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可馨這次並沒有住太久的打算,她現在畢竟是唐門的弟子,而且陶桃和唐牧之也隻能再在這裏陪她幾天。她向王子仲講了邱老道的事情。


    “之後我應該會一直住在那裏。”葉可馨一手揪住王震球的臉蛋,語氣溫柔。


    胡蘭蘭則是給唐牧之倒了一盅酒,她詫異地問道:“小唐,你確定自己能喝這個我師傅酒量可不小啊,給他作陪說不定要橫著出去。”


    “蘭蘭。”王子仲接過葉可馨遞來的酒盅,笑道:“你們隻管倒酒就是了,小唐是性情中人,這是男子之間的事情。”


    “性情中人”


    唐牧之聽到這話突然一怔,他回想起沒見到光邵之前,那時候的他內心最為清淨,始終保持著初生嬰孩般的赤子之心,想法不多,也不太愛同人講話——入世之後,大概是和各樣式的人有了羈絆,性子也轉變許多,從心所欲不逾矩。陸府的時候和生人喝酒,想起那日光景還真是暢快,一群青少年人雖然各懷心思,但仍是意氣風發,舉杯痛飲……


    “我敬您。”唐牧之笑笑,雙手舉杯,深黑的眼眸明亮。


    入口柔,一線喉,一顆赤子之心當中因人世間燃起的火焰,永遠不會熄滅。


    是謂: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


    酒過三巡,王子仲聽說唐牧之這一身修為盡是先天所賜,詫異不已,隨即伸手切上他的脈搏。


    “確實是先天異人的經脈,而且炁流運作和常人相逆!”王子仲繼而感受到唐牧之五炁的狀態,驚訝道:“小唐,你能練毒功”


    唐牧之點頭,“是我師傅手把手教導出來的,您也知道,我這種先天異人練起後天的功法來困難重重,尤其是像毒功這種具備危險的法門,是我師傅親自指導,調整了運功方式這才入門。”


    王子仲聽後嗬嗬一笑,“先天異能和後天異術同時掌握,這其實是一件看運氣的事情,還要看這兩者運炁方式上的契合程度了……小唐,你知道這些所謂的後天異術是怎麽創造出來的嗎”


    唐牧之一聽這話就瞪大了眼睛,他霎時便懂了:“先天領周天,煉炁一途回本朔源,肯定是先有先天才有的後天,莫非後天的異術就是模彷先天異人特殊的運炁方式而創立的!”


    夜色已深,陶桃和王震球被趕到二樓休息去了,但仍能聽到些許動靜,顯然是還在鬧騰呢;一旁的葉可馨和胡蘭蘭聽聞這話都側目看過來,胡蘭蘭驚奇地問道:“師傅,真有這種事情啊您都沒跟我講過!”


    王子仲笑道:“師徒之間,學問見識是因緣際會聽來見到的,也是要你自己敏而好學問出來的;蘭蘭,你想了解事情總不能奔著這股新奇的勁頭去,要是我整天跟你講這些東西,或許幾年你也聽不完,但就算是聽完又能如何呢學問不是淺嚐輒止,不是興趣使然,學問是使命、是苦功,若要做研究,你必得全心全意撲到上麵,要深挖、得細致。就跟現在年輕人上大學一樣的,你得選這些東西做課題研究,當任務去完成,最後還要交出成果來的。”


    說罷王子仲笑吟吟地看著她,“怎麽樣你嫌自己時間太多我今天跟你講了這樣那樣的事情,這事實上都是已有的東西,僅討論,是玩轉不出什麽花樣的。”


    胡蘭蘭聽他這麽一說,興趣頓時失了大半,苦著臉道:“您呐,誨人不倦。”


    王子仲看著胡蘭蘭的苦瓜臉,樂嗬嗬對著唐牧之說道:“小唐,你剛剛是說到點子上了——不過還有些個情況你不了解。”


    唐牧之舉杯和王子仲碰了一下,他道:“你仔細想想,此前聽過誰通過這種方法成功過嗎若後天的這些異術僅通過觀摩先天異人的運炁方式就能得出來,那國內早都是遍地開花了,像你們唐門,你看看這都出了一個性命雙修的先天,而且天賦悟性都是一流,也不代表整個唐門都和你一樣不是”


    《基因大時代》


    王子仲舉杯飲下,和藹的臉上生起兩團酡紅,“這就是理論和現實的差距……很多人嚐試過——哦,有一個人,方勸!這個人你認識吧他在這方麵下過功夫,雖然一直失敗,但整個國內可能也就他最相信這一理論了,他跟我講過自己的一些經曆,最後得出了一些叫人細思極恐的猜想。”


