗？”</p>
李正陽可不知道他如今的狼狽模樣在別人眼裏像是一條喪家之犬，經曆了大起大落之後他似乎心態發生了一些轉變。</p>
同樣的，蘇澤也不知道李正陽在想些什麽，此時他已經到了奉天殿，正站在大殿門口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什麽。</p>
當看到李正陽神情恍忽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蘇澤愣了愣，心中腹誹道，這孫子咋了，幾天不見這麽拉了？</p>
李正陽看著昔日好友，神色稍顯複雜，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了點頭隨即走進了大殿。</p>
蘇澤被看的愣了愣，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李正陽這孫子搞什麽飛機，該不會是沒憋著好屁吧？</p>
由不得蘇澤多疑，他可是聽說了，李正陽這孫子可是那什麽罵蘇會的頭麵人物，三天兩頭就帶著人聚在一起以罵他為榮。</p>
他就奇怪了，說起來他和李正陽也沒什麽不對付的地方，這孫子沒道理一直罵他啊。</p>
殊不知這正是李正陽的心理不平衡作祟，同樣都是寒門出身，蘇澤若是一直被貶謫在外也就算了，可他又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攀附上東宮。</p>
而他李正陽付出了那麽多，卻還不如蘇澤混的好，與之相比自然也就心理不平衡了，因此才會見不得蘇澤好，不然他付出了那麽多就成了一個笑話。</p>
當然，如今的李正陽是沒心思再和蘇澤做比較了，一是差距太大了，他已經需要仰望蘇澤了，二則是他如今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看透了一些東西，自然不會再想著找蘇澤的麻煩了。</p>
蘇澤不清楚這些，隻是有些詫異李正陽前後態度轉變過大，晃了晃腦袋他也沒多想，繼續東張西望，他在找紀綱。</p>
李正陽此人在蘇澤看來不算是什麽壞人，當然也算不上什麽好人就是了，隻要李正陽不來找他麻煩，他也不會專門去針對李正陽。</p>
李正陽在蘇澤的眼中算不上什麽值得針對的大人物，充其量就是一個可憐蟲罷了，更像是這個時代眾多寒門學子的一個縮影。</p>
多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中了進士，卻因為沒有根基靠山不能施展一腔抱負，久而久之自然就被官場如今的大環境給同化了。</p>
官場風氣如此，你不妥協你就隻能被踢出局，一生碌碌無為，就如以前的蘇澤一般，因為替太子仗義執言被上官穿小鞋，外放窮鄉僻壤為官，若不是有機遇，一生都隻能在窮鄉僻壤了卻餘生，什麽抱負，什麽雄心壯誌都給磨幹淨了。</p>
可你一旦妥協了之後，又走上了另一條不歸路，如李正陽一般，一開始他也許也想著輔左君王，匡扶社稷，可久而久之沉迷在權勢之中便忘記了初心，淪為了以前最討厭的那類人，可悲又可憐。</p>
這大概也是另一類的屠龍者終成惡龍。</p>
因此蘇澤壓根就沒把李正陽當回事，蘇澤現在一門心思想著套紀綱的麻袋，壓根顧不上別的，可看了半圈都沒找到紀綱的人。</p>
恰逢奉天殿裏的小太監來提醒蘇澤快要到早朝的時間了，蘇澤也隻能暫時放棄找紀綱麻煩。</p>
小太監有些為難的站在蘇澤麵前，他不知道該領著蘇澤去何處，按理說蘇澤是沒資格來上朝的，因此奉天殿裏是沒有蘇澤的位置的。</p>
可這位又有些特殊，小太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p>
蘇澤也想到了這點，擺擺手讓小太監下去，他自己找位置站著去。</p>
小太監憂心仲仲，顯然覺得不太靠譜，可這位他惹不起，於是隻能心驚膽顫的退下去了。</p>
蘇澤左右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該站在哪裏，也沒人和他說該站在什麽位置啊，殿裏麵的位置都是按照文武，官職大小安排好了的，他算是個編外人員。</p>
