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風芷淩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開口時聲音還有些不穩,她吞咽了口水,平複了氣息,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語氣說道,“我身在迷陣之中,無法逃脫,於是隻好出此下策,我說的那些話,都不過是為了逃出迷陣而做的嚐試。”</p>


    “讓大師兄誤會了,很抱歉。”</p>


    *</p>


    瀾淵將風芷淩轉過來麵對著她,低頭額頭觸碰她的前額,溫柔繾綣地說道:“淩兒,無論你再怎麽否認,我都不會信的。——寒武洞想殺你的凶手我會和你一起找出來,噬魂族的事情我會陪你一起去解決,你做過的那些事,我會和你一起承擔。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別想再從我身邊溜走。”</p>


    如此溫柔的強迫,讓人難以抵抗。</p>


    瀾淵的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觸碰著風芷淩的額頭,看似親吻更是安撫,似乎是在勸她放下所有的擔憂,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他。</p>


    風芷淩好不容易脫口而出的那些違心的狠話和努力維持的狠絕之心,就好像一把假裝鋒利刀刃砍在了一團棉花中,完全沒有傷害力。</p>


    她幾乎就要淪陷在瀾淵暖心織造的柔軟護甲裏。</p>


    然而隻是幾乎。</p>


    “淩霄受傷了,我很擔心他,”風芷淩低頭脫口說道,“我要回魔界。”</p>


    “你的傷還沒有好,去魔界也做不了什麽。”瀾淵沒有因她故意刺激的話上當,“在你傷愈之前,我一步都不會離開你。”</p>


    “你看著我。”瀾淵低頭尋找她的視線,用右手背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毫無征兆地吻在了她的唇上,淺淺的一吻停在那裏,沒有衍出更多的情愫。風芷淩卻愣住了,心跳隨著這個真實的吻而突然停止,她一時忘記了反應,等到準備逃離時,瀾淵已經得逞般地微笑起來:“淩兒,你當真舍得我?”</p>


    “你的心和身體,都比你的言語誠實呢。”瀾淵鬆開抵住她下巴的右手,風芷淩這才往後退了幾步,垂頭靠在一棵大樹幹上,情緒翻湧,失了言語本能。</p>


    “你放心。”瀾淵說道。</p>


    他的眼神一眼不離風芷淩,不再去戲弄她,用放鬆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司徒非的長泯劍我是了解的,不可能有那麽強的威力。噬魂族離了扼魂鐧,需要尋找更強大的宿體,說明戮魔刀就在長雪門附近。</p>


    “長雪門善易容術,不但能讓自己易容成熟悉的人,而且能將手上的器物易形。剛才司徒非和我對戰,長泯劍出鞘時,我發現劍刃上泛出了根本不屬於那把劍的赤金色劍氣。怪隻怪司徒飛易容術水平還不夠爐火純青,無法將長泯劍的本性完全掩蓋。——直到司徒非拔劍的那一刻大師兄才猜出來,玄泯劍八成就是戮魔刀所化。淩兒又是什麽時候猜到的?”</p>


    “……我隻不過是隨意蒙他的,他的不自然反應才讓我加重了懷疑。”風芷道,“——幾個月前他輕易就被我打敗,如今劍法卻突飛猛進,我對修仙之道不了解,不知道這世上是否有什麽快速提升修為的禁術,就隻能先假設司徒非是得到了戮魔刀和戮魔刀訣才會如此。反正蒙錯了也沒有什麽要緊的,最多就是下次再換另一個人蒙罷了。”</p>


    “司徒非似乎一直都對我恨之入骨,可沒有想到,他竟然為了殺我,置整個仙界安危於不顧。”風芷淩輕歎道,“寒武洞中,殺我的人,真是他嗎?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沒有得到戮魔刀。可為什麽他會懂得寒武洞的機關?如果他的易容術修為不高,又怎麽會做到和大師兄那般相像?”</p>


    “如果真是他,我必不饒他。”瀾淵的語氣裏透出恨意,說道,“易容術雖然能換形,但是如果易容水平不高,或是模仿一個自己不熟悉的人,是很容易露出破綻的。他能易容成我,將與我最為熟悉親近的淩兒也給騙了,這一點很奇怪。”</p>


    瀾淵說“最為熟悉親近”之時,有意無意地停頓了一下,看著風芷淩的表情。</p>


    風芷淩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卻故意避開他的眼神,說道:“……我總感覺,他對寒武洞非常的熟悉,對大師兄的言行舉止也模仿的極像,否則,我也不會輕信了他。”</p>


    司徒非是在何時摸清楚了寒武洞的機關,又是在什麽時候悄悄觀察著瀾淵的一言一行,現在想來,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除非司徒非早就有所圖,才會做如此籌謀。那麽,他到底隻是單純為了殺風芷淩,還是有其他目的?</p>


