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不敢當。”</p>
秦小滿總不能說，他早就料到朝廷會繼續下單。</p>
於是未雨綢繆。</p>
反正羽絨坎肩製出來不愁銷路。</p>
如今送天子一份人情也不錯。</p>
“都是為天子分憂罷了。”</p>
秦小滿故作誠懇地朝著京城方向拱手作揖。</p>
不等沈別駕再給他戴高帽子誇他，轉而歎了口氣。</p>
“隻不過天子未曾讓秦家製衣，而製衣的成本也不低，每日消耗巨大……”</p>
“上一批軍服便沒有結算，這一批的定錢誰來給？”</p>
替傳個話還要拐山路十八彎的天子著想？</p>
他勉強可以做到。</p>
為北境將士抗寒出力的話。</p>
他義不容辭。</p>
不過，他堅決不會慣著天子。</p>
讓天子白嫖秦家的成果，還讓秦家自己承擔風險。</p>
“哈哈，秦公子你又在說笑了，此次董家東窗事發，秦氏製衣行力挽狂瀾……你放心，天子絕不會賴你的賬！”</p>
沈別駕豪爽地保證。</p>
“若是天子不肯給你結賬，所有的欠賬算在我沈文羲的頭上！”</p>
他活了三十五年。</p>
還從未聽說過天子欠誰的錢。</p>
“沈大人才是在說笑，我自然不會擔心天子欠錢，隻不過，天子在董家先拿貨再給錢，那是因為董家是皇商。”</p>
秦小滿自嘲一笑。</p>
“我秦家呢？”</p>
“我秦家隻是前段時間，和朝廷簽了每年供應五十萬石再生稻的訂單，為了這件事，秦家上下許多人都不支持我，如今再讓他們擔著白幹活的風險去製衣……”</p>
秦小滿的話點到為止。</p>
卻能夠讓人感覺到他話裏的怨氣。</p>
當然了。</p>
怨氣是裝出來的。</p>
可如果不假裝的話，難保天子不會起疑。</p>
秦家一介商賈，本該逐利卻做起了賠本的買賣。</p>
反倒會被忌憚圖謀其他。</p>
“唉，早知道我開這個口，會讓秦公子為難。”</p>
沈別駕略一思忖，便施展了同樣的訴苦手段。</p>
“可我也隻是一介武官，手裏也有多少積蓄，否則我自己便墊付上銀錢，將這個功勞攬下。”</p>
說得跟秦家製出衣物來這個功勞不是沈家似的？</p>
天子沒有表明旨意。</p>
秦家敢猜度聖意？</p>
這份未雨綢繆的大功，最終還是沈國丈和沈別駕的。</p>
所以，秦小滿麵對著沈別駕的為難，絲毫沒有動容。</p>
見他不說話，沈別駕又沉吟了片刻。</p>
再次猛地一拍桌子。</p>
“有了！”</p>
“秦公子，父親擔憂之事，你我處理好了，也是為董家善後，不如這樣，本官先將董家城外的製衣行抵給你當定金。”</p>
沈別駕顯然是早就想好了可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p>
說起來毫不含糊。</p>
“董家製衣行市價能有七萬兩，足夠當定金了。”</p>
饒是沈別駕很有誠意。</p>
但秦小滿還是擰緊了眉毛，有些嫌棄地開口。</p>
“我家在劍南道有兩處製衣行了……”</p>
其實城外董家製衣行那塊地也不錯，改換成其他工房恰好到處。</p>
不過，談生意就是這樣。</p>
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真實想法。</p>
不然，生意還沒談，便任人拿捏了。</p>
就像現在的沈別駕一樣。</p>
“秦公子莫急，董家隻要定罪，所涉產業必定充公，到時候在劍南道境內的，你想拿哪處產業抵軍服錢，我做主，抵給你！”</p>
</p>
董家在劍南道的產業契書都負責府衙打理。</p>
放在以前，天府別駕自然沒這個本事做這個主。</p>
但董家定了案，再加上替天子分憂，解決了北境將士們嚴寒之急。</p>