而且他這情況也很特殊，他算是文官，可又算是武官，朱棣也沒說什麽，他自己也迷湖的很。</p>
想了想，蘇澤踱步到了李正陽的前麵，不客氣的說道：“正陽，怎麽這麽沒眼力見呢，讓個位置。”</p>
這大殿中他還算熟悉的也就李正陽了，其他人要不就是官太高，站在太前麵了，他不好湊過去，要不就是不太熟，剛好他沒被外放的時候也是翰林院的，站在李正陽前頭也不算突兀。</p>
李正陽默不作聲的後退了一步，給蘇澤讓出了個位置，李正陽身後的人原本還有些不解，可看到是蘇澤之後便了然了，也默不作聲地後退了一步，至於原本這一列最後麵那個倒黴蛋就隻能去守門了。</p>
蘇澤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這孫子現在這麽聽話的？</p>
不過蘇澤也沒多想，直接站在了李正陽的身前，老神在在的仰頭望天，不知道在尋思什麽。</p>
由於蘇澤突兀的插隊，文官集團有些騷動，可看到是蘇澤之後又沒人說什麽了，對麵武官集團那一列看到這一幕也沒多管閑事。</p>
換成其他人如此沒規矩隨意插隊早就被人嗬斥了，就算不被嗬斥，那些大殿中的太監也會出來維持秩序，可既然是蘇澤那就沒人說什麽了。</p>
蘇澤比較特殊，又是文又是武的，其他人來上朝都穿著的是官服，整個大殿就蘇澤一個人沒穿官服，身上穿著的還是禦賜的飛魚服。</p>
禦賜的官服不算是正經官服，更多的是一份榮譽，因此除了一些錦衣衛會穿飛魚服，其他人上朝一般都不會穿。</p>
可蘇澤.......連個正經的官服都沒有，你也不好說什麽，他官職雖然不夠資格參加朝會，可這是陛下許了的，雖然蘇澤平時不太來參加朝會就是了。</p>
不少人微微訝異，蘇澤也就之前捐款參加了一次朝會，先前彈劾人都沒來上朝的，今兒倒是破天荒來露臉了。</p>
想到這兒不少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覺得陛下未免太過縱容蘇澤了，你看看蘇澤有做臣子的樣子嗎，這混蛋玩意兒想起來了就來上朝，想不起來就不來了。</p>
平日裏朝會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哪像咱們苦哈哈的大冬天都要從被窩裏鑽出來上朝打卡。</p>
關鍵是陛下還不太管，實在是太過縱容了，人比人簡直氣死人，和蘇澤比起來他們當這個官兒當的挺不是滋味的。</p>
不過倒也沒人說什麽，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等著陛下來上朝。</p>
紀綱穿著一身禦賜飛魚服姍姍來遲，當經過蘇澤身邊的時候蘇澤瞥了紀綱一眼，笑嗬嗬的說道：“紀綱，你娘喊你回家吃飯！”</p>
紀綱腳步一頓，皺眉看向蘇澤，不明白蘇澤又抽那門子風，他最近也沒招惹蘇澤吧？</p>
蘇澤呲牙笑著也不說話，就這麽一臉笑容的看著紀綱，眼神凶狠，做了個手劃脖子的手勢。</p>
紀綱臉色不太好看，也不搭理蘇澤，邁動腳步到了他自己的位置站定，隨即閉目養神，對蘇澤的挑釁視而不見。</p>
眼不見心不煩，蘇澤如今正得勢，犯不著和蘇澤計較，再說這是奉天殿，一會要早朝，陛下也快來了，他也不敢做些什麽。</p>
蘇澤冷笑一聲，要不是地方不合適，他真不會就這麽算了。</p>
蘇澤的聲音不算小，不少人都聽到了，紛紛側目，神色異樣無比。</p>
蘇澤怎麽和紀綱幹上了？</p>
紀綱是陛下養的一條瘋狗他們知道，蘇澤也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按理說都是陛下的人兩人關係應該不錯才是，為何會一見麵就掐了起來，也沒聽說過兩人有什麽過節。</p>
紀綱娘親早就死了，他娘咋喊他回家吃飯，難不成是紀綱他老父親又給他找了一個小娘？</p>
可這事大家夥沒聽過啊，不對，紀綱爹也早就死了，紀綱哪來娘喊他回家吃飯？</p>
群臣的目光不斷在蘇澤和紀綱身上掃過，不過沒人說話，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p>
兩人都不是啥好東西，狗咬狗一嘴毛，咬起來最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