    生塵藥方勸——唐牧之想起陸府裏那個和畢淵站在一起,對他十分感興趣的中年男人,他的名號唐牧之之後也多次聽到過,據說他和馬英傑是極要好的朋友,馬英傑兄弟的屍首還是他跟公司要求給安葬下來的。


    唐牧之舉杯飲盡杯中之物,“王爺爺,您給講講,這猜想是什麽呀能叫您都感到恐怖”


    胡蘭蘭和葉可馨也好奇地看過來。


    王子仲倒也痛快,他講:“嗬嗬,人老了,這一醉講話就沒個大小,這件事牽扯命理氣運,一般人知道了必定唯唯諾諾不敢講清,但我和方勸都不太懼那個,跟你們講講也沒什麽……”


    方勸的想法也簡單,既然先天異能和後天異術經曆調整可以結合,而且發揮出更為神奇的效果,那麽後天異人為什麽不能掌握先天的異術再結合異術起源先天這個很多高人不可置否的概念,他便將這當成課題投入研究,王子仲當年也是很支持他,沒想到卻屢次碰壁。


    王子仲捋捋胡須,醉醺醺道:“方勸集合了手上的人脈做過很高規格的嚐試——就是讓那些高手模彷從未接觸過後天異術的先天異人的運炁方式,嚐試著複刻。”


    “這件事玄就玄在這裏,方勸做這件事的時候運氣很差,約定好的人大半都因為一些突發原因放了他的鴿子,剩下的那些人則是一無所獲。”


    胡蘭蘭這時道:“會不會是因為那些高手經年修行,行炁的路子已經定下,再讓他們模彷經脈異於常人的先天異人恐怕不容易吧。”


    王子仲點了點頭,“這是一方麵原因,但方勸認為這件事不能成主要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一樣他沒法具備才導致的失敗。”


    胡蘭蘭愣住了,“您不是講這個方勸和您一樣不信這些的嗎怎麽又扯上關係了”


    “不是不信,而是不懼……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件事情處處碰壁說明,天不想讓世人知道,或者說這件事情本事足以引起破壞平衡的災難。”王子仲笑容裏藏匿著一絲莫名的悲色,“這種事情,或許不管我們主觀上信不信,它都在那裏——先天和後天相融,隻是件極不容易的事情,但後天想要逆反先天,就這麽成不可能了。”


    王子仲將手伸進懷裏掏出一塊金色的懷表,唐牧之隱約可以看到上麵貼著的一張泛白的老照片,王子仲神色柔和,手指指肚在上麵摩挲著,他說,“小唐、可馨兒,你們要好好珍惜。”


    “我還是相信,人定勝天!執著去辦的事情,有什麽做不到的”


    葉可馨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唐牧之抬眼,目光深沉。


    胡蘭蘭一看王子仲這個狀態,下意識看向茶幾,馬上就炸毛了:


    “我去!您二位拿這當開水喝呢我師傅這是完全醉了呀!唉唐牧之,你怎麽跟沒事人一樣的”


    胡蘭蘭攙著王子仲上樓休息,葉可馨告訴唐牧之,王子仲剛剛取出的那塊懷表上的照片是他曾經的夫人,戰亂時候兩人分離了,從此兩人再也沒有相見過。


    “王爺爺是個癡情之人,他等了自己的端木小姐,一輩子。”葉可馨眼裏帶著憧憬的光芒。


    “是啊。”唐牧之尋思啥時候給王順打個電話再跟他好好講述講述熊孩子的危害,把危險的思想要扼殺在搖籃裏,不要到時候以血收場。


    第二日王子仲清醒的時候才想起正事,他哭笑不得道:“小唐,你千杯不醉,我可不敢和你喝酒了,這幾天咱也不扯別的話題,你讓我好好見識見識這自發修習性命的先天異能。”


    胡蘭蘭則是拉著葉可馨在院子裏照料花卉草藥,她湊到葉可馨身上嗅了嗅,“欸,可馨兒,你身上好香啊……”


    “是嗎……沒有啊。”葉可馨伸出白藕般的手臂聞了聞,莫名其妙。


    “不是藥香,一種澹澹的花香,聞得還不太真切,可能是我鼻子的問題吧。”胡蘭蘭也沒在意,使喚起王震球來。


    “話說可馨兒啊,唐牧之這個人怎麽樣我怎麽感覺他有點……說不出來什麽感覺,話也不少,但是挺安靜的。”胡蘭蘭不經意問道。


    葉可馨怔了怔,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毛孩子!”正在這時,胡蘭蘭看著摘下滿山紅枝丫叼在嘴上跟陶桃耍帥的王震球,氣的牙癢癢,“破小孩,這可是姐一手養出來的!別拿它來泡妞啊!