沈別駕向天子求這個恩典的話，必定能求下來。</p>
如此一來。</p>
從董家拿來的這些產業，別人眼紅想搶占。</p>
不隻是和秦家過不去，更是和沈家過不去。</p>
目的達成。</p>
秦小滿見好就收。</p>
“既然沈大人都作了保證，我相信沈大人不會食言。”</p>
“我這就寫信給富陽製衣行的管事，讓她們將製好的羽絨坎肩運送至天府，再讓她們趕製護肘和護膝。”</p>
秦小滿說到便做。</p>
鋪紙研墨。</p>
如此麻利的舉動，令沈別駕慚愧不已。</p>
虧得他還想著秦小滿是故意推脫，找了些說辭。</p>
如今看來，確實是有心報國，卻礙於隻是少東家，許多事不便做主。</p>
“秦公子如此爽快，反正我先斬後奏也不是頭一回了，這樣，城外的製衣行算是這次的定金，上次的定金，你從董家在榮州的產業裏挑挑抵賬。”</p>
“……”</p>
秦小滿好險沒把墨汗滴到紙上，暴露自己內心的動搖。</p>
他見沈別駕已然熱血上頭的表現，爽快地接受了這番的好意。</p>
畢竟。</p>
董家店鋪和工房的選址，絕對是最好的。</p>
與其等到充分外賣時再下手，現在能夠選到心儀的產業，不必承擔溢價。</p>
“沈大人，你放心，這批軍服補給，一定會在七日內趕製出來，十五日之內抵達京城！”</p>
到時候，再給天子一個驚喜。</p>
讓天子曉得，秦氏製衣行製造的質量與速度，有多麽厲害！</p>
……</p>
入夜。</p>
渭河水麵上倒映的一彎新月，隨著船隻飄搖而晃動。</p>
唐清柔朝東北方向看去。</p>
遠處的長安西城樓，已看得到大概的輪廓。</p>
“五月離家十月歸，一晃出去了小半年。”</p>
近鄉情怯。</p>
想到走得太急，還多虧了秦公子打點，否則她連蜀地的特產都忘記給家人們帶上。</p>
唐清柔多少有些慚愧。</p>
更加慚愧的是。</p>
秦公子準備了蜀地的特產，她也沒辦法第一時間送回家了。</p>
都說父母在，不遠遊。</p>
她這一趟不隻走了千裏之遠，連歸家都無法盡孝了。</p>
“小姐，是神機營的人！”</p>
就在船隻要駛入通往京城渡口的河道分支時，已有鎧甲加身的士兵立於河岸兩側。</p>
“看到了。”</p>
唐清柔見到神機營在城外來接。</p>
她收拾好有些感傷的心情。</p>
在腦中過了一遍一會兒麵見天子後，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p>
準備得差不多了，前方傳來呼號聲。</p>
“後船減速！”</p>
“後船減速！”</p>
要轉入京河了。</p>
兩邊站著的人裏，除了神機營的將士。</p>
百步相隔便有一位穿著黃色鎧甲的宮中侍衛。</p>
一路上不聲不響，過各府衙還要查看沈別駕開的路引。</p>
結果抵達京城時有天子來迎接。</p>
“上次有這樣的待遇，還是富陽的水轉筒車入京時。”</p>
唐清柔嘀咕一聲。</p>
忽地有些期待。</p>
等秦公子入京那一日。</p>
會使用什麽手段，造成怎樣的轟動。</p>
屆時，天子也一定會親自來迎吧？</p>
“靠岸停船！”</p>
入了京河不久，便抵達了渡口。</p>
唐清柔輕輕拍了拍臉頰，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朝著岸邊走去。</p>
“唐大人請止步！”</p>
剛上岸，她便被侍衛攔了下來。</p>
“天子何在？”</p>
唐清柔朝著皇家馬車望去，沒看到天子的人影，頓時大感驚奇。</p>
天子來都來了，居然還有耐心等在車裏？</p>
莫非……</p>
天子不知道這些船裏裝的是何物？</p>
“唐大人，天子正在休息。”</p>
“請唐大人先清點好人證物證，再將沈大人進獻的樣衣準備好，等天子稍後醒來，便可一觀。”</p>
