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此次發明水轉筒車的人，乃是謝家一脈，可謝家當年的罪名雖洗清，但仍對朕心懷芥蒂，朕擔心……”</p>
天子點到為止，沉吟不決。</p>
看似糾結的模樣，實際上僅憑一句“心懷芥蒂”，長公主已知天子心中所慮。</p>
</p>
“陛下，當年之事已過去十載，何況您隻是批閱此案，並不是審理者，謝家對您不應該存在任何芥蒂。”</p>
換作旁人，長公主自然不會說這麽多。</p>
但涉及謝家，她不免多說幾句。</p>
天子要的，就是她此時最真實的態度。</p>
富陽秦家是新起之秀，又是商流，大事小情長姐雖關心，但並不插手他的決定。</p>
謝家就不同了。</p>
他知道，上次前往富陽傳令的，便是當年謝家出事，謝家婦和離帶回娘家的孩子。</p>
長姐一直覺得有愧於謝家，留了顆火種在身邊提拔著。</p>
由於隻是一個傳令小官，他也沒有在意。</p>
可此次不同。</p>
“發明水轉筒車，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功一件。”</p>
謝家蟄伏十年，一鳴驚人。</p>
所圖非小。</p>
“陛下，水利事大，但治水官員，曆朝曆代最高不過五品，各地奔波，並不常駐京城。”</p>
長公主沒提功過，隻提官階。</p>
天子頓時醍醐灌頂一般。</p>
是啊。</p>
謝家想憑這份功勞重返京城，十分困難。</p>
“況且，功勞再大也不過官升三級，謝文牧隨其哥謝文春在洛陽治水數年，雖有功勞不少，但連九品小吏都算不上，封他一個劍南道八品治水官，都算是格外開恩了。”</p>
長公主越說，天子的眼神越亮。</p>
可長公主的心越沉入了穀底。</p>
她以為，阻礙謝家子弟進入朝廷的主要原因，是王之遜防患於未然。</p>
天子順勢想掩蓋住當年的過錯，便放之任之。</p>
此刻她才明白。</p>
王之遜向來不做違背天子想法的事，又怎會替天子做決定？</p>
天子提防謝家的原因，她大概也有所了解。</p>
“謝家當年拒絕了朕的提親，在皇儲一事上也未站隊，朕當年順勢扳倒這盤踞了數百年的世族大家，如今分化成唐王兩家，又成對立之勢。”</p>
天子雙手交叉置於桌案，虛托著下巴，一眼不錯地盯著長公主。</p>
“朕可以看在長姐的麵子上，讓他們重回朝堂效力，但朕絕不允許出現第二個謝家。”</p>
“陛下……”</p>
長公主無奈地笑歎一聲。</p>
“謝家有過便罰，有功便賞，賞罰分明才是明君所為，不必看在臣下的麵子上，對待謝家格外開恩。”</p>
“當初謝家於臣下有恩，臣下早已還清，謝家若是忠心於陛下和朝廷，便留著用。”</p>
“若是他們有狼子野心，不必陛下動手，臣下必定斬草除根，絕不會因一己私情罔顧祖宗基業。”</p>
有了長公主如此決然的表態，天子終於滿意地微微頷首。</p>
心中疑慮盡消，眼中期待更甚。</p>
“明日，朕便親自前往城西渡口，迎接大功臣！”</p>
他隻要知道，在長姐心裏，大乾的基業和他的態度，比謝家人重要，就足夠了。</p>
“長姐，榮州奏折裏說，他們用的水轉筒車都是瀘陽吳家承製的，你派人調查了嗎？”</p>
“還未。”</p>
“那便隻能親自試一試，看看到底是瀘陽吳家的強，還是皇家董家的厲害了，我已經把奏折裏附的圖紙給董必達了。”</p>
天子眼神閃爍了一下，掩飾住內心的心虛。</p>
他知長姐如今不喜董家。</p>
可董家還算聽話。</p>
秦家發展過快，背後又有唐門支撐，還是要平衡一下勢力。</p>
“事關農耕水利大事，陛下自作決斷便可。”</p>
長公主淡然應對。</p>
她相信。</p>
既然秦小滿敢讓奏折呈報水轉筒車的圖紙，便是有所依仗。</p>
她也想親眼瞧瞧。</p>
近年來，做八仙桌都四腳不齊的董家，承製出來的水轉筒車，究竟如何。</p>
