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沒有餘錢他心裏清楚。</p>
蓋工房這件事本來是打算等再生稻賣了，把養鵝鴨的本錢收回來再蓋的，蓋好正趕上鵝鴨能拔毛。</p>
火災一出，隻能計劃提前。</p>
“蓋房子的材料費和工錢我還出得起，實在不行就勒緊褲腰帶……”</p>
秦小滿將手上的玉扳指摘了下來。</p>
“再不濟我當幾件東西也能周轉，活人還能讓尿憋死？”</p>
這回章縣令沒再叨叨。</p>
但秦小滿看他盯著玉扳指若有所思的表情，估計把他的話當真了。</p>
算了，懶得解釋。</p>
“縣令大人，我扛不住先回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p>
秦小滿三步並作兩步上了馬車，倒頭躺在軟榻上，盯著車頂發呆。</p>
他是能費心搞些小發明，賺個盆滿缽滿度過眼前的難關也不算難事。</p>
不過這樣一來，將再生稻低價賣給朝廷的事就會引人懷疑，認為他並非圖錢而是另有所圖，進而破壞他好不容易給榮州王家布下的死局。</p>
“小不忍則亂大謀。”</p>
錢而已。</p>
他手裏沒有了，父親手裏還沒有嗎？</p>
“實在不行就讓唐姑娘幫忙說項說項，讓朝廷先把五十萬石的購糧款給我花花。”</p>
“……”</p>
馬車外。</p>
聽到秦小滿說話的章縣令和唐清柔，二人對視一眼，迅速轉過臉，神情各異。</p>
不一會兒，卻又都露出誌在必得的笑容。</p>
秦小滿並不知道自己隨口一提的話，會讓別人上了心。</p>
馬車慢吞吞地走了一盞茶的工夫，晃得秦小滿快睡著時，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p>
“小滿！小滿在車上沒有？”</p>
“你們也真是的，怎麽不知道叫醒我，讓我一覺睡到這個時候，小滿……”</p>
秦小滿剛撩開車簾，就見父親那肥圓又高大的身體靈活地跳上馬車，差點撞了他一頭包。</p>
“爹……”</p>
啪。</p>
秦立夏一巴掌輕輕拍在他肩膀上。</p>
“你還知道回家？甜水街到這裏才多遠的路，你讓人趕個快馬眨眼的工夫就能回來報個平安。”</p>
秦立夏說著，將人一把抱在懷裏。</p>
“莊子上的管事說昨夜進了強盜還驚動了官府，到底怎麽回事？”</p>
“……”</p>
秦小滿被勒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推開父親如山般沉重的懷抱，假咳兩聲。</p>
“咳咳……爹，長途跋涉這些日子，我也累了，我想去看一眼肖叔的傷勢就睡覺。”</p>
看來父親還不知道莊子上具體發生的事，一覺睡到現在，再加上火災的問題，關於再生稻的事還沒流傳開來。</p>
挺好。</p>
等他睡著，再讓父親慢慢接受這些現實。</p>
“你這孩子累了也不早說……快把馬車趕到院子裏，肖老爺讓唐大夫安排在他的隔壁住下，還沒醒過來，暫時沒有性命安危，有唐大夫在，你睡你的。”</p>
秦立夏哄孩子似地哄著秦小滿睡覺。</p>
這讓秦小滿有些張不開嘴找父親借錢了。</p>
先睡覺吧。</p>
他也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麵對接下來的事。</p>
但在睡之前，他還是專門去唐叔隔壁看了一眼肖叔的傷勢，確認無性命之憂，這才安然入睡。</p>
</p>
與此同時。</p>
一群身穿錦服卻灰頭土臉的地主鄉紳站在了秦宅街前。</p>
他們你推搡著我、我拉扯著你，最終還是不太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走到大門口。</p>
“麻煩通傳一下，資陽縣郝月平求見秦公子。”</p>
“簡陽縣盧起求見秦公子。”</p>
“榮州韋思才求見秦公子。”</p>
門口的兩個小廝望著這群素無往來、但在榮州有頭有臉的富戶家主們，抬頭看了眼天上掛的月亮，不禁麵麵相覷。</p>
富陽可不興陌生人大晚上的去別人家拜訪。</p>
特別是這群人還是空著手來的。</p>
莫不是來找事的？</p>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回稟公子，問公子見不見你們再……誒？你們怎麽硬闖？”</p>
不等兩個小斯說完話。</p>
早就按壓不住的富戶們一窩蜂地湧入秦宅。</p>