秦小滿總不能說，他早就料到朝廷會繼續下單。</p>
於是未雨綢繆。</p>
反正羽絨坎肩製出來不愁銷路。</p>
如今送天子一份人情也不錯。</p>
“都是為天子分憂罷了。”</p>
秦小滿故作誠懇地朝著京城方向拱手作揖。</p>
不等沈別駕再給他戴高帽子誇他，轉而歎了口氣。</p>
“隻不過天子未曾讓秦家製衣，而製衣的成本也不低，每日消耗巨大……”</p>
“上一批軍服便沒有結算，這一批的定錢誰來給？”</p>
替傳個話還要拐山路十八彎的天子著想？</p>
他勉強可以做到。</p>
為北境將士抗寒出力的話。</p>
他義不容辭。</p>
不過，他堅決不會慣著天子。</p>
讓天子白嫖秦家的成果，還讓秦家自己承擔風險。</p>
“哈哈，秦公子你又在說笑了，此次董家東窗事發，秦氏製衣行力挽狂瀾……你放心，天子絕不會賴你的賬！”</p>
沈別駕豪爽地保證。</p>
“若是天子不肯給你結賬，所有的欠賬算在我沈文羲的頭上！”</p>
他活了三十五年。</p>
還從未聽說過天子欠誰的錢。</p>
“沈大人才是在說笑，我自然不會擔心天子欠錢，隻不過，天子在董家先拿貨再給錢，那是因為董家是皇商。”</p>
秦小滿自嘲一笑。</p>
“我秦家呢？”</p>
“我秦家隻是前段時間，和朝廷簽了每年供應五十萬石再生稻的訂單，為了這件事，秦家上下許多人都不支持我，如今再讓他們擔著白幹活的風險去製衣……”</p>
秦小滿的話點到為止。</p>
卻能夠讓人感覺到他話裏的怨氣。</p>
當然了。</p>
怨氣是裝出來的。</p>
可如果不假裝的話，難保天子不會起疑。</p>
秦家一介商賈，本該逐利卻做起了賠本的買賣。</p>
反倒會被忌憚圖謀其他。</p>
“唉，早知道我開這個口，會讓秦公子為難。”</p>
沈別駕略一思忖，便施展了同樣的訴苦手段。</p>
“可我也隻是一介武官，手裏也有多少積蓄，否則我自己便墊付上銀錢，將這個功勞攬下。”</p>
說得跟秦家製出衣物來這個功勞不是沈家似的？</p>
天子沒有表明旨意。</p>
秦家敢猜度聖意？</p>
這份未雨綢繆的大功，最終還是沈國丈和沈別駕的。</p>
所以，秦小滿麵對著沈別駕的為難，絲毫沒有動容。</p>
見他不說話，沈別駕又沉吟了片刻。</p>
再次猛地一拍桌子。</p>
“有了！”</p>
“秦公子，父親擔憂之事，你我處理好了，也是為董家善後，不如這樣，本官先將董家城外的製衣行抵給你當定金。”</p>
沈別駕顯然是早就想好了可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p>
說起來毫不含糊。</p>
“董家製衣行市價能有七萬兩，足夠當定金了。”</p>
饒是沈別駕很有誠意。</p>
但秦小滿還是擰緊了眉毛，有些嫌棄地開口。</p>
“我家在劍南道有兩處製衣行了……”</p>
其實城外董家製衣行那塊地也不錯，改換成其他工房恰好到處。</p>
不過，談生意就是這樣。</p>
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真實想法。</p>
不然，生意還沒談，便任人拿捏了。</p>
就像現在的沈別駕一樣。</p>
“秦公子莫急，董家隻要定罪，所涉產業必定充公，到時候在劍南道境內的，你想拿哪處產業抵軍服錢，我做主，抵給你！”</p>
</p>
董家在劍南道的產業契書都負責府衙打理。</p>
放在以前，天府別駕自然沒這個本事做這個主。</p>
但董家定了案，再加上替天子分憂，解決了北境將士們嚴寒之急。</p>
沈別駕向天子求這個恩典的話，必定能求下來。</p>
如此一來。</p>
從董家拿來的這些產業，別人眼紅想搶占。</p>