    ”


    葉可馨莞爾一笑,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陶桃臉微微發紅,雖然隻有片刻。


    ……


    “馨兒姐,陶桃姐,別走好不”


    “咳,這個……”


    “嗚啊哇哇哇哇哇——”


    唐牧之他們走的時候王震球哭的那叫一個激烈,被胡蘭蘭按住還吵得隔壁趙奶奶砰地一聲打開窗戶,“老王啊您甭怪我說您,我家那老頭子的情況您也知道,從戰場上下來之後周圍稍有點動靜就以為又打仗了,現在吵著跟我要大炮呢!這孩子您可得好好管管,您說我平日裏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帶著個耳機聽會兒戲容易麽我,這人命咋就那麽苦哎幼……”


    陶桃黑著臉一手拉住唐牧之就要走,葉可馨溫柔地摸摸王震球腦袋,“等你長大了再來看我們好不好……”


    王震球聽到這話突然就不吵了,隻是一個勁兒地說嗯,“那我們拉個勾哦,等我長大一定去看你——還有陶桃姐。”


    王子仲和胡蘭蘭都沉默了,王子仲心道球球這孩子太早熟,也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他還要和常常見證生死的醫者生活在一起,不能讓他覺得死亡是件很平澹的事情。有些感性的醫生上手術台多了也麻木呢,他可不想一個小孩子早早也麻木掉。他親聲對唐牧之道:“小唐,照顧好可馨兒。”


    胡蘭蘭則是紅著眼睛抱住了葉可馨,唐牧之看到她肩膀在發抖。她沒說話,可能是怕憋著的那口氣散出來,哭出聲吧。


    這可能是她們之間最後一麵了。


    唐牧之抿了抿嘴唇,西北幹燥慣了,這算是他一個習慣吧。


    ……


    國慶將至,一號的時候九老就要在百京召開第一次會議了,現在離首都很近的津沽也是是非之地。這兩天胡蘭蘭陪著他們逛街的時候,唐牧之就發現了,盯著他們的人異常地多。


    打了車,唐牧之他們前腳剛走,一通電話就打到了徐翔辦公室。


    “唐牧之走了”徐翔大驚失色。


    他可是剛剛答應馮寶寶要去找唐牧之來著!


    “盯住機場,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要飛四川去……要是目的地是別處的話,馬上通知我。”


    徐翔躊躇了一陣,兀地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通行證,突然狠狠拍到辦公桌上,咬牙道:“阿無,事情有變,唐牧之走了,很可能回去唐門,我們現在要追上去!奶奶的,豁出去了,趁著我還沒撤下來,保不齊咱鬧一趟唐門也說不定……”


    馮寶寶莫名其妙:“你不是說這次事情忙完了再去麽。急什麽。”


    “吔”徐翔愣住了,你說我急什麽


    “哦,你說話不算話,你之前說要一個月之後才有時間找他,現在又要提前。”馮寶寶恍然大悟,“我懂,你們講話經常不作數的。”


    “我……不是!我說話不作數沒有比我說話更作數的!阿無,唐牧之要離開咱們的地盤,你不急”


    “你都已經答應我了要去找他,我急什麽。”馮寶寶歪著腦袋,“他隻要還沒死就行,而且你說過的,唐門一直都在那裏,跑不掉。”


    “呼——”


    徐翔隻感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扶起剛剛被他一屁股碰倒的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我煙……我煙呢”


    徐翔有些焦躁地走出辦公室,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火機和半盒“恒大”牌子的香煙,他正要動手點燃香煙好好想想馮寶寶腦子是怎麽長的,自己這一輩子多少年了,怎麽還是想不通呢


    突然想到馮寶寶還在,他動作一滯,皺眉說道:“阿無,你先出去一會。”


    馮寶寶關上辦公室大門的時候,打火機清脆的響應聲傳出,隨後是一個老人沉重的如釋重負的歎息聲。


    過去許久,在一陣煙雲繚繞當中,徐翔有了些許頭緒。


    “我懂了……要有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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