她不偏幫任何人。</p>
她隻看最終的結果。</p>
……</p>
百花樓。</p>
吃飽喝足，秦小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想動彈。</p>
“坐好。”</p>
旁邊的唐清柔見他在人前失儀，低聲提醒。</p>
“我的唐姑娘誒，我坐了三天三夜的馬車了，腰都坐痛了，我此時沒趴下來已經算好的了。”</p>
他反駁了一句，卻也迅速挺直了腰板。</p>
看得對麵花容姑娘捂嘴偷笑。</p>
笑啥？</p>
秦小滿眨眨眼，以示不解。</p>
“奴家未見秦公子前，以為秦公子定是氣質非凡的大才子，見了以後……”</p>
“發現我隻是一個吃喝玩樂的敗家子？”</p>
秦小滿的自黑，讓花容姑娘笑得花枝微顫。</p>
笑啥？</p>
他這話可不是謙虛。</p>
“花容姑娘，天府城最近禁賭嗎？”</p>
酒飽飯足，要辦正事了。</p>
“秦公子想去賭坊？”</p>
花容姑娘半信半疑地問。</p>
“秦公子還好這一口？”</p>
“十賭九輸，我爹讓我揮霍敗家，但從不讓我進賭坊的大門。”</p>
秦小滿神色認真，不似說笑。</p>
這番解釋讓花容姑娘狐疑不解。</p>
不去賭坊，問禁賭一事幹嘛？</p>
倒是唐清柔，似乎想到什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暗歎一聲。</p>
有人要倒黴了。</p>
“天府城匯聚劍南道內外來客，三教九流無數，想禁賭也禁不了，隻是賭坊賬目都有專門的吏官監督……”</p>
“無妨，隻要不禁賭就好。”</p>
秦小滿扭頭看了一眼，為了監視他，都爬到對麵樓頂上觀察他的董家小廝。</p>
既然董家誌在必得，想必招攬了不少能人誌士，等著比試當天，讓他下不來台。</p>
那麽，他可以再下一劑猛藥。</p>
讓暴風雨來得更激烈一些！</p>
“唐姑娘，我今明兩日便宿在百花樓了。”</p>
秦小滿主動打了聲招呼，又對花容姑娘說道：“花容姑娘，我想和百花樓的鴇母談些事，不知可否引薦？”</p>
花容姑娘還在因秦公子留宿百花樓而竊喜，聽到此話，神色微妙。</p>
有她和唐小姐在側還不行，還要找鴇母點其他姑娘作陪？</p>
“不知秦公子找鴇母，所為何事？”</p>
花容姑娘多嘴問了一聲。</p>
並朝著唐小姐使了一個眼色。</p>
希望唐小姐能夠管一管秦公子。</p>
“百花樓如此好客禮遇，我找鴇母，當然是想讓鴇母多賺些錢。”</p>
秦小滿也沒有隱瞞。</p>
隻不過。</p>
他剛說完，便見花容姑娘眼神冷清地盯著他，似是幽怨。</p>
“秦公子與其找鴇母，不如找奴家，奴家對百花樓的姐妹們擅長何事，比鴇母更熟悉，不論秦公子喜歡能歌的還是善舞的，還是擅長樂器的，奴家定能讓秦公子滿意。”</p>
“不知秦公子喜歡哪種？”</p>
花容姑娘失望地轉移了視線。</p>
搞得秦小滿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p>
說啥呢？</p>
好端端的聊著錢財正事，怎麽又偏到美色上麵去了？</p>
難道說，美人比男人還貪圖美色？</p>
他正要解釋。</p>
“秦公子最喜歡錢。”</p>
一直未開口的唐姑娘，突然會心一笑，替他作答。</p>
“哈哈，知我者，唐姑娘也！”</p>
秦小滿笑得很暢快。</p>
他就知道，唐姑娘會猜到他的用意。</p>
“秦公子是想在百花樓賺錢？”</p>
花容姑娘更加迷惑。</p>
她並不認為秦公子喜歡錢有何不妥。</p>
隻是秦公子方才還說，要讓鴇母賺錢，他還想賺錢……</p>
想到一個可能性，花容姑娘美目圓睜。</p>
“秦公子是想在百花樓賣藝？”</p>
那太好了！</p>
憑秦公子的才華，作一首詩，一字千金不是難事。</p>