如果不是他們早上跑得慢，此時就能像方占河那狗日的一樣坐在家裏吃香的喝辣的。</p>
而不是在烈日下蹲守了秦小滿一整天，待到衙役官差都散去，秦小滿回到家，才敢登門來找人。</p>
他們這次來，就是要來問清楚這個再生稻究竟是怎麽回事。</p>
還有。</p>
租了十年的契約，能不能換成最初的那一份。</p>
“快來人！有人闖進來了！”</p>
“快來人啊！”</p>
“汪汪汪！”</p>
“……”</p>
秦小滿還沒睡熟，聽到前院雞飛狗跳的，慢慢地睜開眼。</p>
好累。</p>
他打了個哈欠，眯著眼聽了幾句，無聲冷笑。</p>
早就知道這些人不會白吃啞巴虧，再生稻一出，十年租約等於白給他送錢，再加上囤的那些糧不是砸在手裏就是低價出手，這些見錢眼開的大戶們當然要來找他。</p>
再生稻有榮州派的兵差把守不敢擅動，隻有盡可能的彌補今年的損失。</p>
“重寫契約？”</p>
“我家可不是慈善堂。”</p>
秦小滿翻了個身，把耳朵埋進枕頭裏，又將胳膊搭在另一隻耳朵上。</p>
……睡覺。</p>
剩下的就交給父親處理。</p>
這一覺，秦小滿睡到屁股被太陽曬得發燙才醒過來。</p>
“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肖大俠走到哪裏了？”</p>
他抬頭望向窗外。</p>
院子裏的仆人們躡手躡腳地灑掃著，前麵院子裏也沒動靜。</p>
“看來我爹處理得不錯，也不知道是關門放狗了還是做了什麽。”</p>
大晚上擾人清楚的，大白天居然沒有出沒。</p>
不能小瞧了父親的能力啊。</p>
秦小滿伸了個懶腰，穿衣洗漱。</p>
月季還在莊子上沒有回來，他隻能自己去廚房找了些吃的，順路又去看了一眼肖叔的傷勢。</p>
“公子，肖老爺差不多黃昏時會醒來。”</p>
唐大夫剛拔了針。</p>
肖叔昨夜還蒼白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p>
“肖嬸……”</p>
“老爺花高價買了冰，放在棺材裏，必能等到肖成梁和肖公子回來再說。”</p>
那就好。</p>
“唐叔你也要注意身體。”</p>
秦小滿還想再叮嚀幾句，感覺有人在盯著他。</p>
轉過頭，被黑臉的父親嚇了一跳。</p>
“爹，你啥時候來的？”</p>
“剛到，四下找不到你的人，想到你可能來了這裏。”</p>
秦立夏難得板起了臉，一本正經的樣子。</p>
秦小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的雙手，頓時一個激靈。</p>
竹條！</p>
記憶裏竹筍炒肉的滋味不多，但每次都能打掉皮。</p>
父親這是要動家法啊！</p>
“秦小滿，你跟我來。”</p>
秦立夏不容置喙地說完，轉身就走。</p>
“唐叔……”</p>
“公子我困了。”</p>
“……”</p>
唐叔你不厚道！</p>
秦小滿生怕父親等太久，下手會更狠，苦著臉追上去討打。</p>
這一路從後院追到祠堂門口。</p>
“跪下！”</p>
秦立夏低喝一聲。</p>
秦小滿沒有猶豫地跪下。</p>
“跪在太陽地裏想烤熟咯？找個蔭涼地跪著！”</p>
“……”</p>
秦小滿看了一眼祖宗們的牌位，暗忖：父親所教，非我所願。祖宗們護我啊！</p>
“秦小滿，你長能耐了啊，昨晚那些人不登門，我還不知道，你這些天幹了這麽多好事！”</p>
“殺人的事我就不提了，你好不容易活下來，我再揍你一頓我也舍不得……我以為你去莊子上是去養鵝鴨的，你可倒好，一口氣把長史兒子和六十來個死士一鍋端了不說，還給我整出一個再生稻來！”</p>
“爹，你不是說不提殺人的事……”</p>
“還敢頂嘴！”</p>
秦立夏對著空氣揮動著竹條。</p>
秦小滿老實地閉嘴聽訓。</p>
“再生稻的事沒完，你又搞個建工房……秦小滿，我好歹是秦家家主，不能光掏錢連聲響都聽不見。”</p>
竹條在頭頂上方揮舞，秦小滿又往蔭涼裏挪了挪。</p>
“爹，你也站在蔭涼裏來，別曬糊了。”</p>
“……”</p>
啪！</p>
秦小滿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p>
“說！你接下來想做撒子，提前告訴我一聲，也免得到最後，就我一個當老漢的被你蒙在鼓裏！”</p>
蓋工房這件事本來是打算等再生稻賣了，把養鵝鴨的本錢收回來再蓋的，蓋好正趕上鵝鴨能拔毛。</p>
火災一出，隻能計劃提前。</p>