    總之,有一個結論是肯定的——司徒非行事已經偏離正途,必須及時將他所做之事在仙門各派麵前揭穿,阻止他繼續行入歧途。</p>


    這邊兩人想著要揭穿司徒非的企圖,而司徒非也想著要將這兩人“苟合”的事向三界揭穿。</p>


    “如今最要緊的,是召開仙盟集會,還你一個清白。”瀾淵道。</p>


    “清白?”風芷淩聽到這兩個字,嘴角不自然地動了動,“……我何來清白?”</p>


    “你是因為被淩霄用連心咒控製,你所做的那些是都是被迫的,仙門子弟都是明事理之人,他們知道真相後定不會再去苛責為難與你。”瀾淵道。</p>


    “是嗎?”風芷淩問道,“那麽,司徒非為何依然想要殺我?”</p>


    “他已經偏離正途,非常人思維,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態度。”</p>


    “可是我當著五門七派的麵殺了溫岐年。”</p>


    “我會抓到韓深,讓他解釋清楚當時的真相。”瀾淵向風芷淩身邊走去。</p>


    “我害死了太乙門那麽多人。”</p>


    “你當時對自己體內的魔丹一無所知,並非故意……”瀾淵靠近風芷淩。</p>


    “大師兄,你覺得,除了你,仙門之中還有人會容忍得了我的所作所為嗎?”風芷淩逃也似的躲開了瀾淵伸出的雙手,“不可能的,大師兄,你不要再替我說情了,那樣隻會連累你,連累太乙門。”</p>


    兩人說了半天,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裏。</p>


    晨曦悄然布滿樹林,兩人的人影在枯黃的落葉上麵拖得很長,明明站的很近,影子越隔著很遠。</p>


    氣溫隨著日出變暖,風芷淩臉色卻顯得更加蒼白了。</p>


    “你需要休息,需要療傷,淩兒,”瀾淵盡力讓自己不那麽急迫,溫聲說道,“等你傷愈之後,我們再說此事,好嗎?”</p>


    繼續爭論下去不會有結果,風芷淩也不再說話,點頭表示同意瀾淵的建議。</p>


    “我替你療傷。”瀾淵正想去拉風芷淩的手,怕她拒絕,又解釋道,“這樣你複原的快些。”</p>


    風芷淩便不再躲避,隨瀾淵扶著,坐下盤坐調息。</p>


    瀾淵盤坐在風芷淩身後,先是伸手去探她的腰部,她冷不丁的被摸到敏感處,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瀾淵嘴角翹起來:“我隻是想看看你的腰椎複原的如何了。”</p>


    “原來淩兒這裏很怕癢。每次碰到都這麽緊張。”瀾淵忍不住笑了笑,故意輕輕地用手在腰椎處上下摸索了一會,才好像終於找到了傷處似的噢了一聲,說道,“斷裂的腰椎好些了。”</p>


    “我再幫你推按一下,你忍著點。”瀾淵用右手三根手指在風芷淩兩截斷裂的腰椎處巧力地上下推按,左手扶住她的左肩臂處,掌心的溫度竟穿透三層布料,傳遞到風芷淩的皮膚血肉之中。</p>


    雖然瀾淵做的很不經意,風芷淩卻覺察出來了,這不單是掌心的溫度。“大師兄,你不必度這麽多真氣給我,這樣於你有損。呃……”突然的刺痛從腰椎急流似的傳過來,風芷淩沒忍住痛呼出聲。</p>


    “你複原的本來就很快,我隻不過用真氣替你恢複經脈運行,這點損耗沒有什麽,很快就能修養回來的。”瀾淵聽到風芷淩的呻.吟,立即減輕了力道,耐心勸慰道,“不要再讓大師兄分心了,弄疼了你,心疼的卻是我。”</p>


    自從得知了風芷淩內心的真實想法,瀾淵便對自己的感情毫不遮掩,簡直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對風芷淩表達自己的愛意。風芷淩心裏甜的緊,卻又隻能拚命掩飾,很是辛苦。</p>


    腰椎推按後,瀾淵又為風芷淩治療潛龍劍震的內傷,風芷淩自己帶的藥丸效用對潛龍劍傷不算太大,緊緊是提著風芷淩的一口元氣,因此風芷淩也不再服用。一個時辰後療傷完畢,風芷淩疲勞地歪頭倒地睡了過去,瀾淵將她從地上輕輕抱在自己的雙腿上,讓她舒舒服服地躺著。</p>


    瀾淵也不用再像昨日那樣偷偷摸摸的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在她快要醒來時又將她放回地麵,這回他不用再抑製自己奔湧的情緒,可以放肆大膽地去體會擁有她的快樂,一切動作都變得那麽的自然。他們坐在一棵冠蓋繁茂的大樹下,瀾淵為了替風芷淩遮擋日光,用自己的衣服一角輕輕蓋在了風芷淩的眼睛上,然後自己閉上眼睛也開始調養生息。</p>


    </p>


    風芷淩受傷後又折騰了一夜,因此睡得很沉。</p>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太陽已經偏西。</p>


