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p>
就在李觀棋的魂軀變成千米怪物之後，整座幻境轟然炸開，如同一麵摔落在地的鏡子般破碎開來，化作無數碎片。</p>
……</p>
……</p>
“這到底……什麽情況？”</p>
生死擂台之上，李觀棋緩緩睜開雙眸，滿臉愕然。</p>
他的魂軀，為什麽會是那副模樣？</p>
“誒, 她們好像死了？”</p>
這時，秦鹿白的靈魂也已經歸位，搖了搖李觀棋的手臂，指著對麵那兩個躺在地上的雙胞胎姐妹。</p>
“砰砰砰砰！”</p>
一邊說著，秦鹿白一邊就衝了過去，接連踩爆二人的頭顱和心髒……嗯，反正這下肯定是徹底死了。</p>
李觀棋沒有在意這些，隻是站在原地，陷入深深的迷茫。</p>
成年智慧生物的靈魂, 和生物的成年體是一樣的。</p>
他是成年人。</p>
他的靈魂也應該是成年人類才對。</p>
為什麽……會是那副三頭六臂，渾身遍布骨刺，還長著一對龍翼的黑色怪物？</p>
“勝負已分！”</p>
“本屆生死擂的冠軍得主，已然出現！”</p>
渾身塗滿鮮血的赤果女人上台，大笑著公布了這個消息。</p>
但台下的觀眾有些……大失所望，意興闌珊的感覺。</p>
他們想看的是生死廝殺，是你來我往，拳拳到肉的殺戮，而不是這種雙方原地站了半天，然後對麵就掛了的場景。</p>
發生了什麽都看不懂。</p>
沒意思。</p>
但不管台下的觀眾喜不喜歡，勝負就是勝負，李觀棋和秦鹿白是勝者，作為本屆生死擂的冠軍得主，他們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獎品。</p>
“砰！”</p>
地窟穹頂掛著的那一顆透明圓球從天而降, 穿過生死擂的鐵籠縫隙, 掉在生死擂的擂台上麵, 被砸得四分五裂。</p>
兩枚四象演武令，也出現在了一地碎片當中。</p>
“終於到手了！”</p>
秦鹿白連忙上前撿起，然後將兩枚四象演武令高高舉起。</p>
仰頭看著在明黃火光下熠熠生輝的演武令，這位女子的眼裏也泛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異彩。</p>
“……”</p>
台下觀眾沒什麽呐喊聲，畢竟這個總決賽沒半點看頭，對於普通人來說，拳拳到肉的血腥殺戮，才是他們真正想看的畫麵。</p>
但誰會在乎觀眾的想法？</p>
至少秦鹿白不在乎，她得到了四象演武令，現在正美滋滋的。</p>
而李觀棋更是不在乎。</p>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關於自身靈魂。</p>
他的靈魂，到底出了什麽問題？</p>
……</p>
……</p>
靈魂的事情，在現階段注定得不到答桉。</p>
而李觀棋是樂天派，對於這種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的決定向來隻有一個——那就不想了。</p>
其實也不是不想。</p>
主要是想了也沒用，想破腦瓜也想不出，那還想個蛋。</p>
李觀棋決定等他到了咒術師副本，回了南疆總校，再去圖書館裏找找資料, 再不行就去問問疑似秦鹿白養父的赤公明。</p>
拿到四象演武令之後，李觀棋雖然有一枚四象演武令，但秦鹿白還是分了他一枚。</p>
雙人生死擂，正式告一段落。</p>
李觀棋和秦鹿白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無麵區。</p>
會有人來搶令牌麽？</p>
李觀棋可以肯定。</p>
不會。</p>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p>
雖然是很常見的現象，但他每次想到，依舊會忍不住感歎世事的巧妙。</p>
他和秦鹿白是兩儀級巔峰，並且很顯然，全程都沒有受傷，完全是全盛時期。</p>
那麽，誰能來搶他們呢？</p>
或者說，誰有能力擊敗兩個兩儀級巔峰的武夫呢？</p>
有能力這麽做的家族和門派，不需要這麽做。</p>
因為這種級別的勢力，早就能夠通過各種手段得到令牌了——而四家會武，每個家族或門派，隻能派出一個人參加，令牌多了也用不上。</p>
</p>
至於沒能力這麽搶的門派……他們也搶不到啊。</p>
那多派合作？</p>
一共就兩枚令牌，搶到了怎麽分？</p>
這都是有血的教訓的，百年前，發生了很多次門派合作搶奪，結果最後自己一群人又打了起來，導致損失慘重的情況。</p>