“蓋房子的材料費和工錢我還出得起，實在不行就勒緊褲腰帶……”</p>
秦小滿將手上的玉扳指摘了下來。</p>
“再不濟我當幾件東西也能周轉，活人還能讓尿憋死？”</p>
這回章縣令沒再叨叨。</p>
但秦小滿看他盯著玉扳指若有所思的表情，估計把他的話當真了。</p>
算了，懶得解釋。</p>
“縣令大人，我扛不住先回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p>
秦小滿三步並作兩步上了馬車，倒頭躺在軟榻上，盯著車頂發呆。</p>
他是能費心搞些小發明，賺個盆滿缽滿度過眼前的難關也不算難事。</p>
不過這樣一來，將再生稻低價賣給朝廷的事就會引人懷疑，認為他並非圖錢而是另有所圖，進而破壞他好不容易給榮州王家布下的死局。</p>
“小不忍則亂大謀。”</p>
錢而已。</p>
他手裏沒有了，父親手裏還沒有嗎？</p>
“實在不行就讓唐姑娘幫忙說項說項，讓朝廷先把五十萬石的購糧款給我花花。”</p>
“……”</p>
馬車外。</p>
聽到秦小滿說話的章縣令和唐清柔，二人對視一眼，迅速轉過臉，神情各異。</p>
不一會兒，卻又都露出誌在必得的笑容。</p>
秦小滿並不知道自己隨口一提的話，會讓別人上了心。</p>
馬車慢吞吞地走了一盞茶的工夫，晃得秦小滿快睡著時，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p>
“小滿！小滿在車上沒有？”</p>
“你們也真是的，怎麽不知道叫醒我，讓我一覺睡到這個時候，小滿……”</p>
秦小滿剛撩開車簾，就見父親那肥圓又高大的身體靈活地跳上馬車，差點撞了他一頭包。</p>
“爹……”</p>
啪。</p>
秦立夏一巴掌輕輕拍在他肩膀上。</p>
“你還知道回家？甜水街到這裏才多遠的路，你讓人趕個快馬眨眼的工夫就能回來報個平安。”</p>
秦立夏說著，將人一把抱在懷裏。</p>
“莊子上的管事說昨夜進了強盜還驚動了官府，到底怎麽回事？”</p>
“……”</p>
秦小滿被勒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推開父親如山般沉重的懷抱，假咳兩聲。</p>
“咳咳……爹，長途跋涉這些日子，我也累了，我想去看一眼肖叔的傷勢就睡覺。”</p>
看來父親還不知道莊子上具體發生的事，一覺睡到現在，再加上火災的問題，關於再生稻的事還沒流傳開來。</p>
挺好。</p>
等他睡著，再讓父親慢慢接受這些現實。</p>
“你這孩子累了也不早說……快把馬車趕到院子裏，肖老爺讓唐大夫安排在他的隔壁住下，還沒醒過來，暫時沒有性命安危，有唐大夫在，你睡你的。”</p>
秦立夏哄孩子似地哄著秦小滿睡覺。</p>
這讓秦小滿有些張不開嘴找父親借錢了。</p>
先睡覺吧。</p>
他也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麵對接下來的事。</p>
但在睡之前，他還是專門去唐叔隔壁看了一眼肖叔的傷勢，確認無性命之憂，這才安然入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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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p>
一群身穿錦服卻灰頭土臉的地主鄉紳站在了秦宅街前。</p>
他們你推搡著我、我拉扯著你，最終還是不太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走到大門口。</p>
“麻煩通傳一下，資陽縣郝月平求見秦公子。”</p>
“簡陽縣盧起求見秦公子。”</p>
“榮州韋思才求見秦公子。”</p>
門口的兩個小廝望著這群素無往來、但在榮州有頭有臉的富戶家主們，抬頭看了眼天上掛的月亮，不禁麵麵相覷。</p>
富陽可不興陌生人大晚上的去別人家拜訪。</p>
特別是這群人還是空著手來的。</p>
莫不是來找事的？</p>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回稟公子，問公子見不見你們再……誒？你們怎麽硬闖？”</p>
不等兩個小斯說完話。</p>
早就按壓不住的富戶們一窩蜂地湧入秦宅。</p>
