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玉珩偷偷下山來看過她之後,閉關已數十日之久,入冬的白天總是很短暫,薄雲慘淡,夕陽遲暮。


    搖姯照常坐在秋千上瞎晃蕩,綠藤繞著秋千生機盎然。


    幾乎每天她都會坐在這裏看日落,眼前一片寬闊的草地,向外延伸過去就是一望無際的湖水。她時常會想,以前她欺負他時,他心裏是否恐懼是否厭惡。那時他躲她躲的猶恐不及,她追的不亦樂乎,如今他儼然惡魔模樣,而她在庇護下已經忘了江湖的本色,直到顧琉璃的威脅,那晚她的警告,才讓自己重新正視武林。


    對蘇玉珩的愛慕之心在這次見到他後從內心的小角落裏迅速繁衍生長,他偶爾的溫柔,偶爾的撒嬌,都讓她甘之如飴。


    搖姯對沈紹禮的感情連自己都弄不清楚,她喜歡他無疑,但聽到他親口說接近自己是為了雙生草時,也很驚訝自己竟然出奇的冷靜,她沒有憤怒,沒有傷心,仿佛這是天經地義之事。隻是在聽聞沈紹禮和天女交好後,她傷懷過,絕望過,所以才會逃離靈河去尋找新的生活。


    但是為什麽沈紹禮的對象是天女會讓她這麽絕望呢,哪怕是他的幼晴妹妹,她都不會如此固執地想要弄明白。那個原名叫顏湮煙,但所有人都叫她天女的女人,可以在武林虜獲任何人,沈紹禮隻是其一,還有蘇玉珩,也是對她勢在必得的。


    七諫山莊很多擺設都是她喜歡的模樣,可能是在蘇玉珩的潛移默化中,她漸漸喜歡上他中意的東西。她不得不承認,哪怕她再掙紮,有些人就是擺脫不了。


    來備晚膳的樞一臉冷淡地告訴她尊主今日下山,然後扭頭便走了。她滿懷心思,左等右等,直到菜都涼了也沒見著他。沒了心思吃飯,她早早上床熄燈睡覺,不料卻失了眠,直到二更天她實在撐不住才進入夢鄉,夢裏又是打打殺殺,那個白衣公子遲遲未出現。


    冬日的夜晚打起霜來也是凍的很,搖姯半夜醒來隻覺渾身冰涼。模模糊糊有個黑影站在床邊,冰冷的目光在搖姯的臉上徘徊。


    她在被窩裏哆嗦了一下,黑影依舊巋然不動。


    “尊主?”搖姯試探地叫了一聲。


    黑影沒有回應,轉身就走。


    搖姯從被窩裏伸出手抓住他的一小半衣角:“你回來了?”


    他手輕抖,連帶著一絲內力從衣角傳到搖姯的手上,震得她手生疼,衣角就從搖姯手中滑落。


    “我好想你。”軟軟的聲音像隻小蟲一樣在抓著那個黑影的心,要抬起的腳步又放了下來。


    搖姯從被窩裏爬出來,光著腳就跳下了床,她從背後環繞住黑影的腰,他的體溫在寒冷冬天中剛剛好的溫暖,小腦袋輕輕靠在他背後。


    “閉關累嗎?”


    少女綿綿的身體貼在他的背,蘇玉珩深吸一口氣,將她的手從腰間甩開:“少來,美人計不是你用的招數。”


    冷冰冰的語氣,尖酸刻薄的戲謔,讓搖姯瞬間清醒過來。


    “你為何。。。”搖姯張口想問,還是將話頭憋了回去。


    “怎麽,自己做的事情還想抵賴?”


    “尊主倒是說說,我有何事是想抵賴的。”


    “真是可笑,”蘇玉珩站的挺立,磁性的聲音在黑暗中有種別樣的性感,“你覺得就憑你,可以將雙生草從我身邊拿走嗎。”


    “你覺得我是為了雙生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需要它去沈紹禮那裏獻媚,闡天門的門主需要靠雙生草續命呢。”


    “如果我真的想把雙生草據為己有,當初何必給你。”地麵露水冰涼,搖姯光腳踩在地上,遍體生寒。


    “今非昔比,你們女人變化最快。”


    “那敢問尊主,你有何證據可以證明我是為了雙生草。”搖姯往後退了幾步,她吐了一口氣,在黑暗中死死盯著那雙透著光的眼睛。


    蘇玉珩冷哼一聲:“你的情郎都尋上門來要雙生草了,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搖姯訝異,“他怎麽會來?”


    “是啊,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他冷冷一瞥,嘴角上揚,此刻的他邪氣得很。


    “如果我說,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雙生草在哪兒,你信還是不信?”


    “隻有我們倆知道這件事,如果是你,你會選擇相信嗎。”


    她光腳站在廳中央,平穩而篤定。


    “隻要是你說,我就信。”


    蘇玉珩身體在黑暗中一僵,黑眸緊緊鎖定在她的臉上。


    “你不信?”搖姯不怒反而輕笑,“你從來都不信我。”


    “如果我相信別人,我已經死了無數次。”


    冰冷的語氣,毫無感情的話,還有他溫熱的體溫。


    她轉過身鑽進被窩裏背對著他,小聲道:“要殺要剮隨便你,反正我說什麽你都不信,多說無益。”


    “別以為我不敢動你,我最討厭別人恃寵而驕。”蘇玉珩一個箭步走過去,他俯身將她的身子扳過來,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搖姯仿佛能夠感覺到自己骸骨在收縮。


    “恃寵而驕?你從來都沒有寵,我又何來嬌。”她忍住不哽咽,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淡些。


    “你們女人就是不能寵,寵了就得寸進尺。”


    “嗯,我隻是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罷了。”眼淚從搖姯的麵容滑落,恰好滴在蘇玉珩的手上,他的手放鬆了些,但眼神卻愈加冰冷。


    蘇玉珩在黑暗中死死盯著她的眸子,搖姯又聞到了熟悉的玉蘭香,他們的鼻尖就快貼在一起,她甚至都隻敢小口呼吸。


    “他說你們已有肌膚之親,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在乎嗎?”搖姯一字一頓說道。


    蘇玉珩掙開她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揚,好像聽到了個笑話般:“剛剛才提醒過你要有自知之明,你好像從來都沒記性。”


    “那是真是假你知道答案又有何意思呢。”


    “當然有意義,我得掂量掂量你這個把柄到底值多少。”他冷笑,從衣袖裏掏出條白色絲巾,將抓過她下巴的手仔細擦拭,隨手一扔拋在空中。


    “如果我說我們有肌膚之親了,那你是想殺了這個把柄,還是放把柄走呢?”搖姯目光隨著那條絲巾在空中跌落在地上,也學著他的語氣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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