當然，諸多原因說到底就一句話：</p>
損失和收益不成正比。</p>
演武令到底有什麽用？</p>
演武令本身隻是一張門票，參加四家會武的門票。</p>
拿到了演武令，還得在四家會武上麵，打遍四大家族的年輕才俊，打入前三十名——這起碼得兩儀級修為才能做到。</p>
否則，這個令牌就屁用沒有。</p>
而且四家會武，隻允許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參加。</p>
也就是說，拿到了演武令，你的門派裏，還得有一個三十歲以下的兩儀級武夫，才能保證這個演武令有用。</p>
說不定這個弟子，就是你視為親傳，視為門派未來掌門人的優秀弟子。</p>
那再然後呢？</p>
再然後四象家族就會向你的這個優秀弟子拋出橄欖枝……好，你的弟子很忠心，表示他決不會背叛門派，就是想跟著進入四象秘境。</p>
那麽，進去了四象秘境然後呢？</p>
隻有四象家族的人才能進入秘境內圍，通過福地來嚐試破境兩儀、破境三才啊。</p>
外人不行的。</p>
外人隻能待在外圍，采一采外圍的靈草靈藥……無數次的先例證明，這份收獲並不驚人。</p>
至少這份收獲，不足以讓一些小門派，去耗費大量人手去跟兩個兩儀級巔峰的武夫搏殺。</p>
損失和收益不成正比。</p>
那這件事就沒有勢力會去做。</p>
所以，綜上所述，注定了不會有人來搶李觀棋和秦鹿白……如果他倆身受重傷，可能會吸引很多勢力過來，可問題是他倆完全沒受半點傷。</p>
這個現象在生活中很常見，但也是真的很有趣。</p>
世間事，說到底，原來就是四個字。</p>
——權衡利弊。</p>
這也是李觀棋和秦鹿白兩人的行事動機。</p>
如果不是秦鹿白有著偷偷潛入朱雀福地的方法，以他倆的修為，也是看不上四象秘境外圍那些靈草靈果的，更懶得來生死擂爭奪演武令。</p>
現在。</p>
四象演武令已經到手。</p>
李觀棋和秦鹿白二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參加四家會武，然後雙雙打進前三十名，加入四大家族，跟著進入四象秘境。</p>
最後，再次合作，偷偷潛入秘境內圍，進入火屬性的朱雀福地，借火煉體，嚐試破入三才級。</p>
不過最需要注意的就是……</p>
他倆別還沒打進前三十米就在擂台上碰一起了，那樂子可就鬧大了。</p>
一天。</p>
距離四家會武，還有一天。</p>
回到井底安全屋之後，秦鹿白表示她準備在井底安全屋裏好好地睡一天，讓李觀棋哪涼快哪呆著去，別跟她擠一個屋子。</p>
而雙人生死擂打完之後，時間本就差不多在淩晨4、5點的樣子。</p>
等李觀棋再從井底安全屋裏走出來之後，天邊已經浮起了一抹魚肚白。</p>
天光破曉。</p>
距離四家會武召開的最後一天清晨。</p>
李觀棋迎著朝霞，走向了雷城那繁華美麗的地上世界，穿過沿途的一家又一家商鋪，盡情欣賞著這個習武之風濃烈的城池。</p>
他想看一下江湖。</p>
這個【雷城第一】副本，很明顯就是為了讓武夫路線的超凡者沙場轉江湖的。</p>
沙場即軍隊，軍隊即朝堂，這裏邊的水太深了，根本不是弱者能參與的，進去就是炮灰，詭異世界很顯然也不想讓超凡者這麽早就參與其中。</p>
所以【邊疆戰場】副本讓人看了眼戰爭的冰山一角，然後就通過被陷害的方式，走進【雷城第一】的大洛江湖。</p>
雷城，李觀棋是到了。</p>
可快意恩仇的江湖他看過了嗎？</p>
沒有。</p>
無麵區倒是去了兩個，全都是瘋子，特別是雙人生死擂的無麵區，感覺全都磕了藥似的，瘋魔亂舞，根本不是正常人。</p>
但……到底什麽才是江湖？</p>
雷城有江湖嗎？</p>
李觀棋想，應該是有的。</p>
比如六十年前，白陽經曆、造就的那一個時代，那就是江湖。</p>
那是白陽的江湖。</p>
是白陽橫空出世，掀起風雲，力壓一代青年才俊，打遍雷城無敵手。</p>
是白陽中年犯錯，錯殺青龍家主，害得全家亡故，自己也陷入癡傻。</p>
是白陽最終醒悟，憑一己之力，越級轟殺五行級妖魔，挽救一城三十萬人，然後外出遊曆十年，回城之後，肅清整座雷城的習武風氣。</p>
雷城。</p>
白陽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在以後的未來，他也終將死在這裏。</p>
白陽是屬於雷城的，所以他能在雷城看到、找到、擁有自己的江湖。</p>
那李觀棋呢？</p>
他能在雷城找到自己的江湖嗎？</p>
恐怕答桉，是一個“不”字。</p>
