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芷淩閂了門，躺在小木床上試圖入睡，卻輾轉反側，心神不安。</p>
大師兄、藍城奕、淩霄，他們三個的臉，輪番在她腦海中出現。</p>
天魔宮中，答應淩霄的事，真的要去做嗎？</p>
她到底，該不該和大師兄相認？</p>
藍城奕到底遇到了什麽事，竟然會委婉地跟她說萬一等不到他，就讓她隨瀾淵會太乙門？</p>
她是極困的，卻因為思緒淩亂，久久無法入眠。</p>
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在天魔宮中和淩霄說過的話。</p>
.</p>
.</p>
“我來見你，不是因為我想認你這個舅舅，”風芷淩道，“我隻是想來給桐安城的百姓拿解藥。”</p>
“你……你不想認我……認我這個舅舅。”淩霄眼神裏的光黯淡下去，他沒有想到，十幾年來令他朝思暮念、魂牽夢縈的小外甥女，從前同她最親近的小外甥女，此刻竟然對他說，不想認他。</p>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當初弄丟了她，差點害死了她……好在，她還好好的活著，這是上天對他的眷顧，是上天給了他重新愛護她的機會，他一定、一定不能再失去她。</p>
“解藥，可以給我嗎？”風芷淩語氣冷冷，她不知道淩霄在想什麽，隻想快些拿到解藥。</p>
淩霄目光再次柔和下來，雙手輕輕地搭在風芷淩肩膀上，柔聲道：“羽兒，桐安城的瘟疫雖然是神烏鼎的毒，但和我無關。但你既然問我要解藥，我可以給他們。不過，你不用再去桐安城了，我會派手下的人去給桐安城解毒，這些小事，你不用去管。”</p>
“你既然回來了，不管你想不想認我這個舅舅，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我會慢慢讓你想起從前的事，讓你重新接受我，接受自己的身份。”</p>
“……你是想把我關在魔界？”風芷淩從淩霄的話裏聽出了他的強硬態度，不覺警惕起來。</p>
“怎麽會是關你？羽兒，魔界是你的家，我隻是想讓你留在自己的家，留在舅舅身邊，舅舅會保護你……”</p>
“我不需要！”風芷淩厭惡地拍開淩霄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失控道，“你把解藥給我，讓我現在就離開！”</p>
“離開？這才是你的家，你想去哪兒？”淩霄反問道，“在太乙山待了十三年，你就忘記自己是什麽人了嗎？——你知不知道，就是太乙山息鶴庭那個老頭，帶著仙界那一幫人，殺了你娘，害了你爹，燒了天魔宮，毀了我們的家？太乙門是我們的仇人，你知道嗎？你不能留在仇人那裏，我要你回來，回家。”</p>
回家？</p>
風芷淩覺得荒謬。</p>
魔界是我的家嗎？</p>
不，太乙山才是。</p>
可是，太乙山，我還回的去嗎？</p>
家。我還有家嗎。</p>
“我哪裏都不會去，等我回桐安城，治好城裏的瘟疫，從此我會隱形埋名，從三界消失……”</p>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魔界、離開我一步。”淩霄緊緊抓住風芷淩的手，禁錮住她，不管她怎麽反抗，他都無動於衷，絲毫不給她掙脫的可能。而風芷淩那小小的手掌落在了他手裏，就如同捏著一隻剛出生的鵪鶉似的，毫不費力。風芷淩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撼動不了淩霄一根手指。</p>
淩霄臉色拉下來的樣子，陰沉的令人恐懼。他盡量緩和自己激動的情緒，耐心說道：“羽兒，這麽多年了，舅舅有多想你你知道嗎？你娘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你小時候，你爹娘那麽的疼你，你不能讓他們失望，你要留在魔界，親手替他們報仇。”</p>
報仇？我現在就想報仇，替太乙門殺了你！——風芷淩拚命掙紮，眼神裏露出了仇恨的凶光。</p>
“如果你不留在魔界，那解藥，我也不會給桐安城。”淩霄的眼神變得陰鷙。</p>
風芷淩泄了氣。她知道自己沒有一丁點硬鬥淩霄的資格。</p>
“好，”掙紮了許久，她累了，終於咬咬牙，放棄道，“我留在天魔宮。”</p>
“真的？”淩霄抬起眉，對她突然的態度轉變頗感懷疑。</p>
“真的，我說到做到。”風芷淩道，“你讓我自己把解藥送回桐安城。三天後，你來桐安城接我，我會隨你回天魔宮。”</p>
“不行。”淩霄立即拒絕。</p>
風芷淩心中煩躁，卻努力隱忍，慢慢的說道：“三天時間而已。我想再去見見我的朋友，和他們道別。我在仙門十三年，是那些人照顧我，陪伴我。如果沒有他們，我就不會好好的活到現在。仇恨是仇恨，恩情是恩情。難道我不應該好好的感謝那些照顧我幫助我的人，同他們做最後的道別嗎？”</p>
“誰知道他們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把你留在仙門這麽多年？”淩霄冷冷道，“肯定不是什麽好意，或許，根本就是一個陰謀。”</p>