如果不是他們早上跑得慢，此時就能像方占河那狗日的一樣坐在家裏吃香的喝辣的。</p>
而不是在烈日下蹲守了秦小滿一整天，待到衙役官差都散去，秦小滿回到家，才敢登門來找人。</p>
他們這次來，就是要來問清楚這個再生稻究竟是怎麽回事。</p>
還有。</p>
租了十年的契約，能不能換成最初的那一份。</p>
“快來人！有人闖進來了！”</p>
“快來人啊！”</p>
“汪汪汪！”</p>
“……”</p>
秦小滿還沒睡熟，聽到前院雞飛狗跳的，慢慢地睜開眼。</p>
好累。</p>
他打了個哈欠，眯著眼聽了幾句，無聲冷笑。</p>
早就知道這些人不會白吃啞巴虧，再生稻一出，十年租約等於白給他送錢，再加上囤的那些糧不是砸在手裏就是低價出手，這些見錢眼開的大戶們當然要來找他。</p>
再生稻有榮州派的兵差把守不敢擅動，隻有盡可能的彌補今年的損失。</p>
“重寫契約？”</p>
“我家可不是慈善堂。”</p>
秦小滿翻了個身，把耳朵埋進枕頭裏，又將胳膊搭在另一隻耳朵上。</p>
……睡覺。</p>
剩下的就交給父親處理。</p>
這一覺，秦小滿睡到屁股被太陽曬得發燙才醒過來。</p>
“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肖大俠走到哪裏了？”</p>
他抬頭望向窗外。</p>
院子裏的仆人們躡手躡腳地灑掃著，前麵院子裏也沒動靜。</p>
“看來我爹處理得不錯，也不知道是關門放狗了還是做了什麽。”</p>
大晚上擾人清楚的，大白天居然沒有出沒。</p>
不能小瞧了父親的能力啊。</p>
秦小滿伸了個懶腰，穿衣洗漱。</p>
月季還在莊子上沒有回來，他隻能自己去廚房找了些吃的，順路又去看了一眼肖叔的傷勢。</p>
“公子，肖老爺差不多黃昏時會醒來。”</p>
唐大夫剛拔了針。</p>
肖叔昨夜還蒼白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p>
“肖嬸……”</p>
“老爺花高價買了冰，放在棺材裏，必能等到肖成梁和肖公子回來再說。”</p>
那就好。</p>
“唐叔你也要注意身體。”</p>
秦小滿還想再叮嚀幾句，感覺有人在盯著他。</p>
轉過頭，被黑臉的父親嚇了一跳。</p>
“爹，你啥時候來的？”</p>
“剛到，四下找不到你的人，想到你可能來了這裏。”</p>
秦立夏難得板起了臉，一本正經的樣子。</p>
秦小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的雙手，頓時一個激靈。</p>
竹條！</p>
記憶裏竹筍炒肉的滋味不多，但每次都能打掉皮。</p>
父親這是要動家法啊！</p>
“秦小滿，你跟我來。”</p>
秦立夏不容置喙地說完，轉身就走。</p>
“唐叔……”</p>
“公子我困了。”</p>
“……”</p>
唐叔你不厚道！</p>
秦小滿生怕父親等太久，下手會更狠，苦著臉追上去討打。</p>
這一路從後院追到祠堂門口。</p>
“跪下！”</p>
秦立夏低喝一聲。</p>
秦小滿沒有猶豫地跪下。</p>
“跪在太陽地裏想烤熟咯？找個蔭涼地跪著！”</p>
“……”</p>
秦小滿看了一眼祖宗們的牌位，暗忖：父親所教，非我所願。祖宗們護我啊！</p>
“秦小滿，你長能耐了啊，昨晚那些人不登門，我還不知道，你這些天幹了這麽多好事！”</p>
“殺人的事我就不提了，你好不容易活下來，我再揍你一頓我也舍不得……我以為你去莊子上是去養鵝鴨的，你可倒好，一口氣把長史兒子和六十來個死士一鍋端了不說，還給我整出一個再生稻來！”</p>
“爹，你不是說不提殺人的事……”</p>
“還敢頂嘴！”</p>
秦立夏對著空氣揮動著竹條。</p>
秦小滿老實地閉嘴聽訓。</p>
“再生稻的事沒完，你又搞個建工房……秦小滿，我好歹是秦家家主，不能光掏錢連聲響都聽不見。”</p>
竹條在頭頂上方揮舞，秦小滿又往蔭涼裏挪了挪。</p>
“爹，你也站在蔭涼裏來，別曬糊了。”</p>
“……”</p>
啪！</p>
秦小滿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p>
“說！你接下來想做撒子，提前告訴我一聲，也免得到最後，就我一個當老漢的被你蒙在鼓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