李觀棋在雷城走了整整一日，走遍了雷城的每一個角落，看遍了雷城的每一處風光。</p>
他看見武館裏，有少年在木人樁前揮汗如雨，少女在旁手捧清茶，笑顏如花。</p>
他看見黃昏中，有少年向天揮拳，說要成為最最厲害的大俠，用最最風光的方式，將少女娶回最最幸福的家，然後就被少女的父親，也就是他的師父揪著耳朵，疼得嗚哇亂叫。</p>
他看見擂台上，有雙方門派的優秀弟子，帶著自家門派的榮譽，開始了你來我往的攻伐，最終勝者享受歡呼，敗者暗然離去。</p>
他看見陰暗處，有故人之子前來尋仇，早已退隱的老邁殺手，則是回頭看了眼妻兒孫女，接著閉眼一笑，坦然赴死。</p>
最後。</p>
老邁殺手的孫女，抱著亡故爺爺的屍體，仰天哭嚎，發出“不報此仇誓不為人”的誓言……就這樣，一段恩怨了，一段恩怨結。</p>
冤冤相報，循環往複。</p>
李觀棋沒有插手。</p>
因為別人有別人的恩怨，與他無關，他不能管，更不該管。</p>
“不在這裏。”</p>
深夜。</p>
雷城的街上行人漸少。</p>
李觀棋在一處地勢偏高的小巷裏，坐在石牆上，遙望半座雷城的夜景風光，手裏提著一壺雷城特產的桂花釀，喝了一口之後，感受著嘴裏回味的餘甘，低頭一笑。</p>
不在這裏。</p>
他不屬於雷城。</p>
他的江湖，不在這裏。</p>
這是【雷城第一】的副本。</p>
而“雷城第一”是白虎家族白陽的，也隻能是那一個人的。</p>
這個副本，隻是讓他來看看別人的江湖。</p>
屬於他的江湖，還在後麵，還在將來……</p>
“白陽？白陽！嘿嘿嘿！”</p>
忽然，一陣蒼老男人的嬉笑聲從後邊響起。</p>
“嗯？”</p>
李觀棋詫異地回過頭來，有些奇怪，更有些心驚，為什麽有人靠近，他卻等對方出聲時才發現？</p>
然而。</p>
出現在他身後十米遠的，是一個蓬頭垢麵，白發沾滿灰塵，渾身上下肮髒不堪的老乞丐，髒兮兮的臉上帶著癡傻笑容，此時正指著李觀棋不斷嬉笑。</p>
【三才級異血武夫！】</p>
三才？！</p>
李觀棋愕然。</p>
“白陽！白陽！”</p>
老乞丐喊著白陽的名字，嬉笑著邁出一步，如同鬼魅般閃到了李觀棋所在的石牆上邊，湊在他身旁，癡傻笑道：“白陽，你嘛時候是雷城第一啊？”</p>
“？？？”</p>
李觀棋直接滿臉問號，“我不是白陽，我叫李觀棋……啊，我。”</p>
他一時語塞。</p>
用假名還是不習慣，不過算了，一個模擬副本，暴露真名其實也無傷大雅，而且這老乞丐雖然是三才級武夫，但看上去似乎是傻的。</p>
不對。</p>
這都不是問題。</p>
問題是，這老乞丐為什麽要叫他白陽啊？！</p>
“喂，瘋子。”</p>
忽然，夜色下的小巷盡頭，黑暗之中，有一道高大身影緩緩走來，傳來老邁沙啞的聲線。</p>
李觀棋一愣。</p>
隻見那位高大老人身穿一襲白衣，滿頭白發如霜，麵容宛若刀凋，硬朗陽剛，蓄著白色的山羊胡，手上抓著一包DC區的桂花酥，跟桂花釀是同出一家鋪子。</p>
此人……此人……</p>
好像。</p>
長得好像。</p>
如果這位白發老人剃去胡子，隻怕麵容能與李觀棋有八分形似。</p>
最巧的是身高。</p>
據李觀棋目測，這位老人的身高和他竟是一模一樣，也是1.98m，不高一寸，也不矮一分，完全的一致。</p>
如果穿著一樣的衣服，再從遠處看李觀棋和這位老人的話，絕對分不清誰是誰。</p>
“嘿嘿！白陽！”</p>
這時，李觀棋身旁的老乞丐癡傻嬉笑，轉頭看了眼李觀棋，嬉笑著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你不是白陽，白陽是那個！”</p>
說著，老乞丐如同猿猴般縱身一躍，從小巷石牆上跳起，抓住一根柳樹的柳條就蕩了過去，跑到高大老人身旁，直接抓過對方手中的那一包桂花酥。</p>
“好吃的，嘿嘿，好吃的！”</p>
老乞丐用髒兮兮的手抓起桂花酥就吃了起來，蹲在牆角，吃得不亦樂乎，滿臉碎屑。</p>
“慢點兒……算了，反正你也不可能被噎死。”</p>
高大老人拍了拍老乞丐的肩膀，然後看向李觀棋所在的位置，朝他輕聲一笑，“抱歉，驚擾你了，小兄弟。”</p>
“額，不，沒事。”</p>
李觀棋麵露遲疑之色。</p>
無？</p>
這個老人身上沒冒出來修為提示。</p>
普通人？</p>
不！</p>
絕不可能是普通人。</p>
這種事早就有前車之鑒了，如果一個人故意通過某種手段隱藏了修為，那係統是不會顯示修為的。</p>
這高大老人絕對是武夫！</p>
而且修為不低。</p>
所以……白陽？</p>
李觀棋從石牆上翻身跳下，朝老人拱手抱拳，遲疑道：“前輩……是白陽，白大俠？”</p>
