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瀾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那個倉庫。他記得楚星洲收集的都是軍用越野車,性能極好,隻要弄上一輛,再盡量多的帶上汽油,至少能支撐他走到中原地帶,沿途再想別的辦法。


    可他剛接近倉庫,就感覺到了數個能量體,而且各個都不弱,容瀾早料到這裏會有人把守,他不敢隨意靠近,怕被人發現,可如果等天黑了再行動,難保楚星洲會追上他,有孫晴晴在,追蹤任何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的顧慮變成了現實。日落之前,他感到一大波能量朝著他的方向湧來,實際上根本不用去感受,他的能量感知範圍還很小,當他感覺到對方的能量時,對方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楚星洲帶著人追來了。


    容瀾拔腿就往城外跑去,可他跑了沒多久,就感覺腳下越來越重,這段街區的地心引力一下子變大了,他回過頭,就見楚星洲遙遙朝他走來,他明明心急如焚,身體卻異常笨重,別說跑,連走路都非常緩慢,到最後幹脆跪在了地上。他和楚星洲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楚星洲走到了容瀾麵前,滿臉煞氣,周身醞釀著黑暗的風暴,眼神好像要吃人,容瀾抬起頭,發現他受傷了,手臂的繃帶上全是血,臉色很蒼白。容瀾瞪視著他,毫不退讓。


    楚星洲握緊了拳頭,一腳把容瀾踹翻在地,他半蹲下身,狠聲道:“你還想跑嗎?”


    容瀾咬牙道:“早晚……你困不住我。”


    楚星洲用力捏著他的下巴,“你的能力變強了是嗎?強到能傷人了,他們說你也是自然力進化人,自然力進化人的能力會強到變態,你說得對,早晚有一天,我會困不住你,我該怎麽辦呢?”他俯下身,“哥,我好想把你的腿打斷,可我舍不得……”


    容瀾抬起手臂,用力地想推開他,但身上的重壓讓他做這個動作都出了一身地汗。


    楚星洲抓著他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我會想出能困住你的辦法的,現在和我回去。”


    “不!楚星洲,你不要再羞辱我!我他媽不是你的玩物,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這麽對我!”


    楚星洲眼睛發紅,心髒一抽一抽地疼,他假裝沒聽見,一把攬住容瀾的腰,想把他帶回去。


    容瀾感到束縛他的重力稍弱,也許是因為楚星洲放鬆了警惕,也許是因為楚星洲受了傷,總之在那麽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腳變輕了一些,他想也沒想,從腰間抽出了那把楚星洲送給他的匕首,朝著楚星洲的腰側刺去!


    楚星洲毫無防備,隻覺腰側一陣劇痛,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容瀾也傻眼了,他握著匕首的手直抖,看著楚星洲潺潺流出的血,他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他做了什麽?


    楚星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看著容瀾,眼中彌漫著濃重地哀傷和痛楚。


    容瀾後退了一步,匕首啪地掉在了地上,他身體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揪住了,讓他呼吸困難。他看著楚星洲熟悉的臉,想象著這個男人幼小時的模樣、年少時的模樣,他們曾經有過多少歡笑,他們曾經多麽親密無間,為什麽,為什麽最後變成了這樣!為什麽!


    楚星洲哽咽道:“哥……你……”他話沒說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還是不敢相信,容瀾刺了他一刀,毫不留情地,用那把他親手送出去的匕首,刺了他一刀,這一刀好疼啊,比他受過的所有的傷加起來還要疼千倍萬倍。


    楚星洲的屬下跑了過來,“首領!”


    孫晴晴臉色慘白,看看楚星洲,又看看容瀾,捂著嘴哭了起來。


    楚星洲的一個屬下,暴怒地跳了起來,一隻手臂瞬間變成了大猩猩的粗壯的胳膊,大喝一聲,“你找死!”就朝著容瀾襲去。


    那個猩猩異種人是楚星洲手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以容瀾目前的實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容瀾甚至看不清他的動作,隻見一道黑影襲來,容瀾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不要!”楚星洲大吼一聲,用最後的力氣抑製住了那異種人的動作。


    “首領,你還留著這忘恩負義的混蛋幹什麽!”