“不。”</p>
秦小滿想也不想地反駁。</p>
天子點到為止，沉吟不決。</p>
看似糾結的模樣，實際上僅憑一句“心懷芥蒂”，長公主已知天子心中所慮。</p>
</p>
“陛下，當年之事已過去十載，何況您隻是批閱此案，並不是審理者，謝家對您不應該存在任何芥蒂。”</p>
換作旁人，長公主自然不會說這麽多。</p>
但涉及謝家，她不免多說幾句。</p>
天子要的，就是她此時最真實的態度。</p>
富陽秦家是新起之秀，又是商流，大事小情長姐雖關心，但並不插手他的決定。</p>
謝家就不同了。</p>
他知道，上次前往富陽傳令的，便是當年謝家出事，謝家婦和離帶回娘家的孩子。</p>
長姐一直覺得有愧於謝家，留了顆火種在身邊提拔著。</p>
由於隻是一個傳令小官，他也沒有在意。</p>
可此次不同。</p>
“發明水轉筒車，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功一件。”</p>
謝家蟄伏十年，一鳴驚人。</p>
所圖非小。</p>
“陛下，水利事大，但治水官員，曆朝曆代最高不過五品，各地奔波，並不常駐京城。”</p>
長公主沒提功過，隻提官階。</p>
天子頓時醍醐灌頂一般。</p>
是啊。</p>
謝家想憑這份功勞重返京城，十分困難。</p>
“況且，功勞再大也不過官升三級，謝文牧隨其哥謝文春在洛陽治水數年，雖有功勞不少，但連九品小吏都算不上，封他一個劍南道八品治水官，都算是格外開恩了。”</p>
長公主越說，天子的眼神越亮。</p>
可長公主的心越沉入了穀底。</p>
她以為，阻礙謝家子弟進入朝廷的主要原因，是王之遜防患於未然。</p>
天子順勢想掩蓋住當年的過錯，便放之任之。</p>
此刻她才明白。</p>
王之遜向來不做違背天子想法的事，又怎會替天子做決定？</p>
天子提防謝家的原因，她大概也有所了解。</p>
“謝家當年拒絕了朕的提親，在皇儲一事上也未站隊，朕當年順勢扳倒這盤踞了數百年的世族大家，如今分化成唐王兩家，又成對立之勢。”</p>
天子雙手交叉置於桌案，虛托著下巴，一眼不錯地盯著長公主。</p>
“朕可以看在長姐的麵子上，讓他們重回朝堂效力，但朕絕不允許出現第二個謝家。”</p>
“陛下……”</p>
長公主無奈地笑歎一聲。</p>
“謝家有過便罰，有功便賞，賞罰分明才是明君所為，不必看在臣下的麵子上，對待謝家格外開恩。”</p>
“當初謝家於臣下有恩，臣下早已還清，謝家若是忠心於陛下和朝廷，便留著用。”</p>
“若是他們有狼子野心，不必陛下動手，臣下必定斬草除根，絕不會因一己私情罔顧祖宗基業。”</p>
有了長公主如此決然的表態，天子終於滿意地微微頷首。</p>
心中疑慮盡消，眼中期待更甚。</p>
“明日，朕便親自前往城西渡口，迎接大功臣！”</p>
他隻要知道，在長姐心裏，大乾的基業和他的態度，比謝家人重要，就足夠了。</p>
“長姐，榮州奏折裏說，他們用的水轉筒車都是瀘陽吳家承製的，你派人調查了嗎？”</p>
“還未。”</p>
“那便隻能親自試一試，看看到底是瀘陽吳家的強，還是皇家董家的厲害了，我已經把奏折裏附的圖紙給董必達了。”</p>
天子眼神閃爍了一下，掩飾住內心的心虛。</p>
他知長姐如今不喜董家。</p>
可董家還算聽話。</p>
秦家發展過快，背後又有唐門支撐，還是要平衡一下勢力。</p>
“事關農耕水利大事，陛下自作決斷便可。”</p>
長公主淡然應對。</p>
她相信。</p>
既然秦小滿敢讓奏折呈報水轉筒車的圖紙，便是有所依仗。</p>
她也想親眼瞧瞧。</p>
近年來，做八仙桌都四腳不齊的董家，承製出來的水轉筒車，究竟如何。</p>
她不偏幫任何人。</p>
她隻看最終的結果。</p>
……</p>
百花樓。</p>