不隻是和秦家過不去，更是和沈家過不去。</p>
目的達成。</p>
秦小滿見好就收。</p>
“既然沈大人都作了保證，我相信沈大人不會食言。”</p>
“我這就寫信給富陽製衣行的管事，讓她們將製好的羽絨坎肩運送至天府，再讓她們趕製護肘和護膝。”</p>
秦小滿說到便做。</p>
鋪紙研墨。</p>
如此麻利的舉動，令沈別駕慚愧不已。</p>
虧得他還想著秦小滿是故意推脫，找了些說辭。</p>
如今看來，確實是有心報國，卻礙於隻是少東家，許多事不便做主。</p>
“秦公子如此爽快，反正我先斬後奏也不是頭一回了，這樣，城外的製衣行算是這次的定金，上次的定金，你從董家在榮州的產業裏挑挑抵賬。”</p>
“……”</p>
秦小滿好險沒把墨汗滴到紙上，暴露自己內心的動搖。</p>
他見沈別駕已然熱血上頭的表現，爽快地接受了這番的好意。</p>
畢竟。</p>
董家店鋪和工房的選址，絕對是最好的。</p>
與其等到充分外賣時再下手，現在能夠選到心儀的產業，不必承擔溢價。</p>
“沈大人，你放心，這批軍服補給，一定會在七日內趕製出來，十五日之內抵達京城！”</p>
到時候，再給天子一個驚喜。</p>
讓天子曉得，秦氏製衣行製造的質量與速度，有多麽厲害！</p>
……</p>
入夜。</p>
渭河水麵上倒映的一彎新月，隨著船隻飄搖而晃動。</p>
唐清柔朝東北方向看去。</p>
遠處的長安西城樓，已看得到大概的輪廓。</p>
“五月離家十月歸，一晃出去了小半年。”</p>
近鄉情怯。</p>
想到走得太急，還多虧了秦公子打點，否則她連蜀地的特產都忘記給家人們帶上。</p>
唐清柔多少有些慚愧。</p>
更加慚愧的是。</p>
秦公子準備了蜀地的特產，她也沒辦法第一時間送回家了。</p>
都說父母在，不遠遊。</p>
她這一趟不隻走了千裏之遠，連歸家都無法盡孝了。</p>
“小姐，是神機營的人！”</p>
就在船隻要駛入通往京城渡口的河道分支時，已有鎧甲加身的士兵立於河岸兩側。</p>
“看到了。”</p>
唐清柔見到神機營在城外來接。</p>
她收拾好有些感傷的心情。</p>
在腦中過了一遍一會兒麵見天子後，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p>
準備得差不多了，前方傳來呼號聲。</p>
“後船減速！”</p>
“後船減速！”</p>
要轉入京河了。</p>
兩邊站著的人裏，除了神機營的將士。</p>
百步相隔便有一位穿著黃色鎧甲的宮中侍衛。</p>
一路上不聲不響，過各府衙還要查看沈別駕開的路引。</p>
結果抵達京城時有天子來迎接。</p>
“上次有這樣的待遇，還是富陽的水轉筒車入京時。”</p>
唐清柔嘀咕一聲。</p>
忽地有些期待。</p>
等秦公子入京那一日。</p>
會使用什麽手段，造成怎樣的轟動。</p>
屆時，天子也一定會親自來迎吧？</p>
“靠岸停船！”</p>
入了京河不久，便抵達了渡口。</p>
唐清柔輕輕拍了拍臉頰，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朝著岸邊走去。</p>
“唐大人請止步！”</p>
剛上岸，她便被侍衛攔了下來。</p>
“天子何在？”</p>
唐清柔朝著皇家馬車望去，沒看到天子的人影，頓時大感驚奇。</p>
天子來都來了，居然還有耐心等在車裏？</p>
莫非……</p>
天子不知道這些船裏裝的是何物？</p>
“唐大人，天子正在休息。”</p>
“請唐大人先清點好人證物證，再將沈大人進獻的樣衣準備好，等天子稍後醒來，便可一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