    她的身體在瀾淵的治愈和安穩的睡眠之後,恢複了已經有五成。</p>


    “淩兒。”瀾淵拿開遮住她眼睛的衣角,輕喚了一聲,“往後餘生,如果能與你這樣朝夕相對,我這一生,該是多麽幸福。”</p>


    風芷淩看著瀾淵,久久沒有說話。</p>


    “你是太乙門的掌門,仙盟盟主,仙界盛衰安危,都係於你一人身上,你又怎麽能和我在這樣的荒野之中朝夕相對。”良久,風芷淩開口道,“何況,我還是個魔界妖女。”</p>


    “仙界又怎麽會因我一人而盛衰安危。”瀾淵道,“就算我離開了,還會有其他人做我做的那些事,太乙門還有瀾台、瀾真、瀾久、瀾秋,五門七派也有傅掌門、葛掌門、孟掌門等人,他們都很好。”</p>


    “他們都沒有你好。”風芷淩道。</p>


    “淩兒,你是在表白嗎?”瀾淵眉毛彎了起來,低頭親了一下風芷淩的額頭,“原來大師兄在淩兒心目中是最好的呀。”</p>


    風芷淩知道瀾淵又繞自己玩,她幹脆地直言道:“大師兄當然是最好的,不是隻有淩兒這麽想,這是三界公認的——賀瀾淵,天下第一仙山的第一修士,天下第一美男子,天下第一清雅正直之人。否則,師父過世後,五門七派又怎會理所應當地默認大師兄繼任仙盟盟主呢。”</p>


    “天下第一美男子?”瀾淵對這個稱呼表示稀奇。</p>


    “這是卜夢觀的白荷和幼微姐告訴我的,三界盛傳已久,大師兄難道沒有聽過?”風芷淩。</p>


    “天下美男子多如牛毛,又未曾舉辦過什麽美男比賽,緣何就定說我是第一呢。”瀾淵道。這分明是還想讓風芷淩多誇讚幾句的意思。</p>


    風芷淩卻沒多想,認真地回答道:“我也曾見過不少仙門弟子,又在凡間也經曆過,亦曾在魔界……生活過,見過不少人,自然也見過些容貌俊俏的男子。但是,那些人與大師兄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大師兄盛世美顏,如同天人,不是那些凡塵俗子可堪比較的。”</p>


    “唔,淩兒在太乙山時,就常常和卜夢觀的姑娘們討論那些什麽美男子們的事情了麽?”瀾淵收起上翹的嘴角一本正經地問道。</p>


    “我……沒有討論別的男子,隻不過是向他們提起大師兄……”風芷淩忙解釋道,想要說明自己不是一個春心萌動、隨意議論美男子“們”的小花癡,“我隻不過提到大師兄一人而已。”</p>


    “噢。”瀾淵點點頭,“我懂了。原來淩兒很早就傾心於大師兄了呢。告訴我,是你幾歲的時候?七歲?還是八歲?”</p>


    “哪有那麽早?我……”風芷淩才發現自己掉進了瀾淵的坑裏,她騰地坐了起來,臉倏地紅了,吞吞吐吐地說道:“大師兄,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沒有那麽早……七八歲的時候,我、我哪有什麽男女有別的觀念呀。”</p>


    這不就是承認自己早就有愛慕之意了麽?瀾淵在忍不住笑意了。第一次從風芷淩嘴裏聽到她的那些小心思,簡直如獲至寶。</p>


    “那是幾歲?”瀾淵發現風芷淩害羞的樣子可愛極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懊惱自己從前沒有早早地察覺自己的心意,他忍不住將她摟在懷裏,柔聲道,“不管你幾歲開始暗戀大師兄,大師兄都不會笑話你的。越早越好,大師兄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可知在幽冥之鏡的時候,大師兄也曾經……”</p>


    “嗯?”風芷淩等著瀾淵繼續說下去。</p>


    “曾經肖想過你。”瀾淵也不遮掩了,畢竟在溪穀山林中,若不是風芷淩突然昏迷過去,他們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在幽冥之境中我陷入了幻境,才察覺出自己對你的心意早已不僅是師兄妹之情。”</p>


    風芷淩的臉更紅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覺得今天說的好像有點多了……明明自己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他的,為什麽還是情不自禁的跟著他一起享受這種難得的二人時光……</p>


    “我,我餓了,”沉默了良久,風芷淩難突然為情地說道。她的辟穀之術一直練的不好,如今受了傷,更是不經餓了。從魔界封尊大典之後,她就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呢。</p>


    “我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她說道。</p>


    “怪我,淨顧著享受二人世界了,竟把這事忽略了。”瀾淵起身道,“我帶你去村鎮吃東西。”</p>


    瀾淵手扶著風芷淩,禦氣來到了一個小鎮。</p>


    *</p>


    不久後,風芷淩終於避開了瀾淵,往魔界飛去。(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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