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梵天對食材很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但顧攬衣做的,他什麽都吃。


    一陣香氣傳來,他非但沒有引起食欲,反而對眼前這女人生出了強烈的不耐。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吃東西?


    “不用了。”礙於對方身份,畢竟是雪域一族的聖女,而雪域一族忠心耿耿,乃是東荒的功臣,他這才多了幾分耐心,“本尊不餓,你自己吃吧。”


    青雪聖女半點沒有聽出夜梵天的煩悶,依舊嬌聲道:“帝君,青雪可是很辛苦呢。那金蓮池裏的九色神鯉成千上萬,要找一隻剛好起八兩六錢重已經是不容易了,還得九百九十九枚鱗片……”


    想到之前她在那池水中一陣搜索,害的她身上都濺濕了,那該死的魚兒還要不多不少,正好九百九十九枚鱗片,她數的容易嗎?


    天可憐見,總算她找到了一條九百九十七片魚鱗的,帝君不至於發現吧?


    夜梵天劍眉一蹙,這女人怎麽這麽煩,身為聖女又不是廚子,用的著去做這種事?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有些人就是不懂!


    “既然聖女如此辛苦,那就更應該自己享用了。本尊還有要事,聖女請便吧。”說完,夜梵天就拂袖離去,他還要尋找攬衣的下落,保護兒子的安全,哪有空跟這女人浪費時間。


    “等等帝君!”


    青雪聖女急了,連忙拉住夜梵天的衣袍。


    夜梵天陰沉著轉身,神色不善,已經瀕臨發作。


    一股冷冰冰的氣息傳來,還帶著厭惡和不耐,青雪聖女又委屈又焦急,說道:“明明是帝君說了,想吃青雪親手做的菜,還特別說明了要什麽樣的魚,青雪才會親自去金蓮池裏挑選。”


    夜梵天臉色一沉,他什麽時候說了這話,這女人腦子不清醒吧?


    “帝君說了,不能假手他人,青雪是真的一個人做的。”微微仰頭看著夜梵天,青雪聖女眸子中滿含柔情,瀲灩宛如春水:“雖然青雪知道君子遠庖廚,可隻要帝君喜歡,青雪做什麽都願意。”


    說著,她將手中的食盒打開,一臉期待的呈上:“帝君,你就嚐嚐吧。”


    夜梵天視線落在麵前的食盒裏,魚肉雪白清香,可他半點感覺都沒有,越發覺得自己聽這女人說了一番廢話已經夠給麵子,她居然還要自己吃?


    “不知所謂!”


    丟下一句話,他不再理會,大步而去。


    “帝君,你別走啊!”


    眼看青雪聖女還要糾纏,火凰擋在了她麵前,微微一笑:“聖女請留步,帝君有要事處理,不能多陪聖女,聖女一番心意帝君心領就是了。”


    一番苦心被人踐踏,青雪聖女苦苦堅守的癡心再也忍不住了,尖聲叫道:“帝君,你怎麽能如此對青雪!難道剛才你說的都是假話,騙青雪的嗎?”


    啪一聲,她砸了食盒,湯水飛濺一地,嬌美的臉上終於染上了怨恨。


    急行的背影終於停下,夜梵天轉頭,漠然片刻才道:“本尊何曾讓你做這些?”


    “就是之前,三個時辰前!”


    青雪聖女陡然衝了過來,帶著怨念道:“明明是帝君開了口,我才會去做這些,不然帝君以為我會這樣?可帝君非但不看一眼,還如此冷漠……”


    夜梵天根本沒聽進她後麵說的話,滿腹驚愕。


    “本尊剛剛才回宮,之前何曾見過你?”


    “怎麽可能?三個時辰前,明明是帝君給我說……”


    青雪聖女也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帝君故意敷衍,隨口否認,還是之前她看到的帝君是假冒的?不可能,她不可能認不出帝君,再說怎麽可能有人敢冒充帝君?


    “到底怎麽回事?”


    夜梵天仿佛察覺了什麽,一把扣住青雪聖女的手腕:“說,你之前看到的本尊,是在哪裏,說了什麽,他什麽樣,後來去哪裏?”


    手腕頓時劇痛起來,青雪聖女臉色大變,幾乎承受不住:“痛……帝君,我的手……”


    一旁的火凰和軫翼見狀,連忙提醒,夜梵天這才甩開青雪聖女的手,眸子卻染上了一抹幽深的殺意。


    誰敢混入碧落蒼穹宮中,還假扮他的樣子到處騙人?


    是魔族還是妖族,又或者是那些假裝臣服,實際卻蠢蠢欲動的宵小?


    一幕幕劃過,青雪說的點點滴滴,做魚,而且那麽講究,還說魚鱗要多少……為何假扮他的人要這麽戲弄她,而非趁機圖謀其他?


    忽然,仿佛一道閃電劃過,夜梵天渾身一震。


    攬衣!