“——他們說不定，就是想讓你長大後，認賊作父，好對付魔界。”</p>
“你……”陰謀？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風芷淩對淩霄的認識又加深幾分——他簡直就是一個不通情理、霸道蠻狠、心思歹毒、難以溝通的冷血大魔頭！她低著頭，氣的一時說不出話。</p>
淩霄見她低頭生氣，心中不忍，終於退讓一步：“你非要出去，我可以陪你回桐安城。”</p>
“你不能陪我……”風芷淩無語凝噎，她身後跟著個淩霄，她怎麽給瀾淵解釋？</p>
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一臉無奈地看著淩霄，說道：“舅舅……這十幾年的事，此刻一句兩句根本說不清楚。以後有時間，我們慢慢的說。我答應你，三天後，在桐安城等你，絕不騙你。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p>
“嗯？”淩霄終於聽她喚了一聲舅舅，語氣也柔和了不少，心下歡喜，等著她的下文。</p>
“那我們擊掌點額為誓。”</p>
淩霄愣住了。擊掌點額為誓，是羽凰小時候，和他之間相互定約定時、兩人之間獨有的承偌方式。</p>
“羽兒……你還記得。”淩霄緊喉間滾燙，鋒利的眉眼竟展露出淺淺的弧度，他看著風芷淩那小小的、認真的臉蛋，沉默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點頭道：“好，我們擊掌點額為誓。”</p>
風芷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提出擊掌點額為誓，她對五歲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記了，但是，有些事情總像是放在腦袋裏的一個看不見的角落，當碰到什麽開關時，就會毫無征兆、不受控製地突然蹦出來。往往還會附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奇怪思緒。</p>
她慢慢地伸出手，跟淩霄擊了個掌，又伸出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一碰，然後將拇指按在對方的額頭中央。</p>
——好傻。她不由得想。</p>
“三天後，我會親自去桐安城接你。”</p>
.</p>
.</p>
風芷淩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會兒，便幹脆起來了。</p>
她用白綾裹住頭臉，開門出了屋子，一抬眼便見木頭正和瀾淵坐在藥房內說話。</p>
她仿佛看見桌子周圍環繞著一圈溫和的白光。瀾淵在的地方，周遭總是那麽的明亮。</p>
可藍城奕一走，她更害怕獨自麵對賀瀾淵。幸好此時木頭在。</p>
她怔了怔，維持鎮定，走向木頭和瀾淵。</p>
木頭和瀾淵四隻眼睛齊齊看向她。</p>
“瀾汐姐姐，你醒啦！”木頭手中正握著一個白娟布裹著的一個通透的東西，像是一塊玉。見風芷淩出來，便高興地起身迎了過去。</p>
“木頭，賀掌門。”風芷淩揮手向他們打了個招呼。</p>
“瀾汐姑娘，你這兩日都未曾好好休息，怎麽不多睡一會兒？”瀾淵微笑著問道。</p>
“醒了便幹脆起來了，躺著也是頭暈。賀掌門怎麽……在這裏？”</p>
“瘟疫已經治好，我也該走了，本來想過來與姑娘道別，見姑娘睡著，便坐在這裏等你。”</p>
“原來如此，賀掌門不必如此客氣的。”風芷淩笑了笑，被木頭手中那件東西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是什麽？”</p>
“這是瀾淵哥哥的寶貝。”木頭道，“剛才瀾淵哥哥自己在這裏悄悄的看，被我發現了，我求了好一會兒他才願意給我看的呢。”</p>
“哦？”風芷淩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幾眼，發現那物件很像是一個玉質雕像。</p>
“木頭，哪有求了好一會兒，你想看，哥哥不就給你了？”瀾淵笑道。</p>
“可是瀾淵哥哥像是很不舍得的樣子。”木頭拉著風芷淩在賀瀾淵身邊坐下，將包裹雕像的白娟布完全打開，虔誠地把雕像小心翼翼地擺在桌子上，“我答應了哥哥會很小心的，哥哥放心。”</p>
瀾淵笑了笑。他有什麽不放心的，就算木頭此刻把雕像摔在地上，他也能輕易在雕像落地前撿回來。</p>
風芷淩終於看清了，那確實是一個近一尺高的玉雕像。</p>
通透的羊脂白玉，雕的是一個乘著仙鶴、有著燦爛笑容的少女，少女頭歪向一邊，一手指著前方，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神情活靈活現。連那隻仙鶴，也雕的栩栩如生。</p>
風芷淩看著桌子上那個玉雕少女，不由得愣了愣神。她感覺少女好像是在和自己對視一樣，她的麵孔，讓她如此熟悉……</p>