“老夫是白陽。”</p>
高大老人眼神暗然，聲音沙啞，“可大俠一詞，還是免了吧。”</p>
“嗯？”</p>
李觀棋一怔。</p>
原來如此。</p>
這位老人哪怕在當年憑一己之力挽救雷城三十萬百姓，可實際上心裏還是沒有邁過那一道檻，隻是藏了起來而已。</p>
他還沒有完成對自己的救贖。</p>
“晚輩齊宣，見過白前輩。”</p>
李觀棋抱拳行禮。</p>
“不是李觀棋？”白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p>
“額……”</p>
李觀棋表情一僵，略顯尷尬。</p>
“你是外地人。”</p>
白陽輕聲道：“從何而來，老夫不想查，老夫隻在乎你來雷城想幹什麽，你昨晚剛從雙人生死擂那裏，殺死了五輪對手，拿到了四象演武令，準備參加四家會武，進入四象秘境。”</p>
“……正是。”李觀棋點了點頭。</p>
“老夫不喜歡無麵區。”</p>
白陽轉過身，背對著李觀棋，看向牆角那個正在吃桂花酥的癡傻老乞丐，眼神暗澹，“習武為殺者，終將付出應有的代價……老夫是，他亦如是。</p>
他比我的歲數還要大。</p>
從老夫小時候，他就在雷城裏遊蕩了。</p>
他是三才級武夫……事實上，這應該是跌境之後的修為。</p>
他曾經是黑暗兄弟會的一名殺手，巔峰時期，約莫是五行級的武夫，修煉邪道武功，為了錢財權勢，殺人無數。</p>
然而。</p>
他在某天夜裏走火入魔，失手殺了自己一家老小滿門，然後就瘋了，在雷城這麽一晃，就是上百年過去……”</p>
說到這裏，白陽的一聲幽幽輕歎，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p>
“……”</p>
李觀棋有些不知如何應答。</p>
不過……這老瘋子至少也活了一百多年了啊。</p>
異血武夫的壽命，不僅和境界掛鉤，甚至嚴格來講，異血帶來的影響還要更大些。</p>
異血武夫的壽命從來沒有一個準確定數。</p>
異血不同，壽命也不同。</p>
有些三才級武夫隻能活百年就壽終正寢。</p>
有些兩儀級的武夫，因為體內異血特殊，反而長壽得很，可以活三四百年。</p>
都是不確定的。</p>
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p>
武夫壽命的極限，和咒術師的壽命極限，都是999年，破不開千年大關。</p>
千年壽元的桎梏，彷佛就是壓在人類修行者頭上的詛咒。</p>
“你很不錯。”</p>
這時，白陽似乎從自己的情緒裏回過神來，看向李觀棋，微笑道：</p>
“天資，筋骨，心氣，都很不錯，不必緊張，在明日的擂台上好好發揮，以你的修為，進前三十名根本無需擔憂，若是發揮好些，前十有望，屆時隨便選個家族，跟著進入四象秘境就是。”</p>
“您呢？”</p>
李觀棋忽然問道：“晚輩想加入您的白虎家族，可以麽？”</p>
他的武道意象，最初是虎嘯山林，而白虎家族的成名武學，正是《白虎拳》！</p>
“算了吧。”</p>
白陽輕輕搖頭，“自老夫回歸雷城之後，白虎家族，就從來沒有收過任何一個從雙人生死擂裏走出來的武夫。</p>
如果你能為了四象演武令而上台殺人，那麽，有朝一日，假設有更大的利益擺在你麵前，你又是否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去做出更大的惡事？”</p>
“惡事？不是這麽個道理。”</p>
李觀棋皺起眉頭，“生死擂上台與否，全憑自願，我自願上台，殺的，也都是些自願上台的對手，你情我願，何來惡事一說？”</p>
“也許吧。”</p>
出乎意料的，白陽居然並未反駁，這位老人隻是眼眸低垂，暗然道：“老夫承認自己的迂腐，但老夫確實……不願再看見殺戮了。”</p>
李觀棋一怔。</p>
“年輕人，你確實很不錯。”</p>
半晌，白陽才抬起頭，看向李觀棋，微笑道：“不必糾結白虎家族，白虎家族並不是最優秀的，雷城之中，青龍家族底蘊最深，如果你想在雷城發展，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p>
“別了，小友。”</p>
說罷，白陽背著手，緩緩走入夜色，那位高大老人的寬厚背影，逐漸消失在李觀棋的視線裏。</p>
“……”</p>
李觀棋收回目光，仰起頭，遙望滿天星空與明月，眼神閃爍。</p>
明日。</p>
四家會武召開之日！</p>
整座雷城的年輕武夫，四大家族的青年才俊，全都會聚集在那座擂台上麵，以武會友，以武論道！</p>