    也隻有她才這麽膽大,對他也熟悉,才能冒充他進宮。如果說是顧攬衣戲耍青雪聖女,讓她去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也就說的通了,而魔族妖族……隻怕早去弄什麽陰謀詭計了。


    既然如此,那攬衣肯定在宮中,他隻要找到她就行了。


    想通這點,夜梵天心情大好,甚至還帶上了淡淡的笑容。


    “火凰,你留下來照顧聖女,若是有傷,去拿點丹藥給聖女服下。”說完,夜梵天終於帶著軫翼離去。


    青雪聖女本已經怨恨的心,忽然又生出了希望。


    帝君讓人照顧她,還這麽貼心的說用點丹藥?天……這是不是柳暗花明的轉機了?莫非她一片癡心感動了帝君,帝君終於願意正視她的感情?


    激動的臉色泛紅,青雪聖女癡癡的看著夜梵天遠去的背影,咬著下唇,仿佛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聖女,先回宮吧,火凰再去給你取點藥。”火凰淡淡道,也是有些不解。


    主上真是捉摸不透,翻臉像翻書。


    等夜梵天去了鳳翔宮,看到沿途到處搜查的侍衛時,才明白之前顧攬衣假扮他,隻怕瞎胡鬧很嚴重。特別是宮門口一片廢墟的樣子,莫非還和天後打起來了?


    夜梵天哭笑不得,又是無奈又是鬆了口氣,但終究還是放下了心。


    不管如何,這女人是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隻是,顧攬衣主動進宮找他,他和兒子都不在,反而還被母後下令抓捕,放言格殺勿論,這女人到底幹了些什麽?隻怕是把母後氣的夠嗆。


    當夜梵天終於見到天後時,天後滿腹的委屈和怨怒終於徹底爆發。


    片刻的驚喜後,就是一陣狂怒:“帝君總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哀家這條命都沒了!”


    “母後何必動氣。我聽說是攬衣來了,可是她說了什麽,惹的母後不高興?”夜梵天盡量安撫天後。


    終究日後要成一家人,他也不想顧攬衣和母後不和。


    “這個女人……簡直氣死哀家了!哀家從來沒見過這麽放肆,這麽沒教養,這麽狂妄的女人!”天後壓抑的怒吼再次噴發:“她竟敢假冒帝君,欺騙哀家,還大放狂言羞辱帝君!”


    “帝君,你怎麽能為了這種女人神魂顛倒?哀家絕不允許她嫁給帝君,這女人敢挑釁哀家的尊嚴,目無禮數,必須殺無赦!”


    毫不客氣的話沒有半分猶豫,夜梵天眼瞳一暗,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雖然不知道顧攬衣究竟說了什麽話,但他也猜得到當時的情形。若是解決不好雙方的矛盾,一邊是他愛的女人,一邊又是生養他的母後,隻怕他夾在中間很難辦。


    “母後息怒,不管攬衣做了什麽,兒子給你賠罪就是。攬衣是有些不拘小節,但她本性是好的,若是母後能寬大為懷,她定然也會孝敬母後。”


    夜梵天斟酌了一下說辭才開口,這已經是最溫和的了。


    從來沒處理過這種事,他也有些為難。征戰殺伐他毫無畏懼,但要論起女人之間的事,他還真不擅長,隻能盡量了。


    冷笑一聲,天後威嚴的看著夜梵天,說的意味深長:“帝君的意思是,哀家若是不寬大為懷,帝君就連我這個母後也不放在眼裏了?”


    “怎麽會。”


    夜梵天淡淡道:“若母後真的和攬衣處不好,那兒子就帶著她和小天去別處便是,總不能叫母後委屈是吧。”


    天後一滯:“帝君!你這是為了一個女人,連母後都不要了?”


    “母後生養兒子,在兒子心中永遠是最尊敬的。隻要母後高興,兒子可以奉上天下一切,可唯獨顧攬衣除外!她是我心愛之人,我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就連我自己,也不會對她說半句重話。母後若是心疼兒子,就請對攬衣客氣一些。”


    “當然,母後不止我一個兒子,縱然我和二弟鬧成這樣,母後也是心疼他的。如果有早一日我和攬衣離開,有二弟陪著母後,母後也不會孤單了。”


    天後臉色大變,沒想到自己暗中收留夜迦南的事,帝君竟然知道了。


    可即便知道了,他也裝作不知,從來沒說過半句,若非現在她要殺顧攬衣,他也不會直接挑明這事吧?


    曾經是二皇子的夜迦南,因為謀害身為帝君的大哥,已經被整個東荒通緝了。若非天後一直留意,收留重傷的夜迦南,他哪裏躲的到今天?


    天後更是自知,她再是帝君之母,但違背了聖令窩藏謀反之人,同樣犯了罪。隻是夜梵天看在母子之情,從來沒有挑明。


    一時間,天後訕訕無語,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


    夜梵天淡淡一笑:“母後心情不好,可以去禦花園走走,我就不打攪了。”


    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天後捏緊拳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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