“真漂亮啊！這是……玉雕吧？”木頭歪著腦袋盯著那玉雕仔細的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又苦於詞窮，隻是不停的咂舌道，“瀾淵哥哥，這是你雕的嗎？真是好看！這是雕的瀾汐姐姐吧？簡直太像啦！和本人一模一樣！”</p>
“瀾淵哥哥、瀾汐姐姐……”木頭嘴裏來回念叨著他們兩人的名字，發現了什麽似的，問道，“咦，難道瀾淵哥哥和瀾汐姐姐是兄妹嗎？”</p>
……</p>
木頭還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中，卻不知身邊的兩人，都如同眼前的雕像一樣，石化了。</p>
</p>
“木頭，我有話要和瀾汐姐姐說，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瀾淵對木頭說話，眼神卻一直在風芷淩身上。</p>
“嗯？”這是木頭今天第二次被趕出藥房，雖然有點不情願，也不知道為什麽瀾淵突然嚴肅了下來，可是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當即乖乖的起身說道：“城哥哥也喜歡和瀾汐姐姐說悄悄話，瀾淵哥哥也喜歡和瀾汐姐姐說悄悄話，木頭知道啦，木頭現在去給瀾汐姐姐準備點吃的去，一會再過來找瀾汐姐姐說話。”</p>
說完便出了藥房的門，貼心地將門帶上了。</p>
.</p>
風芷淩的心跳很快，快到令她聽不見周遭的任何聲音。直到木頭關門的那一刻，她才遲鈍地回過神。</p>
她拿起擺在兩人麵前的玉雕，手忙腳亂地用白絹重新包裹起來，遞給瀾淵，強作一臉若無其事地說笑道：“賀掌門，木頭他，胡說八道呢，他弄錯了，以為玉雕的人是我。”</p>
“瀾汐姑娘。”瀾淵沒有伸手接玉雕，隻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臉，語氣平靜的有些瘮人，“我能不能，看一眼姑娘的真容？”</p>
風芷淩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低頭道：“請賀掌門不要勉強我……”</p>
“瀾汐姑娘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p>
“我……我的眼睛很可怕，不能讓人看見，會很、很嚇人。請賀掌門理解……我找木頭有事，先走了……”風芷淩把玉雕放在桌子上，跌跌撞撞的起身，椅子被她的膝蓋撞翻在地，可她連疼痛都無暇顧及。</p>
瀾淵跟著起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急切的聲音裏麵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瀾汐姑娘，沒有什麽可以嚇到我。請姑娘——讓我看看，你的真容。”</p>
賀瀾淵的聲音就像火山中滾燙的石塊，重重砸在風芷淩的心上，灼燙、沉重。</p>
“賀掌門……”風芷淩無力地站著，低頭不敢看賀瀾淵，眼神慌亂無措，在做著最後的掙紮——“今天賀掌門非看不可嗎？如果，我不同意呢？賀掌門難道要親自動手嗎？”她的反問，無疑是對瀾淵的反迫。她知道她的大師兄，從來不會強迫和勉強任何人，尤其是她。</p>
“如果瀾汐姑娘今日不願意，那我會一直跟著瀾汐姑娘，直到你同意為止。”瀾淵如此說道。他捉住她的手腕，掌心傳來灼熱的溫度，他深邃的雙眸牢牢地盯著她，那遮住她眼瞳和頭發的白紗，仿佛已被他熱切的眼神灼穿。</p>
風芷淩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逃了。</p>
良久，她終於答道：“好。”</p>
瀾淵沒有鬆手，風芷淩用那隻沒有被瀾淵握住的手，微微顫抖著，緩緩將白綾，一層層揭開。</p>
.</p>
她抬起頭，看著他。</p>
她看到了他眼裏的水光。還有滿目的熾熱，憤怒，心疼，以及流淌的深情。</p>
“怎麽會……為什麽？”瀾淵緊緊攥著風芷淩的左手，捏的風芷淩生疼。</p>
她避開他的目光，冷聲道：“賀掌門嚇到了吧？現在看也看了，可以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她掙脫了他的手，往屋外走去。</p>
“風師妹。”瀾淵在她身後喊了一聲，聲音嘶啞低沉。</p>
風芷淩腳步頓了頓，道：“賀掌門在喚誰？”</p>
“喚你。”瀾淵一步一步靠近她。</p>
“我叫瀾汐。”風芷淩輕笑一聲，道：“賀掌門是不是把我當成其他人了？”</p>
瀾淵走到了她前麵，擋住了她的去路，低頭幽幽地看著她，艱澀地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句話：“風師妹，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p>