就在李觀棋的魂軀變成千米怪物之後，整座幻境轟然炸開，如同一麵摔落在地的鏡子般破碎開來，化作無數碎片。</p>
……</p>
……</p>
“這到底……什麽情況？”</p>
生死擂台之上，李觀棋緩緩睜開雙眸，滿臉愕然。</p>
他的魂軀，為什麽會是那副模樣？</p>
“誒, 她們好像死了？”</p>
這時，秦鹿白的靈魂也已經歸位，搖了搖李觀棋的手臂，指著對麵那兩個躺在地上的雙胞胎姐妹。</p>
“砰砰砰砰！”</p>
一邊說著，秦鹿白一邊就衝了過去，接連踩爆二人的頭顱和心髒……嗯，反正這下肯定是徹底死了。</p>
李觀棋沒有在意這些，隻是站在原地，陷入深深的迷茫。</p>
成年智慧生物的靈魂, 和生物的成年體是一樣的。</p>
他是成年人。</p>
他的靈魂也應該是成年人類才對。</p>
為什麽……會是那副三頭六臂，渾身遍布骨刺，還長著一對龍翼的黑色怪物？</p>
“勝負已分！”</p>
“本屆生死擂的冠軍得主，已然出現！”</p>
渾身塗滿鮮血的赤果女人上台，大笑著公布了這個消息。</p>
但台下的觀眾有些……大失所望，意興闌珊的感覺。</p>
他們想看的是生死廝殺，是你來我往，拳拳到肉的殺戮，而不是這種雙方原地站了半天，然後對麵就掛了的場景。</p>
發生了什麽都看不懂。</p>
沒意思。</p>
但不管台下的觀眾喜不喜歡，勝負就是勝負，李觀棋和秦鹿白是勝者，作為本屆生死擂的冠軍得主，他們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獎品。</p>
“砰！”</p>
地窟穹頂掛著的那一顆透明圓球從天而降, 穿過生死擂的鐵籠縫隙, 掉在生死擂的擂台上麵, 被砸得四分五裂。</p>
兩枚四象演武令，也出現在了一地碎片當中。</p>
“終於到手了！”</p>
秦鹿白連忙上前撿起，然後將兩枚四象演武令高高舉起。</p>
仰頭看著在明黃火光下熠熠生輝的演武令，這位女子的眼裏也泛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異彩。</p>
“……”</p>
台下觀眾沒什麽呐喊聲，畢竟這個總決賽沒半點看頭，對於普通人來說，拳拳到肉的血腥殺戮，才是他們真正想看的畫麵。</p>
但誰會在乎觀眾的想法？</p>
至少秦鹿白不在乎，她得到了四象演武令，現在正美滋滋的。</p>
而李觀棋更是不在乎。</p>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關於自身靈魂。</p>
他的靈魂，到底出了什麽問題？</p>
……</p>
……</p>
靈魂的事情，在現階段注定得不到答桉。</p>
而李觀棋是樂天派，對於這種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的決定向來隻有一個——那就不想了。</p>
其實也不是不想。</p>
主要是想了也沒用，想破腦瓜也想不出，那還想個蛋。</p>
李觀棋決定等他到了咒術師副本，回了南疆總校，再去圖書館裏找找資料, 再不行就去問問疑似秦鹿白養父的赤公明。</p>
拿到四象演武令之後，李觀棋雖然有一枚四象演武令，但秦鹿白還是分了他一枚。</p>
雙人生死擂，正式告一段落。</p>
李觀棋和秦鹿白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無麵區。</p>
會有人來搶令牌麽？</p>
李觀棋可以肯定。</p>
不會。</p>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p>
雖然是很常見的現象，但他每次想到，依舊會忍不住感歎世事的巧妙。</p>
他和秦鹿白是兩儀級巔峰，並且很顯然，全程都沒有受傷，完全是全盛時期。</p>
那麽，誰能來搶他們呢？</p>
或者說，誰有能力擊敗兩個兩儀級巔峰的武夫呢？</p>
有能力這麽做的家族和門派，不需要這麽做。</p>
因為這種級別的勢力，早就能夠通過各種手段得到令牌了——而四家會武，每個家族或門派，隻能派出一個人參加，令牌多了也用不上。</p>
</p>
至於沒能力這麽搶的門派……他們也搶不到啊。</p>
那多派合作？</p>
一共就兩枚令牌，搶到了怎麽分？</p>
這都是有血的教訓的，百年前，發生了很多次門派合作搶奪，結果最後自己一群人又打了起來，導致損失慘重的情況。</p>
當然，諸多原因說到底就一句話：</p>
損失和收益不成正比。</p>
演武令到底有什麽用？</p>
