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聲在墓中自以為必死,所以將此行的目的和埋藏多年的心事對陳濁星和朱獲真吐露了出來,這時逃出生天,再見二人頗有些不好意思,陳濁星倒還罷了,那朱獲真卻算得是陳震的舅舅,自己多年來潛戀的竟是陳震青梅竹馬的情人,而現在竟然穿越時空去挽救她的生命,不知朱獲真心裏會怎麽想,高遠聲偷眼看了看朱獲真的神情,隻見他一臉的灰土,看不出臉色,朱獲真卻根本未將高遠聲的愛情放在心上,他走到洞口,叫道:“這麽高?我們怎麽下去?”


    高遠聲和陳濁星隨到洞口,隻見這是一個呈漏鬥狀的山洞,進口小,肚子大,洞口四方平整,一看就知道是經過人口修整的,洞外陽光耀眼,正是正午時分,兩人探頭向下望去,隻見這洞口是在一片山崖上,離地大約有七八米高,兩人都吃了一驚,這麽高肯定是不敢向下跳的,而山壁筆直陡峭,也不能慢慢溜下,高遠聲沉思了一下,他脫下身上的長袍,幾下撕成條狀,縛在那塊斷碑上,使勁扯了扯,陳濁星和朱獲真會意,兩個也脫下外衫,結在一起,放下洞去,離地大約還兩米左右,這點距離當然已不用考慮,高遠聲率先隨繩滑下,脫手跳到地上,陳濁星和朱獲真隨即跟下,三人都看出這洞出口是在宋家祖墳山的後山頂上,這地方陳濁星和高遠聲都來探過,卻未發現那個洞口,三人仰頭看上去,隻見從下麵看,石壁渾然一體,洞口剛好被一塊微微凸出的岩石擋住,此時三人刻意去看,也看不出石壁上竟有個洞口,四周也沒有高過這山的山峰,所以這麽多年來,竟沒有人發現過這個洞口,連朱獲真在此地土生土長,也從不知道這山頂上竟然別有洞天,當年隋文帝將石碑放在這麽隱秘的一個洞內,不知有何用意?


    朱獲真道:“這繩子怎麽辦?如果有人路過,肯定會發現這個洞口。”這地方雖然人跡罕至,可也得防著有人經過發現這根繩子,陳濁星踮腳扯住繩尾,使勁拽了幾下,這繩子是綢緞的,結實得很,他撓了撓頭,這怎麽辦,總不可能又爬上去解開繩子罷?高遠聲道:“別拽了,當心從當中拽斷了,那就更麻煩了。”他從懷裏掏出幾個東西,蹲在石壁避風處“叮叮當當”地敲了半晌,火星四爆,一股硝磺味騰起,他點著了一張厚紙,高遠聲隨即用火點燃了垂在石壁上的衣繩,陳濁星看著沿燒上去的火焰,歎道:“真可惜,這是真正的明代衣服……”他又接過高遠聲手裏的那兩個東西,是一把小小的鐵刀和一塊黑呼呼的燧石,“火刀火石!”陳濁星笑道,他曾經見過這東西,是別人收藏的古董玩意,這一定是高遠聲在市集上買的,看來高遠聲準備的東西倒很齊全。


    “走罷。”高遠聲道,陳濁星攤了攤手:“咱們就這身打扮下山?”三人雖沒了外衫,可是身上依然穿的是明代的服飾,腳登厚底布鞋,腰束汗巾,綢褲迎風抖顫,這身打扮在明代確屬時髦,可現在如果冒然走進人群,肯定會被當做神經病人,陳濁星苦笑道:“見鬼的穿越,咱們總是為了衣服和錢發愁。”高遠聲掏出皮夾,“錢我帶著呢,下山去換衣服。”


    “怎麽去?就這樣走到鎮子的商店裏去?”陳濁星道,“你別忘了,這鎮子隻有阮慧的商店賣衣服,你不怕被她認出來?”


    “怕甚麽?現在這時候她根本不知道咱們是誰!”高遠聲道,陳濁星一陣語塞,朱獲真道:“我去給你們買衣服,你們在山腰等我。”頓了一頓,他又道:“我經常穿這種類似的衣服,雖然不大一樣,可多少不會引起太大注意。”高遠聲和陳濁星立時會意,朱獲真作為一個職業驅魔捉鬼人,這種長衫綢褲也算得是他平日裏裝神弄鬼的職業服裝類型,高遠聲將錢包遞給他:“快去快回。”他又叮囑道:“千萬別讓這個時間的你看到你!”朱獲真下山去了,陳濁星歎道:“現在這個時間的我們大概已經能感應到我們的存在了,我們根本不屬於這裏,而需要提防的竟然是我們自己!”他罵了一句粗話,又道:“見鬼的穿越!”