“賀掌門，”風芷淩打定主意，強撐到底——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承認……他能怎麽樣？她現在是十三歲的瀾汐，而不是十八歲的風芷淩。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疏離卻頗為惋惜地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玉雕上那個什麽風師妹，我叫瀾汐。或許我和她長的有些像，才讓賀掌門誤會了。”</p>
“我不會認錯。”瀾淵啞聲道，“你或許忘了，那天，我親眼見到你的頭發和眼睛變成紅色……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得小了好幾歲，可是，朝夕相處十二年，你的每一個樣子，我都清清楚楚。風師妹，告訴大師兄，你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因為，魔丹嗎？”</p>
“我說了我不是……”</p>
“是因為把魔丹給了我？”</p>
“……我不是什麽風師妹。”</p>
“那天，是藍城奕帶走了你，對嗎？”瀾淵情緒接近失控，他一步步貼近風芷淩，一步步緊追不舍地問道：“……你為什麽不回太乙門？為什麽要避著我？這一年多來，大師兄到處找你，甚至去魔界找過你的下落，可是全都沒有你的蹤影。大師兄真的很擔心你。你的幾位師兄，他們都很牽掛你。現在大師兄終於找到你了，你為什麽不肯認我？”</p>
風芷淩很少見瀾淵這副激動的模樣。</p>
她不敢再看他，趕忙轉身，眼淚突然止不住地奔湧而出，瘦削的雙肩隨著無聲的抽泣顫抖不已。</p>
她本來以可以繼續偽裝、繼續無所謂的掩飾，可以做到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人……可此時此刻，她再難強撐下去了。</p>
瀾淵從身後輕輕摟住她，將頭埋在她頭頂發旋之間，心疼地道：“你都知道了，對嗎？藍城奕告訴你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風師妹……不要再躲著我了，好嗎？所有的事，大師兄跟你一起承擔，我們一起，好不好？大師兄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在外麵，一個人承受這麽多？”</p>
風芷淩身體僵住。</p>
很多年了，瀾淵很多年沒有用這種親密的方式抱過她了，這讓她恍然有種感覺——那個玉雕，那熾熱的眼神，這親密的擁抱，難道大師兄對她……</p>
她一時貪念這個溫暖的懷抱，希望這一刻就這麽永遠定格下去。</p>
——可是，她立刻打消了這些妄念，她知道，發生的那些事情不會輕易過去，這一切 她都沒有資格再擁有。</p>
她是魔尊的女兒，是仇人的孩子；</p>
她是屠了太乙門的幫凶，是親手害死了幾百個同門師兄的凶手。</p>
她憑什麽，憑什麽再留在大師兄身邊……</p>
——可是可是，就讓我再享受一會兒——這個擁抱，這份溫暖，再等一會兒就好……她試圖麻痹自己，說服自己，思緒在矛盾中混亂起伏，百感交集，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哭得多麽的傷心絕望。</p>
.</p>
她突然，沒來由的憎恨起藍城奕來。</p>
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許早就死了，也許稀裏糊塗的活者，反正都不會像今天這樣，清醒卻痛苦。</p>
“我……要走了。”風芷淩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強迫自己從悲傷中抽身而回，強迫自己止住了抽泣，她聲音有點沙啞，但還是努力維持著正常的語氣說道，“抱歉，賀掌門，我居然忍不住跟你一起傷心起來了。你……別太難過，總是會找到你的風師妹的。”</p>
瀾淵沒有說話。</p>
風芷淩輕輕掙脫他的懷抱，撿起地上的白綾裹在頭上，冷聲說道：“我要去跟木頭他們道個別，離開桐安城了。賀掌門，後會有期。”</p>
她打開藥房的門，一步步走遠，沒有再回頭。（未完待續）</p>
大師兄、藍城奕、淩霄，他們三個的臉，輪番在她腦海中出現。</p>
天魔宮中，答應淩霄的事，真的要去做嗎？</p>
她到底，該不該和大師兄相認？</p>
藍城奕到底遇到了什麽事，竟然會委婉地跟她說萬一等不到他，就讓她隨瀾淵會太乙門？</p>
她是極困的，卻因為思緒淩亂，久久無法入眠。</p>
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在天魔宮中和淩霄說過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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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見你，不是因為我想認你這個舅舅，”風芷淩道，“我隻是想來給桐安城的百姓拿解藥。”</p>