演武令本身隻是一張門票，參加四家會武的門票。</p>
拿到了演武令，還得在四家會武上麵，打遍四大家族的年輕才俊，打入前三十名——這起碼得兩儀級修為才能做到。</p>
否則，這個令牌就屁用沒有。</p>
而且四家會武，隻允許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參加。</p>
也就是說，拿到了演武令，你的門派裏，還得有一個三十歲以下的兩儀級武夫，才能保證這個演武令有用。</p>
說不定這個弟子，就是你視為親傳，視為門派未來掌門人的優秀弟子。</p>
那再然後呢？</p>
再然後四象家族就會向你的這個優秀弟子拋出橄欖枝……好，你的弟子很忠心，表示他決不會背叛門派，就是想跟著進入四象秘境。</p>
那麽，進去了四象秘境然後呢？</p>
隻有四象家族的人才能進入秘境內圍，通過福地來嚐試破境兩儀、破境三才啊。</p>
外人不行的。</p>
外人隻能待在外圍，采一采外圍的靈草靈藥……無數次的先例證明，這份收獲並不驚人。</p>
至少這份收獲，不足以讓一些小門派，去耗費大量人手去跟兩個兩儀級巔峰的武夫搏殺。</p>
損失和收益不成正比。</p>
那這件事就沒有勢力會去做。</p>
所以，綜上所述，注定了不會有人來搶李觀棋和秦鹿白……如果他倆身受重傷，可能會吸引很多勢力過來，可問題是他倆完全沒受半點傷。</p>
這個現象在生活中很常見，但也是真的很有趣。</p>
世間事，說到底，原來就是四個字。</p>
——權衡利弊。</p>
這也是李觀棋和秦鹿白兩人的行事動機。</p>
如果不是秦鹿白有著偷偷潛入朱雀福地的方法，以他倆的修為，也是看不上四象秘境外圍那些靈草靈果的，更懶得來生死擂爭奪演武令。</p>
現在。</p>
四象演武令已經到手。</p>
李觀棋和秦鹿白二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參加四家會武，然後雙雙打進前三十名，加入四大家族，跟著進入四象秘境。</p>
最後，再次合作，偷偷潛入秘境內圍，進入火屬性的朱雀福地，借火煉體，嚐試破入三才級。</p>
不過最需要注意的就是……</p>
他倆別還沒打進前三十米就在擂台上碰一起了，那樂子可就鬧大了。</p>
一天。</p>
距離四家會武，還有一天。</p>
回到井底安全屋之後，秦鹿白表示她準備在井底安全屋裏好好地睡一天，讓李觀棋哪涼快哪呆著去，別跟她擠一個屋子。</p>
而雙人生死擂打完之後，時間本就差不多在淩晨4、5點的樣子。</p>
等李觀棋再從井底安全屋裏走出來之後，天邊已經浮起了一抹魚肚白。</p>
天光破曉。</p>
距離四家會武召開的最後一天清晨。</p>
李觀棋迎著朝霞，走向了雷城那繁華美麗的地上世界，穿過沿途的一家又一家商鋪，盡情欣賞著這個習武之風濃烈的城池。</p>
他想看一下江湖。</p>
這個【雷城第一】副本，很明顯就是為了讓武夫路線的超凡者沙場轉江湖的。</p>
沙場即軍隊，軍隊即朝堂，這裏邊的水太深了，根本不是弱者能參與的，進去就是炮灰，詭異世界很顯然也不想讓超凡者這麽早就參與其中。</p>
所以【邊疆戰場】副本讓人看了眼戰爭的冰山一角，然後就通過被陷害的方式，走進【雷城第一】的大洛江湖。</p>
雷城，李觀棋是到了。</p>
可快意恩仇的江湖他看過了嗎？</p>
沒有。</p>
無麵區倒是去了兩個，全都是瘋子，特別是雙人生死擂的無麵區，感覺全都磕了藥似的，瘋魔亂舞，根本不是正常人。</p>
但……到底什麽才是江湖？</p>
雷城有江湖嗎？</p>
李觀棋想，應該是有的。</p>
比如六十年前，白陽經曆、造就的那一個時代，那就是江湖。</p>
那是白陽的江湖。</p>
是白陽橫空出世，掀起風雲，力壓一代青年才俊，打遍雷城無敵手。</p>
是白陽中年犯錯，錯殺青龍家主，害得全家亡故，自己也陷入癡傻。</p>
是白陽最終醒悟，憑一己之力，越級轟殺五行級妖魔，挽救一城三十萬人，然後外出遊曆十年，回城之後，肅清整座雷城的習武風氣。</p>
雷城。</p>
白陽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在以後的未來，他也終將死在這裏。</p>
白陽是屬於雷城的，所以他能在雷城看到、找到、擁有自己的江湖。</p>
那李觀棋呢？</p>
他能在雷城找到自己的江湖嗎？</p>
恐怕答桉，是一個“不”字。</p>
李觀棋在雷城走了整整一日，走遍了雷城的每一個角落，看遍了雷城的每一處風光。</p>
他看見武館裏，有少年在木人樁前揮汗如雨，少女在旁手捧清茶，笑顏如花。</p>