    朱獲真很快就回來了,挾了一大包衣服,打開來看,全是運動服,他道:“阮慧商店裏就隻賣得有這個。”三人裝束起來,卻發現沒有鞋子,兩人瞪著朱獲真,朱獲真抓了抓頭皮,他赧然道:“忘了這事了。”


    高遠聲道:“鞋子離開這裏再買,咱們快下山。”陳濁星道:“為甚麽這麽趕?咱們要去哪兒?”高遠聲道:“今天是二零一零年的八月七日,今天午夜十二點,方晴會死。”陳濁星道:“你為甚麽偏偏選在今天?你大可讓宋照將你送到八月六日去。”高遠聲道:“我可不想用整整一天去逃避這個時間的我!”陳濁星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他不再說話。


    三人徑直下山,直奔鎮外,搭上了一輛過路的卡車,到了縣城,三人各自買了皮鞋,又高價包了一輛小轎車,馬不停蹄地回到小城,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高遠聲帶著兩人來到城中心的一個小小公園裏,這個地方是小城的高檔住宅區,三人坐在一棟花園小樓的陰暗處抽著煙,看著朱獲真叨著煙卷的樣子,陳濁星突然感到有些好笑,這個家夥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就學會了抽煙。


    高遠聲看上去很緊張,他盯著小樓的窗子,陳濁星隨著他的眼光看去,窗子上拉著窗簾,甚麽也看不見,公園裏早已空無一人,寂靜中隻聽見小樓院中的一幕綻開的小噴泉沙沙作響,在燈光下散成千萬顆水珠落下。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半,屋子裏終於有了動靜,門開了,兩個人出來,高遠聲縮了縮身子,他把自己徹底放在了黑暗中,陳濁星和朱獲真的心怦怦亂跳,那兩個人一男一女,那個女人,是方晴,而那個男人,竟然是高遠聲!


    看那兩人的神情,是方晴送高遠聲出門,陳濁星隻見過方晴墓碑上的相片,此時隻見方晴氣度雍容華貴,容貌端莊,確實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怪不得高遠聲會不顧一切地來救她。


    方晴和“高遠聲”說了幾句話,轉身進了屋,那“高遠聲”呆呆地看著方晴進去的門,他在院門前佇立了一會,掏出一支煙點上,眼光似有意無意地向三人這邊看了一眼,陳濁星不禁也縮了縮身子,他感到背上沁出了一陣冷汗,這個“高遠聲”是身邊這個高遠聲最大的威脅!所幸“高遠聲”轉身大步走開了,他並沒有察覺到黑暗中的三個人。


    一直到“高遠聲”消失在黑暗中,高遠聲才輕輕籲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拉了拉衣領,低聲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我一會就出來。”他走到小樓的院門前,遲疑了一下,摁響了門鈴。


    高遠聲的心裏大為感慨,這棟小樓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可是它的女主人卻早已香消玉殞,此番前來,他決不會象五年前那樣再拋下她不管,他要救她!他要救這個他愛了半生的女人,不管她是邪惡還是聖女,他深愛她!


    門鈴聲在深夜的寂靜中分外刺耳,屋子裏卻沒有一點動靜,高遠聲的心怦怦亂跳,方晴難道已經出事了?他打量院牆,自度能輕鬆爬起去,不等他作出甚麽舉動,卻聽得屋門開了,一束燈光照了出來,方晴站在門邊,她看著他,“你怎麽又回來啦?”聲音帶著一絲微微的不耐煩。


    高遠聲看著她,五年來她已經是一個深刻在心的倩影,他從未想到竟還有機會能看到她,他的眼睛模糊了,他想說話,卻哽咽了一聲,方晴慢慢走近,她的眼睛掠過了一絲詫異,“你怎麽換了衣服啦?”高遠聲定了定神,他道:“方晴,你打開院門,我有話給你說。”方晴淡淡地道:“你有甚麽話,咱們明天說好麽?我今天真的困了。”高遠聲激動地說道:“不,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你一定得馬上離開,這屋子裏有一隻惡靈,她就要醒過來了!”方晴的臉上不動聲色,她道:“你不用再說這些怪話,我已經告訴過你啦,我會離開的,不過不會是在今天。”她柔聲道:“遠聲,時間不早啦,你早些回去歇息罷,啊。”她的聲音輕軟,就象哄一個小孩子,高遠聲道:“不,不,方晴,你一定得在今天離開,到了十二點,那惡靈就蘇醒了。”


    方晴冷冷地道:“現在已經十二點了,對不起,我要睡了。”她不再理他,轉身逕自進了屋子,高遠聲急道:“方晴,方晴!”方晴重重地摔上了門。


    陳濁星和朱獲真看著這一幕,他道:“看起來他說得不錯,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在乎他。”他們看到高遠聲愣了一下,卻很快地攀著院門上的鐵條爬了上去,陳濁星道:“這家夥,居然半夜去爬女人住的院牆……”


    高遠聲翻進院子,他奔到門口,門已經被方晴鎖上了,隻聽見屋子裏的大座鍾“當當”地敲了起來。


    十二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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