“你……你不想認我……認我這個舅舅。”淩霄眼神裏的光黯淡下去，他沒有想到，十幾年來令他朝思暮念、魂牽夢縈的小外甥女，從前同她最親近的小外甥女，此刻竟然對他說，不想認他。</p>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當初弄丟了她，差點害死了她……好在，她還好好的活著，這是上天對他的眷顧，是上天給了他重新愛護她的機會，他一定、一定不能再失去她。</p>
“解藥，可以給我嗎？”風芷淩語氣冷冷，她不知道淩霄在想什麽，隻想快些拿到解藥。</p>
淩霄目光再次柔和下來，雙手輕輕地搭在風芷淩肩膀上，柔聲道：“羽兒，桐安城的瘟疫雖然是神烏鼎的毒，但和我無關。但你既然問我要解藥，我可以給他們。不過，你不用再去桐安城了，我會派手下的人去給桐安城解毒，這些小事，你不用去管。”</p>
“你既然回來了，不管你想不想認我這個舅舅，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我會慢慢讓你想起從前的事，讓你重新接受我，接受自己的身份。”</p>
“……你是想把我關在魔界？”風芷淩從淩霄的話裏聽出了他的強硬態度，不覺警惕起來。</p>
“怎麽會是關你？羽兒，魔界是你的家，我隻是想讓你留在自己的家，留在舅舅身邊，舅舅會保護你……”</p>
“我不需要！”風芷淩厭惡地拍開淩霄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失控道，“你把解藥給我，讓我現在就離開！”</p>
“離開？這才是你的家，你想去哪兒？”淩霄反問道，“在太乙山待了十三年，你就忘記自己是什麽人了嗎？——你知不知道，就是太乙山息鶴庭那個老頭，帶著仙界那一幫人，殺了你娘，害了你爹，燒了天魔宮，毀了我們的家？太乙門是我們的仇人，你知道嗎？你不能留在仇人那裏，我要你回來，回家。”</p>
回家？</p>
風芷淩覺得荒謬。</p>
魔界是我的家嗎？</p>
不，太乙山才是。</p>
可是，太乙山，我還回的去嗎？</p>
家。我還有家嗎。</p>
“我哪裏都不會去，等我回桐安城，治好城裏的瘟疫，從此我會隱形埋名，從三界消失……”</p>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魔界、離開我一步。”淩霄緊緊抓住風芷淩的手，禁錮住她，不管她怎麽反抗，他都無動於衷，絲毫不給她掙脫的可能。而風芷淩那小小的手掌落在了他手裏，就如同捏著一隻剛出生的鵪鶉似的，毫不費力。風芷淩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撼動不了淩霄一根手指。</p>
淩霄臉色拉下來的樣子，陰沉的令人恐懼。他盡量緩和自己激動的情緒，耐心說道：“羽兒，這麽多年了，舅舅有多想你你知道嗎？你娘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你小時候，你爹娘那麽的疼你，你不能讓他們失望，你要留在魔界，親手替他們報仇。”</p>
報仇？我現在就想報仇，替太乙門殺了你！——風芷淩拚命掙紮，眼神裏露出了仇恨的凶光。</p>
“如果你不留在魔界，那解藥，我也不會給桐安城。”淩霄的眼神變得陰鷙。</p>
風芷淩泄了氣。她知道自己沒有一丁點硬鬥淩霄的資格。</p>
“好，”掙紮了許久，她累了，終於咬咬牙，放棄道，“我留在天魔宮。”</p>
“真的？”淩霄抬起眉，對她突然的態度轉變頗感懷疑。</p>
“真的，我說到做到。”風芷淩道，“你讓我自己把解藥送回桐安城。三天後，你來桐安城接我，我會隨你回天魔宮。”</p>
“不行。”淩霄立即拒絕。</p>
風芷淩心中煩躁，卻努力隱忍，慢慢的說道：“三天時間而已。我想再去見見我的朋友，和他們道別。我在仙門十三年，是那些人照顧我，陪伴我。如果沒有他們，我就不會好好的活到現在。仇恨是仇恨，恩情是恩情。難道我不應該好好的感謝那些照顧我幫助我的人，同他們做最後的道別嗎？”</p>
“誰知道他們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把你留在仙門這麽多年？”淩霄冷冷道，“肯定不是什麽好意，或許，根本就是一個陰謀。”</p>
“——他們說不定，就是想讓你長大後，認賊作父，好對付魔界。”</p>
“你……”陰謀？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風芷淩對淩霄的認識又加深幾分——他簡直就是一個不通情理、霸道蠻狠、心思歹毒、難以溝通的冷血大魔頭！她低著頭，氣的一時說不出話。</p>
淩霄見她低頭生氣，心中不忍，終於退讓一步：“你非要出去，我可以陪你回桐安城。”</p>
“你不能陪我……”風芷淩無語凝噎，她身後跟著個淩霄，她怎麽給瀾淵解釋？</p>
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一臉無奈地看著淩霄，說道：“舅舅……這十幾年的事，此刻一句兩句根本說不清楚。以後有時間，我們慢慢的說。我答應你，三天後，在桐安城等你，絕不騙你。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p>