他看見黃昏中，有少年向天揮拳，說要成為最最厲害的大俠，用最最風光的方式，將少女娶回最最幸福的家，然後就被少女的父親，也就是他的師父揪著耳朵，疼得嗚哇亂叫。</p>
他看見擂台上，有雙方門派的優秀弟子，帶著自家門派的榮譽，開始了你來我往的攻伐，最終勝者享受歡呼，敗者暗然離去。</p>
他看見陰暗處，有故人之子前來尋仇，早已退隱的老邁殺手，則是回頭看了眼妻兒孫女，接著閉眼一笑，坦然赴死。</p>
最後。</p>
老邁殺手的孫女，抱著亡故爺爺的屍體，仰天哭嚎，發出“不報此仇誓不為人”的誓言……就這樣，一段恩怨了，一段恩怨結。</p>
冤冤相報，循環往複。</p>
李觀棋沒有插手。</p>
因為別人有別人的恩怨，與他無關，他不能管，更不該管。</p>
“不在這裏。”</p>
深夜。</p>
雷城的街上行人漸少。</p>
李觀棋在一處地勢偏高的小巷裏，坐在石牆上，遙望半座雷城的夜景風光，手裏提著一壺雷城特產的桂花釀，喝了一口之後，感受著嘴裏回味的餘甘，低頭一笑。</p>
不在這裏。</p>
他不屬於雷城。</p>
他的江湖，不在這裏。</p>
這是【雷城第一】的副本。</p>
而“雷城第一”是白虎家族白陽的，也隻能是那一個人的。</p>
這個副本，隻是讓他來看看別人的江湖。</p>
屬於他的江湖，還在後麵，還在將來……</p>
“白陽？白陽！嘿嘿嘿！”</p>
忽然，一陣蒼老男人的嬉笑聲從後邊響起。</p>
“嗯？”</p>
李觀棋詫異地回過頭來，有些奇怪，更有些心驚，為什麽有人靠近，他卻等對方出聲時才發現？</p>
然而。</p>
出現在他身後十米遠的，是一個蓬頭垢麵，白發沾滿灰塵，渾身上下肮髒不堪的老乞丐，髒兮兮的臉上帶著癡傻笑容，此時正指著李觀棋不斷嬉笑。</p>
【三才級異血武夫！】</p>
三才？！</p>
李觀棋愕然。</p>
“白陽！白陽！”</p>
老乞丐喊著白陽的名字，嬉笑著邁出一步，如同鬼魅般閃到了李觀棋所在的石牆上邊，湊在他身旁，癡傻笑道：“白陽，你嘛時候是雷城第一啊？”</p>
“？？？”</p>
李觀棋直接滿臉問號，“我不是白陽，我叫李觀棋……啊，我。”</p>
他一時語塞。</p>
用假名還是不習慣，不過算了，一個模擬副本，暴露真名其實也無傷大雅，而且這老乞丐雖然是三才級武夫，但看上去似乎是傻的。</p>
不對。</p>
這都不是問題。</p>
問題是，這老乞丐為什麽要叫他白陽啊？！</p>
“喂，瘋子。”</p>
忽然，夜色下的小巷盡頭，黑暗之中，有一道高大身影緩緩走來，傳來老邁沙啞的聲線。</p>
李觀棋一愣。</p>
隻見那位高大老人身穿一襲白衣，滿頭白發如霜，麵容宛若刀凋，硬朗陽剛，蓄著白色的山羊胡，手上抓著一包DC區的桂花酥，跟桂花釀是同出一家鋪子。</p>
此人……此人……</p>
好像。</p>
長得好像。</p>
如果這位白發老人剃去胡子，隻怕麵容能與李觀棋有八分形似。</p>
最巧的是身高。</p>
據李觀棋目測，這位老人的身高和他竟是一模一樣，也是1.98m，不高一寸，也不矮一分，完全的一致。</p>
如果穿著一樣的衣服，再從遠處看李觀棋和這位老人的話，絕對分不清誰是誰。</p>
“嘿嘿！白陽！”</p>
這時，李觀棋身旁的老乞丐癡傻嬉笑，轉頭看了眼李觀棋，嬉笑著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你不是白陽，白陽是那個！”</p>
說著，老乞丐如同猿猴般縱身一躍，從小巷石牆上跳起，抓住一根柳樹的柳條就蕩了過去，跑到高大老人身旁，直接抓過對方手中的那一包桂花酥。</p>
“好吃的，嘿嘿，好吃的！”</p>
老乞丐用髒兮兮的手抓起桂花酥就吃了起來，蹲在牆角，吃得不亦樂乎，滿臉碎屑。</p>
“慢點兒……算了，反正你也不可能被噎死。”</p>
高大老人拍了拍老乞丐的肩膀，然後看向李觀棋所在的位置，朝他輕聲一笑，“抱歉，驚擾你了，小兄弟。”</p>
“額，不，沒事。”</p>
李觀棋麵露遲疑之色。</p>
無？</p>
這個老人身上沒冒出來修為提示。</p>
普通人？</p>
不！</p>
絕不可能是普通人。</p>
這種事早就有前車之鑒了，如果一個人故意通過某種手段隱藏了修為，那係統是不會顯示修為的。</p>
這高大老人絕對是武夫！</p>
而且修為不低。</p>
所以……白陽？</p>
李觀棋從石牆上翻身跳下，朝老人拱手抱拳，遲疑道：“前輩……是白陽，白大俠？”</p>
“老夫是白陽。”</p>
高大老人眼神暗然，聲音沙啞，“可大俠一詞，還是免了吧。”</p>
