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光邵這個年齡能照見五蘊皆空,唐牧之雖然對佛學沒什麽研究,他也是不相信的。</p>


    隻怕說出去也沒人信。</p>


    但還有一件事不親眼見到也沒人信——居然有年輕人主動要求廢了自己的修為!</p>


    這要在異人圈子裏傳出去能有幾個人信?</p>


    “什麽‘空’?”唐牧之問道。</p>


    “哎,這個我就不和你討論了,你又不學佛!”</p>


    “可別說大話啊,開過‘慧眼’也就算了,怎麽還一副要立地成佛的樣子,你不會要遁入空門吧?”</p>


    “亂講,我打算寒假去見見貢布那個老和尚,是他把我帶進來的,現在我要出去了,好歹跟他說一下不是……至於當和尚嘛,我父母還健在呢,這真是大不孝!”</p>


    “你都要看破了,還要受束於凡人間的事?”唐牧之有些好笑地問他。</p>


    “什麽話!”光邵白了他一眼,“你真是與佛無緣,我說的!你不要小瞧這句話,很靈的!”</p>


    “這算什麽,言出法隨嗎……”唐牧之無語道。</p>


    “噯,煉炁都是俗人幹的事!我現在隻幹好學生該幹的事情,然後到處去旅遊:去四川看大熊貓、去天津聽快板兒、去挪威公路上開車、去南極看企鵝、去美國賺他們的刀嘞。”</p>


    “啊這……”唐牧之實在不相信這和剛才念誦心經的是同一個人,他隻覺得光邵比以前更灑脫了。</p>


    “那我不問你佛學的東西,我問問你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p>


    “什麽怎麽想的?”光邵反問到。</p>


    “廢掉經脈……有必要這麽絕嗎?”</p>


    “嘖,還問!都說了,我不要看破,我要的是改變!做的絕嗎?這隻是我破局的手段而已。”</p>


    唐牧之感覺他現在說話的語氣就很符合十七八歲的大孩子,返璞歸真了屬於是,“算了,我自己會思考。”</p>


    “對了!牧之,你什麽時候回學校啊?”</p>


    “這次我打算和明哥一塊回唐門了,定在後天走。”</p>


    “啊!學不上了?”光邵吃驚地看著他。</p>


    “不上了。”唐牧之道,“早些去四川了……早些回我該回的地方。”</p>


    “唉。”光邵歎一口氣。“這才幾周啊,怎麽有種咱們各奔東西的感覺。”</p>


    “是我奔南了,你還要留在學校吹沙塵。”</p>


    “嘖……後天我去火車站送你吧。對了,徐景容應該挺想見你的,去和她講講吧。”</p>


    唐牧之笑了笑,“你記得跟她們各位道個別吧,我就不去學校了——上午九點的車,後天我等你送我!”</p>


    光邵獨身回了學校,正上到最後一節課。</p>


    還是坐在第二排的中間,課上罷,他走到唐牧之原先的座位上坐下,徐景容轉過身正對著他,眼中有問詢的意思。</p>


    “唐牧之要走了。後天早上九點的火車。”</p>


    徐景容恍忽了一下,“火車!去哪裏啊?是不是因為上次的事……”</p>


    “沒有,絕對沒有!唐牧之本來就打算過年就回老家的,隻是最近他家裏出了一點事情而已,這事兒我跟你打包票,不因為你,也不因為我!”光邵連連搖頭。</p>


    “你可別有什麽想法,我倆之前那麽張揚,我信你也看出來了,牧之也不是什麽一般人,他老家在四川,算是個大家族——這次就是他老家要他回去的,這學期你就當他體驗生活吧。你知道,他們有錢人就是玩的花。”</p>


    “四川!這麽遠?”</p>


    “所以我說和你沒關係嘛,你要送他的話,盡早請假,我是要去送送他的,沒有一年兩年他應該不會回來了。”</p>


    “……”徐景容久久沒有說話,情緒逐漸低落下來。</p>


    “去吃飯吧。”光邵起身拍拍她肩膀。</p>


    徐景容一語不發,就在教室裏等著上了晚自習。</p>


    晚上回了寢室,有個女孩子問她:“景容,你怎麽了?不開心呀?”</p>


    徐景容沒有回答。</p>


    趙舒怡向那個提問的女生眼神示意了下,她很快閉口不言了。</p>


    二人走出寢室,“舒怡,怎麽了?”</p>


    “還怎麽了!我們班那個和景容關係很好的男生——轉學了!晚自習的時候光邵告訴我的。”</p>


    “啊,你說那個唐牧之啊,我聽說上上周就是他和光邵一起揍了學校領導,沒有背景,跟著光邵瞎混吧,這下好了……”</p>


    “那天我沒去,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總之景容現在心情不好,你就別煩她了。”</p>


    “薛佳不是去過嗎?她沒告訴過你?”</p>


    “那丫頭啥都知道,就是嘴太嚴了,什麽都問不出來。”</p>


    徐景容寢室在四樓,沒有防盜網。</p>


    她眼角微微泛紅,趴在窗戶邊上,胳膊旁邊有一簇珊瑚櫻。</p>


    直到明月東升,雪夜的月光照在她身上。</p>


    彷佛做了一場浪漫的美夢,她回味,思索,直到忘記男主人公的樣子。</p>


    “唐牧之……我啊,一直好討厭你。”</p>


    徐景容也懶散也憂傷,看向窗外,月光照的白茫茫一片。</p>


    她眼裏已沒有女孩的天真爛漫。</p>


    ……</p>


    十五號又是一場大雪,光邵和光萍來送唐牧之,光萍還少見的請了假。</p>


    她特地穿了唐牧之送的大衣。</p>


    三人站在雪地裏,光邵買了一袋水果送給他。</p>


    “萍,照顧好你哥哥,我覺得他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有一天他要是想剃光頭了你就給我打電話。”唐牧之附到光萍耳邊悄悄說。</p>


    “哈哈……牧之,你真有意思,怪不得我哥之前還說要和你結拜呢!”她笑的很開心,“他要是敢這麽幹的話,我爸一定會把他腿打斷。”</p>


    三人又聊了很久,火車就要開動了。光萍微笑著和他握手,“一直沒機會告訴你,牧之,謝謝你的大衣,我很喜歡。你下次回肅州的時候記得找我們。”</p>


    “嗬,你這麽一講我倒想起來件事情……”唐牧之轉身深深地看了光邵一眼。</p>


    “光邵,謝謝你送的手表。”唐牧之把它摘下來握在手心裏,“我很喜歡。”</p>


    </p>


    光邵笑了笑,盤起手裏的核桃——這回他又改成了“文盤”。</p>


    “保重!”</p>


    “再見。”</p>


    唐牧之已經上了車,透過積雪的玻璃向兄妹兩告別。</p>


    火車開動,帶走了肅州的雪。</p>


    而徐景容始終並沒有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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