“嗯？”淩霄終於聽她喚了一聲舅舅，語氣也柔和了不少，心下歡喜，等著她的下文。</p>
“那我們擊掌點額為誓。”</p>
淩霄愣住了。擊掌點額為誓，是羽凰小時候，和他之間相互定約定時、兩人之間獨有的承偌方式。</p>
“羽兒……你還記得。”淩霄緊喉間滾燙，鋒利的眉眼竟展露出淺淺的弧度，他看著風芷淩那小小的、認真的臉蛋，沉默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點頭道：“好，我們擊掌點額為誓。”</p>
風芷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提出擊掌點額為誓，她對五歲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記了，但是，有些事情總像是放在腦袋裏的一個看不見的角落，當碰到什麽開關時，就會毫無征兆、不受控製地突然蹦出來。往往還會附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奇怪思緒。</p>
她慢慢地伸出手，跟淩霄擊了個掌，又伸出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一碰，然後將拇指按在對方的額頭中央。</p>
——好傻。她不由得想。</p>
“三天後，我會親自去桐安城接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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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芷淩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會兒，便幹脆起來了。</p>
她用白綾裹住頭臉，開門出了屋子，一抬眼便見木頭正和瀾淵坐在藥房內說話。</p>
她仿佛看見桌子周圍環繞著一圈溫和的白光。瀾淵在的地方，周遭總是那麽的明亮。</p>
可藍城奕一走，她更害怕獨自麵對賀瀾淵。幸好此時木頭在。</p>
她怔了怔，維持鎮定，走向木頭和瀾淵。</p>
木頭和瀾淵四隻眼睛齊齊看向她。</p>
“瀾汐姐姐，你醒啦！”木頭手中正握著一個白娟布裹著的一個通透的東西，像是一塊玉。見風芷淩出來，便高興地起身迎了過去。</p>
“木頭，賀掌門。”風芷淩揮手向他們打了個招呼。</p>
“瀾汐姑娘，你這兩日都未曾好好休息，怎麽不多睡一會兒？”瀾淵微笑著問道。</p>
“醒了便幹脆起來了，躺著也是頭暈。賀掌門怎麽……在這裏？”</p>
“瘟疫已經治好，我也該走了，本來想過來與姑娘道別，見姑娘睡著，便坐在這裏等你。”</p>
“原來如此，賀掌門不必如此客氣的。”風芷淩笑了笑，被木頭手中那件東西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是什麽？”</p>
“這是瀾淵哥哥的寶貝。”木頭道，“剛才瀾淵哥哥自己在這裏悄悄的看，被我發現了，我求了好一會兒他才願意給我看的呢。”</p>
“哦？”風芷淩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幾眼，發現那物件很像是一個玉質雕像。</p>
“木頭，哪有求了好一會兒，你想看，哥哥不就給你了？”瀾淵笑道。</p>
“可是瀾淵哥哥像是很不舍得的樣子。”木頭拉著風芷淩在賀瀾淵身邊坐下，將包裹雕像的白娟布完全打開，虔誠地把雕像小心翼翼地擺在桌子上，“我答應了哥哥會很小心的，哥哥放心。”</p>
瀾淵笑了笑。他有什麽不放心的，就算木頭此刻把雕像摔在地上，他也能輕易在雕像落地前撿回來。</p>
風芷淩終於看清了，那確實是一個近一尺高的玉雕像。</p>
通透的羊脂白玉，雕的是一個乘著仙鶴、有著燦爛笑容的少女，少女頭歪向一邊，一手指著前方，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神情活靈活現。連那隻仙鶴，也雕的栩栩如生。</p>
風芷淩看著桌子上那個玉雕少女，不由得愣了愣神。她感覺少女好像是在和自己對視一樣，她的麵孔，讓她如此熟悉……</p>
“真漂亮啊！這是……玉雕吧？”木頭歪著腦袋盯著那玉雕仔細的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又苦於詞窮，隻是不停的咂舌道，“瀾淵哥哥，這是你雕的嗎？真是好看！這是雕的瀾汐姐姐吧？簡直太像啦！和本人一模一樣！”</p>
