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疲憊一天的苦力,早就回去,或者隨便找個牆角靠在黑暗中呼呼大睡。他們是沒有自由沒有尊嚴的一群人,他們辛苦無比,卻填不飽肚子。


    笑貧不笑娼,士農工商,所謂的商人最賤,所謂的女妓最低,在赤裸裸的現實麵前,沒有什麽能比填飽肚子更高貴。


    他們是農,拍在士人之後的第二位。但是,也往往是他們,拚盡全力,都不能有一口吃的。


    被捧得高高的,限製眾多,賦予了他們虛無的驕傲,卻讓他們活的比狗慘,比畜牲難。


    狗還有主人喂養,畜牲還能靠雙手吃飽呢。


    夜幕下,陰暗中,那一道道各種姿勢躺在地麵的肮髒身體,睡的像是死了過去,哪怕有人從身邊走過,都沒發覺。


    或許發覺了,卻不在意。


    活著,是最大的苦難。


    若是死去,或許能輕鬆一些吧。


    黃飛鴻手裏提著一把左輪,黃金色的,看上去很是霸氣。


    他腳步輕微,臉色不忍的走在人群中,目光黯然。


    身為佛山人,或多或少,對如今的百姓生活有過了解。黃飛鴻算得上是宅心仁厚,善良無比。平常,更是施藥,義診,幫助窮人。


    但是他到底是黃飛鴻,到底是佛山偶像。哪怕再平易近人,也不會晚上來到如此肮髒的地方查看。


    眼前的一幕,讓黃飛鴻心中震動。


    他沒想到,表麵上看上去發達無比的碼頭,夜晚,竟然是如此的殘忍。


    橫七豎八,到處都是身影。


    這些,都是苦力,在碼頭做工,為了一口飯吃。


    累死累活,卻很多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難道大清真的沒救了?”''


    黃飛鴻茫然,喃喃自語道。


    一邊的趙將軍冷冷一笑:“救?如何救?救她的人,都被他害死了。將軍,我知道將軍你宅心仁厚。但是,打仗不是比武,起義也不是鬥毆,你必須霸氣起來。這群人,可憐,不是我們造成的。反而我們可以給他們飯吃,給他們房子住。他們會感激我們……”


    趙小龍雖然算是黑旗軍的名義領袖,但是卻終日不見陽光。就像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所以,走的也是黑路。


    這一幕,他看過無數次。


    身處碼頭討生活,接觸的更是多。


    至於沙河幫,跟黑旗軍也幹過無數次駕。所以,趙將軍才會如此了解對方,直接在夜晚帶人摸了過來。


    “就在前麵,將軍,沙河幫每到晚上就聚在一起,我們剛好包了餃子。”


    一指不遠處的倉庫,趙將軍臉色興奮。黃飛鴻皺眉看去,卻微微吃驚。


    濃鬱的黑暗下,就連碼頭都沒什麽燈火。


    但是那座倉庫,卻燈火通明,絲竹之聲悅耳,即使離的遠,也傳了過來。


    “這是……”


    “將軍有所不知,沙河幫富得流油,每日比如尋歡作樂。那些女人,有的是被搶來的,有的是被請來的。沙河幫老大邱德心狠手辣,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女子。每一個被販賣的女子,都要經過他查看。看到長得不錯的,必須先要寵幸才行。”


    黃飛鴻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忍不住咬起了牙關。他沒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惡人,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為何還要這麽狠毒?


    “可惡!該殺!”


    黃飛鴻咬牙說道。


    趙將軍冷冷一笑,黃飛鴻的轉變,他看在眼裏。


    畢竟黃飛鴻以往名聲雖然巨大,但真的太宅心仁厚了。趙將軍雖然敬佩,卻不想將兄弟們的命交給這樣的人手中,要知道一個不好,大家都會沒命的。


    看到黃飛鴻一點點轉變,趙將軍心中也放鬆了許多。


    一揮手,手下三十多個兄弟撲了過去。


    黑旗軍總共百多人,並不多。除了來的,還有一些留在英國人駐地,守衛槍械庫和保護十三姨等人。畢竟嚴振東和豬肉榮受傷,需要照顧。


    而來的三十多人雖然少,但是各個身經百戰,手中握著火器。趙將軍相信,沙河幫隻是土雞瓦狗罷了。


    邱德光著膀子,滿臉猙獰,臉頰上一道刀疤很是恐怖,懷裏摟著一個身材嬌弱衣衫破爛的曼妙女子,哈哈哈大笑著舉起酒杯:“兄弟們,有洋人撐腰,我們就財源滾滾。哈哈哈,喝酒,跟著我刀疤邱混,大家都有肉吃,有女人玩。”3


    “喝,邱老大義氣。”


    倉庫內亂糟糟的燥熱無比,一個個光澤膀子的大漢舉起酒杯,神色瘋狂。中央,數十個衣衫破爛的女子被隨意的推倒在那裏,這是獎品,刀疤邱對手下的兄弟,從來不小氣。


    嘭!!!


    喝的正開心,忽然一聲巨響傳來,刀疤邱臉色一變一把將懷裏的女人拉到了麵前,扭頭就看向了門口。


    卻見兩張熟悉無比的臉龐出現,刀疤邱臉色一沉,目光閃爍的盯著黃飛鴻和趙小龍。


    忽然,他哈哈大笑:“黃師傅,趙老大,怎麽有空來我沙河幫的地方。難道是來找我刀疤邱,喝酒的?”


    背後,數十個弟兄默默起身,手中抓著砍刀鐵棒,一步步圍了上來。


    黃飛鴻眯起眼打量著四周,看到那一群女人的身影,瞳孔中怒火一閃而逝:“刀疤邱,你幹的好事。”


    趙小龍暗道壞了,想要攔住黃飛鴻已經來不及了。


    卻見黃飛鴻一步向前,滿臉怒容:“都是兄弟姐妹,你就這麽欺負他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刀疤邱被罵的臉色發黑,緊咬牙關,目光惱火的看著黃飛鴻:“黃師傅,我敬你的武功,你別不識好歹。這裏是沙河幫,是我的地盤。你再能打,打的過我兄弟?”


    黃飛鴻瞪眼,氣的渾身顫抖。雖然惱火,但是,他真的打不過這麽多人啊。


    正要滿臉正義的再說幾句,卻忽然手臂一抬右手抓著一把左輪指了過去,因為太近,刀疤邱和黃飛鴻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嘭的一聲槍響!!!


    “你……你你你……竟然……”


    刀疤邱愕然的捂著胸口,滿臉震驚不可思議的指著黃飛鴻。他沒想到,黃飛鴻竟然如此無恥,不講究江湖道義,竟然用火槍。


    “死吧!”


    王天冷笑,再次扣動了扳機。


    嘭!!!


    一朵鮮花在刀疤邱眉心綻放,他瞪著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狗日的江湖好漢,都是騙人的。


    刀疤邱留下悔恨的眼淚,再也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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