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還是那間破屋,裸露的脊梁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簡單地修繕一番,不再四處漏風。


    “衙門的老爺下來送喜報,見房屋實在寒磣,便出麵修整,”林氏驕傲地看了一樣楊成文,笑著道:“還送來了一些生活用品!”


    年數長了,終究腐朽不堪,明年的雨季隻怕難以支撐,幸好有了戶頭。楊成文將林氏放下來,找來一些幹柴。


    煙霧升起,熊熊的火光照亮陰暗的小屋,陰冷的潮氣一掃而光,很快,鐵鍋的水沸騰開來。


    “娘,你先休息,我去見見盛興叔!”楊成文端起一碗開水遞到林氏手中,轉身朝外走去。


    “成文,一畝半地就在高坎上,早就荒廢,暫時也指望不上!”林氏苦笑道。


    高坎地緊靠後山,全是些裸露黃土,留不住水,異常幹燥貧瘠,更主要的是地勢太高,幹旱季節隻能望天收。莊裏雖然利用瀑布開辟了幾條灌溉渠,然而等這片地進水,其餘的田都要淹了。


    以前的楊成文還是太年輕了……


    鳳縣處於宋金交戰的前線,常有北方的漢人不堪金朝的欺淩,拖家帶口往南方遷徙,戰亂一起人更多。


    楊家莊土地肥沃,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仿佛是世外桃源,自然吸引了很多外來窮苦人家前來定居。然而,移民沒有戶頭便沒有土地,也沒有居住權,隻能做做長工,或者到縣裏打散工,如果在內地,也有一份不菲的收入。


    可是這幾年,陝西是主戰場,宋金形成了拉鋸戰,縣城破敗無比,到處都是流民,哪裏能有好日子過。


    楊家莊後麵的落霞坡上有一片低矮的木屋,全部都是外地人居住,由裏長同一登記管理,平時給本地人開荒種地,勉強度日。


    這些人吃盡了金兵的苦,卻也對金兵畏懼如虎,對現在的生活倒也滿意。林氏和楊成文以前的處境也是一般,現在卻不同了。


    有了戶頭,便有了相應的待遇和特權。山坡上到處都是無主之地,開墾出來全是自己的,雖然都是高坎地一般的旱地,種種土豆紅薯……


    “土豆和紅薯?”林氏搖搖頭,表示並沒有見過。


    “那玉米呢,大概一米多高,一節一節的,上麵長滿梆子……扒開皮,裏麵都是一粒粒果實……”楊成文介紹的很詳細,眼神中全是希翼的目光。


    “這孩子,怎麽糊塗了!”林氏伸出手摸了摸楊成文的額頭,“那是粟米,怎麽會是玉米!”


    楊成文差點崩潰。


    玉米肯定是沒有,粟米就是小米嘛,同樣是耐旱植物,產量卻差了好幾倍,也相對脆弱,種不好便顆粒無收,而玉米隨便丟到地裏,總會長大,總會有收成。


    楊成文算是明白了,現成的便宜長工,漫山遍野的荒地,怎麽沒有人開墾,原來是得不償失。


    時間已是下午,接連趕了幾天的路,楊成文有些疲憊,準備做飯。


    前世也算是獨立生活過,做飯炒菜,勉強能吃,林氏心疼楊成文,將楊成文趕往一旁,開始忙碌起來。


    很快,麵粉的香味在屋裏打轉,菜很簡陋,一碗白菜,半盤醃蘿卜。


    “娘,我去集鎮上買些肉來,現在你兒子有錢了!”楊成文打開包袱,白晃晃的銀子幾乎晃花了林氏的眼。


    五十兩白銀差不多普通人家四年的生活費了,還有帶回來的戰利品。雖然是半身鎧,卻也價值百貫,弓箭翻倍,至於彎刀,鋒利無比品質上乘,隻會比弓箭貴。


    “我兒是應該好好滋補,今日天晚,還是明天再去!”林氏笑著道。


    楊成文知道林氏誤會了,點了點頭。前些天在軍營裏吃野味,都是大補之物,虛火上升,如今正好吃些清淡的。


    沒有化肥,沒有農藥,沒有味精,都是真正的有機菜。


    大雪後的白菜本就嬌嫩,再加上原汁原味,吃到嘴裏口感香甜。醃製蘿卜更是林氏的拿手菜,清脆可口,酸中帶甜,最為下飯。


    可惜沒有辣椒……


    楊成文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林氏隻吃了半個饅頭,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臉上全是滿足的神情。


    屋子中間掛著一塊棉布,將兩張簡陋的木床隔開。這個以前沒有,可能是林氏意識到楊成文長大了。


    破舊的棉被傳來淡淡的味道,那是陽光的清新,楊成文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並無睡意。


    雖然是穿越而來的,隻恨書讀的少,早知道前世多研究研究古漢語,多了解些南宋的曆史,現在腦殼都是暈的。


    最好的發展方向是學武,卻沒有名師,楊家莊雖然有武社,麵向的是楊家子弟,楊家槍法不會外傳,目前的處境想都不要想。


    學文……一想起初中高中時的文言文,自問學業優良的楊成文覺得一個頭兩個頭大。不過,在宋朝做學問是相當有前途的。


    看來想要楊家以自己為榮,這個目標貌似相當有難度。


    好吧,拋開高大上的理想,目前最迫切的是填飽肚子,不能再讓娘受那奔波之苦,俗話說的好,財多米多沒有日子多,要想想辦法。


    想著想著,楊成文心中有了決斷,便沉沉睡去。


    高坎地緊靠著山坡,山坡很平緩,直到半山腰才突然一急,變得陡峭無比。楊成文一早來到地裏,來回走了幾趟,觀察地形。


    地裏留不住水,幹旱時幹死,一到雨季,山上的水衝下來,好不容易長好的莊稼會被水流連根拔走。


    這塊地周圍麵積很大,卻不適合種莊稼。


    楊成文皺著眉頭,尋思是不是另外找一塊地,不過想想楊家莊在此幾百年,隻怕留下來的都是一個樣。


    一定有辦法的……


    突然,楊成文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跳起來。記得在雲南時,也是這種地形,當地人會在高處挖一個深洞,用水泥密封,將水儲存下來,留在幹旱時用。


    高坎地山勢很平,正適合挖洞,不會塌方。這一片地少說有十多畝,沿著山挖一條深溝,待到春暖花開之時,積雪融化,山溝裏的水正好用來春耕。


    山溝的兩邊打開一個切口,當雨季雨水衝刷而下時,多餘的水順著事先挖好的溝渠流進大河中,可謂一舉兩得。


    春種粟米冬種麥,這兩種都是耐旱品種,隻在灌漿時需要一些水,平時靠天時即可應付。


    我特麽的真是天才!


    咱雖然文不成武不就,卻多了近一千年的見識,還是有希望地!楊成文咧著嘴,心中噴發蓬勃鬥誌。


    楊成文找來一把鐵鍬,鏟去積雪,才挖下一鍬深,便碰到堅硬的黃土層,用盡全力也隻能挖去一點,手腕震得生疼。


    看來即便沒有水泥,以此種地質,水也不會滲透掉很多,隻是這條溝要開挖成功,怕是需要耗費不少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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