“瀾淵哥哥、瀾汐姐姐……”木頭嘴裏來回念叨著他們兩人的名字，發現了什麽似的，問道，“咦，難道瀾淵哥哥和瀾汐姐姐是兄妹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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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還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中，卻不知身邊的兩人，都如同眼前的雕像一樣，石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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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我有話要和瀾汐姐姐說，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瀾淵對木頭說話，眼神卻一直在風芷淩身上。</p>
“嗯？”這是木頭今天第二次被趕出藥房，雖然有點不情願，也不知道為什麽瀾淵突然嚴肅了下來，可是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當即乖乖的起身說道：“城哥哥也喜歡和瀾汐姐姐說悄悄話，瀾淵哥哥也喜歡和瀾汐姐姐說悄悄話，木頭知道啦，木頭現在去給瀾汐姐姐準備點吃的去，一會再過來找瀾汐姐姐說話。”</p>
說完便出了藥房的門，貼心地將門帶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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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芷淩的心跳很快，快到令她聽不見周遭的任何聲音。直到木頭關門的那一刻，她才遲鈍地回過神。</p>
她拿起擺在兩人麵前的玉雕，手忙腳亂地用白絹重新包裹起來，遞給瀾淵，強作一臉若無其事地說笑道：“賀掌門，木頭他，胡說八道呢，他弄錯了，以為玉雕的人是我。”</p>
“瀾汐姑娘。”瀾淵沒有伸手接玉雕，隻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臉，語氣平靜的有些瘮人，“我能不能，看一眼姑娘的真容？”</p>
風芷淩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低頭道：“請賀掌門不要勉強我……”</p>
“瀾汐姑娘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p>
“我……我的眼睛很可怕，不能讓人看見，會很、很嚇人。請賀掌門理解……我找木頭有事，先走了……”風芷淩把玉雕放在桌子上，跌跌撞撞的起身，椅子被她的膝蓋撞翻在地，可她連疼痛都無暇顧及。</p>
瀾淵跟著起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急切的聲音裏麵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瀾汐姑娘，沒有什麽可以嚇到我。請姑娘——讓我看看，你的真容。”</p>
賀瀾淵的聲音就像火山中滾燙的石塊，重重砸在風芷淩的心上，灼燙、沉重。</p>
“賀掌門……”風芷淩無力地站著，低頭不敢看賀瀾淵，眼神慌亂無措，在做著最後的掙紮——“今天賀掌門非看不可嗎？如果，我不同意呢？賀掌門難道要親自動手嗎？”她的反問，無疑是對瀾淵的反迫。她知道她的大師兄，從來不會強迫和勉強任何人，尤其是她。</p>
“如果瀾汐姑娘今日不願意，那我會一直跟著瀾汐姑娘，直到你同意為止。”瀾淵如此說道。他捉住她的手腕，掌心傳來灼熱的溫度，他深邃的雙眸牢牢地盯著她，那遮住她眼瞳和頭發的白紗，仿佛已被他熱切的眼神灼穿。</p>
風芷淩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逃了。</p>
良久，她終於答道：“好。”</p>
瀾淵沒有鬆手，風芷淩用那隻沒有被瀾淵握住的手，微微顫抖著，緩緩將白綾，一層層揭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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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看著他。</p>
她看到了他眼裏的水光。還有滿目的熾熱，憤怒，心疼，以及流淌的深情。</p>
“怎麽會……為什麽？”瀾淵緊緊攥著風芷淩的左手，捏的風芷淩生疼。</p>
她避開他的目光，冷聲道：“賀掌門嚇到了吧？現在看也看了，可以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她掙脫了他的手，往屋外走去。</p>
“風師妹。”瀾淵在她身後喊了一聲，聲音嘶啞低沉。</p>
風芷淩腳步頓了頓，道：“賀掌門在喚誰？”</p>
“喚你。”瀾淵一步一步靠近她。</p>
“我叫瀾汐。”風芷淩輕笑一聲，道：“賀掌門是不是把我當成其他人了？”</p>