“嗯？”</p>
李觀棋一怔。</p>
原來如此。</p>
這位老人哪怕在當年憑一己之力挽救雷城三十萬百姓，可實際上心裏還是沒有邁過那一道檻，隻是藏了起來而已。</p>
他還沒有完成對自己的救贖。</p>
“晚輩齊宣，見過白前輩。”</p>
李觀棋抱拳行禮。</p>
“不是李觀棋？”白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p>
“額……”</p>
李觀棋表情一僵，略顯尷尬。</p>
“你是外地人。”</p>
白陽輕聲道：“從何而來，老夫不想查，老夫隻在乎你來雷城想幹什麽，你昨晚剛從雙人生死擂那裏，殺死了五輪對手，拿到了四象演武令，準備參加四家會武，進入四象秘境。”</p>
“……正是。”李觀棋點了點頭。</p>
“老夫不喜歡無麵區。”</p>
白陽轉過身，背對著李觀棋，看向牆角那個正在吃桂花酥的癡傻老乞丐，眼神暗澹，“習武為殺者，終將付出應有的代價……老夫是，他亦如是。</p>
他比我的歲數還要大。</p>
從老夫小時候，他就在雷城裏遊蕩了。</p>
他是三才級武夫……事實上，這應該是跌境之後的修為。</p>
他曾經是黑暗兄弟會的一名殺手，巔峰時期，約莫是五行級的武夫，修煉邪道武功，為了錢財權勢，殺人無數。</p>
然而。</p>
他在某天夜裏走火入魔，失手殺了自己一家老小滿門，然後就瘋了，在雷城這麽一晃，就是上百年過去……”</p>
說到這裏，白陽的一聲幽幽輕歎，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p>
“……”</p>
李觀棋有些不知如何應答。</p>
不過……這老瘋子至少也活了一百多年了啊。</p>
異血武夫的壽命，不僅和境界掛鉤，甚至嚴格來講，異血帶來的影響還要更大些。</p>
異血武夫的壽命從來沒有一個準確定數。</p>
異血不同，壽命也不同。</p>
有些三才級武夫隻能活百年就壽終正寢。</p>
有些兩儀級的武夫，因為體內異血特殊，反而長壽得很，可以活三四百年。</p>
都是不確定的。</p>
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p>
武夫壽命的極限，和咒術師的壽命極限，都是999年，破不開千年大關。</p>
千年壽元的桎梏，彷佛就是壓在人類修行者頭上的詛咒。</p>
“你很不錯。”</p>
這時，白陽似乎從自己的情緒裏回過神來，看向李觀棋，微笑道：</p>
“天資，筋骨，心氣，都很不錯，不必緊張，在明日的擂台上好好發揮，以你的修為，進前三十名根本無需擔憂，若是發揮好些，前十有望，屆時隨便選個家族，跟著進入四象秘境就是。”</p>
“您呢？”</p>
李觀棋忽然問道：“晚輩想加入您的白虎家族，可以麽？”</p>
他的武道意象，最初是虎嘯山林，而白虎家族的成名武學，正是《白虎拳》！</p>
“算了吧。”</p>
白陽輕輕搖頭，“自老夫回歸雷城之後，白虎家族，就從來沒有收過任何一個從雙人生死擂裏走出來的武夫。</p>
如果你能為了四象演武令而上台殺人，那麽，有朝一日，假設有更大的利益擺在你麵前，你又是否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去做出更大的惡事？”</p>
“惡事？不是這麽個道理。”</p>
李觀棋皺起眉頭，“生死擂上台與否，全憑自願，我自願上台，殺的，也都是些自願上台的對手，你情我願，何來惡事一說？”</p>
“也許吧。”</p>
出乎意料的，白陽居然並未反駁，這位老人隻是眼眸低垂，暗然道：“老夫承認自己的迂腐，但老夫確實……不願再看見殺戮了。”</p>
李觀棋一怔。</p>
“年輕人，你確實很不錯。”</p>
半晌，白陽才抬起頭，看向李觀棋，微笑道：“不必糾結白虎家族，白虎家族並不是最優秀的，雷城之中，青龍家族底蘊最深，如果你想在雷城發展，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p>
“別了，小友。”</p>
說罷，白陽背著手，緩緩走入夜色，那位高大老人的寬厚背影，逐漸消失在李觀棋的視線裏。</p>
“……”</p>
李觀棋收回目光，仰起頭，遙望滿天星空與明月，眼神閃爍。</p>
明日。</p>
四家會武召開之日！</p>
整座雷城的年輕武夫，四大家族的青年才俊，全都會聚集在那座擂台上麵，以武會友，以武論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