吃飽喝足，秦小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想動彈。</p>
“坐好。”</p>
旁邊的唐清柔見他在人前失儀，低聲提醒。</p>
“我的唐姑娘誒，我坐了三天三夜的馬車了，腰都坐痛了，我此時沒趴下來已經算好的了。”</p>
他反駁了一句，卻也迅速挺直了腰板。</p>
看得對麵花容姑娘捂嘴偷笑。</p>
笑啥？</p>
秦小滿眨眨眼，以示不解。</p>
“奴家未見秦公子前，以為秦公子定是氣質非凡的大才子，見了以後……”</p>
“發現我隻是一個吃喝玩樂的敗家子？”</p>
秦小滿的自黑，讓花容姑娘笑得花枝微顫。</p>
笑啥？</p>
他這話可不是謙虛。</p>
“花容姑娘，天府城最近禁賭嗎？”</p>
酒飽飯足，要辦正事了。</p>
“秦公子想去賭坊？”</p>
花容姑娘半信半疑地問。</p>
“秦公子還好這一口？”</p>
“十賭九輸，我爹讓我揮霍敗家，但從不讓我進賭坊的大門。”</p>
秦小滿神色認真，不似說笑。</p>
這番解釋讓花容姑娘狐疑不解。</p>
不去賭坊，問禁賭一事幹嘛？</p>
倒是唐清柔，似乎想到什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暗歎一聲。</p>
有人要倒黴了。</p>
“天府城匯聚劍南道內外來客，三教九流無數，想禁賭也禁不了，隻是賭坊賬目都有專門的吏官監督……”</p>
“無妨，隻要不禁賭就好。”</p>
秦小滿扭頭看了一眼，為了監視他，都爬到對麵樓頂上觀察他的董家小廝。</p>
既然董家誌在必得，想必招攬了不少能人誌士，等著比試當天，讓他下不來台。</p>
那麽，他可以再下一劑猛藥。</p>
讓暴風雨來得更激烈一些！</p>
“唐姑娘，我今明兩日便宿在百花樓了。”</p>
秦小滿主動打了聲招呼，又對花容姑娘說道：“花容姑娘，我想和百花樓的鴇母談些事，不知可否引薦？”</p>
花容姑娘還在因秦公子留宿百花樓而竊喜，聽到此話，神色微妙。</p>
有她和唐小姐在側還不行，還要找鴇母點其他姑娘作陪？</p>
“不知秦公子找鴇母，所為何事？”</p>
花容姑娘多嘴問了一聲。</p>
並朝著唐小姐使了一個眼色。</p>
希望唐小姐能夠管一管秦公子。</p>
“百花樓如此好客禮遇，我找鴇母，當然是想讓鴇母多賺些錢。”</p>
秦小滿也沒有隱瞞。</p>
隻不過。</p>
他剛說完，便見花容姑娘眼神冷清地盯著他，似是幽怨。</p>
“秦公子與其找鴇母，不如找奴家，奴家對百花樓的姐妹們擅長何事，比鴇母更熟悉，不論秦公子喜歡能歌的還是善舞的，還是擅長樂器的，奴家定能讓秦公子滿意。”</p>
“不知秦公子喜歡哪種？”</p>
花容姑娘失望地轉移了視線。</p>
搞得秦小滿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p>
說啥呢？</p>
好端端的聊著錢財正事，怎麽又偏到美色上麵去了？</p>
難道說，美人比男人還貪圖美色？</p>
他正要解釋。</p>
“秦公子最喜歡錢。”</p>
一直未開口的唐姑娘，突然會心一笑，替他作答。</p>
“哈哈，知我者，唐姑娘也！”</p>
秦小滿笑得很暢快。</p>
他就知道，唐姑娘會猜到他的用意。</p>
“秦公子是想在百花樓賺錢？”</p>
花容姑娘更加迷惑。</p>
她並不認為秦公子喜歡錢有何不妥。</p>
隻是秦公子方才還說，要讓鴇母賺錢，他還想賺錢……</p>
想到一個可能性，花容姑娘美目圓睜。</p>
“秦公子是想在百花樓賣藝？”</p>
那太好了！</p>
憑秦公子的才華，作一首詩，一字千金不是難事。</p>
“不。”</p>
秦小滿想也不想地反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