瀾淵走到了她前麵，擋住了她的去路，低頭幽幽地看著她，艱澀地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句話：“風師妹，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p>
“賀掌門，”風芷淩打定主意，強撐到底——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承認……他能怎麽樣？她現在是十三歲的瀾汐，而不是十八歲的風芷淩。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疏離卻頗為惋惜地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玉雕上那個什麽風師妹，我叫瀾汐。或許我和她長的有些像，才讓賀掌門誤會了。”</p>
“我不會認錯。”瀾淵啞聲道，“你或許忘了，那天，我親眼見到你的頭發和眼睛變成紅色……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得小了好幾歲，可是，朝夕相處十二年，你的每一個樣子，我都清清楚楚。風師妹，告訴大師兄，你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因為，魔丹嗎？”</p>
“我說了我不是……”</p>
“是因為把魔丹給了我？”</p>
“……我不是什麽風師妹。”</p>
“那天，是藍城奕帶走了你，對嗎？”瀾淵情緒接近失控，他一步步貼近風芷淩，一步步緊追不舍地問道：“……你為什麽不回太乙門？為什麽要避著我？這一年多來，大師兄到處找你，甚至去魔界找過你的下落，可是全都沒有你的蹤影。大師兄真的很擔心你。你的幾位師兄，他們都很牽掛你。現在大師兄終於找到你了，你為什麽不肯認我？”</p>
風芷淩很少見瀾淵這副激動的模樣。</p>
她不敢再看他，趕忙轉身，眼淚突然止不住地奔湧而出，瘦削的雙肩隨著無聲的抽泣顫抖不已。</p>
她本來以可以繼續偽裝、繼續無所謂的掩飾，可以做到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人……可此時此刻，她再難強撐下去了。</p>
瀾淵從身後輕輕摟住她，將頭埋在她頭頂發旋之間，心疼地道：“你都知道了，對嗎？藍城奕告訴你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風師妹……不要再躲著我了，好嗎？所有的事，大師兄跟你一起承擔，我們一起，好不好？大師兄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在外麵，一個人承受這麽多？”</p>
風芷淩身體僵住。</p>
很多年了，瀾淵很多年沒有用這種親密的方式抱過她了，這讓她恍然有種感覺——那個玉雕，那熾熱的眼神，這親密的擁抱，難道大師兄對她……</p>
她一時貪念這個溫暖的懷抱，希望這一刻就這麽永遠定格下去。</p>
——可是，她立刻打消了這些妄念，她知道，發生的那些事情不會輕易過去，這一切 她都沒有資格再擁有。</p>
她是魔尊的女兒，是仇人的孩子；</p>
她是屠了太乙門的幫凶，是親手害死了幾百個同門師兄的凶手。</p>
她憑什麽，憑什麽再留在大師兄身邊……</p>
——可是可是，就讓我再享受一會兒——這個擁抱，這份溫暖，再等一會兒就好……她試圖麻痹自己，說服自己，思緒在矛盾中混亂起伏，百感交集，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哭得多麽的傷心絕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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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沒來由的憎恨起藍城奕來。</p>
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許早就死了，也許稀裏糊塗的活者，反正都不會像今天這樣，清醒卻痛苦。</p>
“我……要走了。”風芷淩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強迫自己從悲傷中抽身而回，強迫自己止住了抽泣，她聲音有點沙啞，但還是努力維持著正常的語氣說道，“抱歉，賀掌門，我居然忍不住跟你一起傷心起來了。你……別太難過，總是會找到你的風師妹的。”</p>
瀾淵沒有說話。</p>
風芷淩輕輕掙脫他的懷抱，撿起地上的白綾裹在頭上，冷聲說道：“我要去跟木頭他們道個別，離開桐安城了。賀掌門，後會有期。”</p>
她打開藥房的門，一步步走遠，沒有再回頭。（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