    楚星洲用手捂著腰側,血已經染紅了他的手心,他有氣無力地說:“放他走。”


    “首領……”


    “放他走。”楚星洲看著容瀾,啞聲道:“容瀾,你真夠狠啊,你走吧,不要再回西寧。”


    容瀾眼前已經模糊了,他僵硬地看了楚星洲半晌,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楚星洲看著容瀾遠去的背影,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心疼得快要死了。


    容瀾並沒有離開西寧,靠他的雙腿,在青海這麽大的地方移動到下一個城市,是一個難以想象的艱巨任務,何況城市裏絕對比野外安全很多,在他的能力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之前,他沒辦法跑太遠。


    他晚上躲在一個民宅裏,白天出來獵一點糧食,入秋之後,氣候變得神鬼莫測,前一秒豔陽高照,下一秒就酷寒降臨,那一段日子,容瀾過得很是狼狽。他現在才知道,楚星洲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能給他提供那麽舒服的生活,電、熱水、暖氣、這些東西在現在簡直是極致的奢侈品。


    沒過多久,他聽到了楚星洲的消息。楚星洲敗了,他旗下所有的東西,酒店、倉庫、資源儲備,都變成了另外一個組織的東西,楚星洲在幾個忠心下屬的保護下逃走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容瀾知道他為什麽會敗,因為自己的那一刀,楚星洲自變異以來,一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碰到過對手,如果不是他那一刀重傷了楚星洲,結局肯定不會是這樣。他終於知道那時候楚星洲為什麽放他走了,也許是楚星洲知道自己可能要輸,怕保護不了他……容瀾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一個人孤獨地躲在黑暗的房間裏,回想著短短半年內發生的種種。這場災難把一切都毀了,哪怕是活下來的人,心也被徹底扭曲了,沒有人能回到從前,沒有人,還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容瀾想著楚星洲也許死在了哪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就覺得自己也死了,他不想殺楚星洲,從來沒想過,那畢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關心了二十幾年的弟弟,哪怕他再恨楚星洲,也從來沒想過讓他死啊!


    他不明白,這樣絕望的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他還能回家嗎?就算他能回去,父母還會活著嗎?


    絕望,他隻剩下絕望。


    那段日子,容瀾隻剩下回家這個念頭支撐著他如行屍走肉地活著。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和人說過話了,二個月?三個月?無所謂……他每天的生活隻是打獵,然後不斷地讓自己變強、再變強。如果不是這場災難,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如此頑強的人,他可以一個人孤獨地在這個好像沒有人的世界裏度過一整個寒冬,隻是偶爾,偶爾在很深很冷的夜裏,他會回想起被一個寬厚的身體抱在懷裏的感覺,那種感覺太真實、太具體了,以至於好幾次從夢中驚醒,他以為楚星洲就在身邊。


    開春之後,他知道的能力已經強大到足夠顛覆一個城市,他韜光養晦了一個冬天,開始重複當初他和楚星洲做過的事——招兵買馬,他很快建立起了自己的組織,殺回了市裏,奪回了酒店、物資和當時楚星洲占有的一切。當他也開始內心毫無波瀾地殺人的時候,他知道強大的能力也將自己改變了。


    他到處收集物資,為離開青海做著最後的準備,同時,他派出很多人去尋找楚星洲的下落,他無法原諒楚星洲對他的強迫,可他還是想把楚星洲帶回家,他不知道多少次向楚星洲的父母承諾,會好好照顧弟弟,結果他搞砸了,如果楚星洲沒有死……他隻希望楚星洲沒有死。


    就在他計劃離開青海的前夕,一個人找到了他,那個人是一個姓孫的老者,自稱是國家科學院院士,身上掛著無數個頭銜的權威科學家,最重要的是,他是傳說中的腦域進化人。


    孫先生給了容瀾很多關於末世的信息,是容瀾聞所未聞,卻又合情合理的,容不得他不信,但同時,孫先生也告訴了他一個讓他無比沮喪的消息,孫先生說,青海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能量場,沒有人能夠離開。


    容瀾開始將信將疑,他不可能因為一個陌生的老頭說幾句話,就放棄一直以來的努力,孫先生自然知道無法靠一張嘴打消容瀾的念頭,他告訴容瀾,自己是來幫他的,並通過他,建立青海的安全區,幫助更多受難的同胞。


    容瀾有了孫先生的助力,組織規模越來越龐大,也越來越規範,一切重建和強化的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容瀾覺得,孫先生就像在建立一個國家,他給這個“國家”,取名——光明城。


    在容瀾和楚星洲分別了大半年後,容瀾再一次得到了楚星洲的消息。


    楚星洲在青海的西麵重新崛起,建立了和他遙相呼應的“玄冥城”,以格爾木為界,他們兩人勢力逐漸瓜分了整個青海。


    得到楚星洲消息的那一刻,容瀾一天沒吃下飯,他說不上是什麽心情,隻要知道楚星洲還活著,並且活得好好地,他心頭壓著的大石頭,就瞬間消散了。這樣就好,倆人盡管各據一方,隻要互不相犯,好好的活著,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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