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氏診所前麵,一個左臉上豎著一道猙獰刀疤的年輕壯男威風凜凜站在診所的門口,對著裏麵蠻橫說道:“流淩月,你的保護費該交了。”“刀疤,你不要覺得我好欺負。你的兄弟經常來我這兒治療免費的傷,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倒還和我要保護費。”裏麵傳出一道憤怒的女聲。“雖然你給我們的弟兄們治過傷,但你也給別派小仔子們治過。但你在我的地盤上給別人治傷,豈不是長別人的氣勢,滅我們的威風?”刀疤臉一臉猙獰地對著裏麵咆哮道。“他們要來治傷,我敢不給治療嗎?況且你說這裏是你的地盤,那麽,你為什麽還讓他們來到這兒?再說了,我哪裏知道他們是那個幫派。今天,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刀疤臉聽到這兒,忽然變得嬉皮笑臉起來,道:“要命,我可不敢。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這條小命可不保了。不過,你要是跟了我,你以後就是銅駝幫的人了,誰還敢來找你的麻煩?”裏麵的聲音沉默了幾秒鍾,突然尖叫聲傳了出來:“你個死刀疤,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真是異想天開。”刀疤臉一沉,恨恨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今天你如果不把保護費交出來,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說完,轉身就怒氣衝衝地走了。


    看著刀疤臉離開,淩星他們才走到淩氏診所門前。這個診所和淩星記憶裏的淩氏診所已經大相徑庭。二十一世紀的淩氏診所幾乎和晚清時期的風格一樣,門是木板門,窗戶裏層是玻璃,外層是木板。平常取掉外麵的木板,晚上再把木板鑲上去。現在的淩氏診所,外麵整麵牆都是玻璃,從外麵是看不到裏麵的。文紀牧野在最前麵,他伸出手,在紅木門上敲了數下。裏麵傳出一聲“請進!”紅木門被文紀牧野推開,大家魚貫而入。


    首先映入淩星眼簾的是正中間掛著一幅龍飛鳳舞的字畫:“醫者,養仁心,行仁事。須知人命關天,不可等閑視之。”淩星呆呆地盯著字畫,心裏逐漸揭開了塵封的記憶。這幅字畫是淩星十二歲時寫的。那個時候,淩星的書法還很嫩,不過,卻也有了一點兒大家風範。當時寫完這個條幅後他也不知道放在了那裏,想不到五百年後,此條幅竟然掛在了淩氏診所裏。文紀牧野一進來,也看到了這幅字畫,他忍不住開始評論起來:“好一幅懷素草書,氣韻生動,顧盼生情;龍飛鳳舞,纏繞回旋;點畫墨色,奇正相生;驚雷掣電,隨心所欲。傳說中能把懷素草練到登峰造極的人有帝王之相,這個人也不知是那個時期的人。”英子湊到了字畫前,在字畫的落款處仔細觀察著,一方印章上刻著兩個篆字,但她卻不認識。


    一個穿著綠色長衫的年輕美麗的姑娘從診桌前站起來,走到字畫跟前,介紹道:“這幅字畫是我們家的祖先所寫。這位祖先的字寫得如此出色,可曆史上他卻沒有名氣。”英子奇怪地問:“你知道你那位祖先為什麽沒有出名嗎?”


    “因為我那位祖先在十三歲就夭折了。”流淩月輕微地歎息了一聲。“噢,對不起。”英子不好意思道。“沒什麽,那是很遙遠的古代了。”流淩月搖搖頭,接著說道:“你們是來看病嗎?”文紀牧野笑著道:“我們是來參觀傳說中的淩氏診所的。”流淩月點點頭,她一點也不奇怪,顯然來這裏參觀的人不少。狄安娜總是很好奇,剛才,她聽那個刀疤叫這個姑娘流淩月,想必流淩月應該是流星的後代吧。她不禁問:“姐姐,你是流星大師的後代嗎?”流淩月微微點頭。“剛才我們在猜測流星大師創辦的中醫診所為什麽叫做淩氏診所,你能跟我們說說嗎?”狄安娜一直在抱著淩星的手臂,此時她把手從淩星的臂彎裏拿出來,走上前站在流淩月的麵前說道。“你問這個難題,我還真不太清楚。如果我要是知道了,科學史上就沒有這個謎了。”流淩月有點為難地說。英子也對這個謎團很感興趣,她微微皺了皺潔白的額頭,小心翼翼地問:“難道真的沒有一點線索?”


    流淩月正在仔細地打量著走進門來的十個少男少女,很明顯,中間那個身材較高的清秀少年應該是這夥人的首領,而這個少年她似乎在哪裏見過。她再一次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沒有找到答案,就放棄了。聽到英子的問話,她就忍不住回答了,若是在往常,她根本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線索應該是沒有,但是……”流淩月對自己的回答感到很吃驚,這個問題不知道有多少人問過她,但她從來沒有回答過。今天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因為她今天沒有病人,感到很無聊,抑或是擔心銅駝幫的報複。“但是什麽,姐姐,你能告訴我們嗎?”狄安娜有點心急,眼看著流淩月不知在想些什麽,她就問了出來。


    流淩月今天的談興很高,既然說了轉折語,那就繼續說下去吧。“眾所周知,先祖流星在晚年時,回到家鄉,創辦了這個淩氏診所。根據我的猜測,先祖的中醫知識是跟他的幹爹學習的。而他的幹爹家是中醫世家,這個名醫巷就是因為他的幹爹家出過多位名醫而得來的。現在你們應該能猜到了,先祖的幹爹家正是姓淩。”阿裏巴巴有點驚異,他不確定地問:“就這麽簡單?科學史上的不解之謎就這樣給破解了?”“還有一點,先祖流星有一位好朋友,也是淩家的。他們年齡相仿,不幸的是他那位好朋友很早就夭折了。”細心的英子插話道:“流星大師的好朋友是不是就是寫這幅字畫的人?”“嗯,是的。他叫淩星,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少年。僅僅十三歲的年齡就精通了中國古文化和淩家的中醫絕活,不僅如此,他可以說是琴棋書畫,樣樣俱精。實在可惜了!簡直是天妒英才!”說到這裏,流淩月歎息一聲。


    狄安娜聽說流星大師的好朋友竟然是叫淩星,而且十三歲就才華橫溢,忍不住拉住淩星的手,嗲聲道:“哥哥,那個淩星跟你一樣啊,多才多藝,而且精通中醫。最奇怪的是他的名字也跟你相同耶。”流淩月注意到了狄安娜的話語,她疑惑地問:“你也叫淩星?”


    淩星自從踏進淩氏診所的門,心裏就一直很激動。他畢竟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大孩子,不管他臉上顯得多麽平靜,但他的內心卻如風暴一樣。五百多年前,他曾經生活在這裏;五百年後,他隻是作為一個遊客的身份來參觀他自己曾經的家。這種際遇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遇到吧。淩星目光煥散,眼前的一切仿佛電影的快鏡頭,從當初的淩氏診所,到流星坐診的診所,再到流星的後代經營的診所,直到眼前。經曆了五百年變遷,淩氏診所還是沒有成為什麽大醫院之類的繁華場所,而是一直保持了平民診所的風格。淩星知道,這是他們淩家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雖然他們手裏掌握了不少的中醫絕活,但是他們從來沒有以此謀利。在物欲橫流的社會裏,淩家這種行為無疑是十分罕見的。而流星及其後代竟然也能保持這種風格,要知道,淩家的中醫絕活要是用來辦大醫院無疑是能賺大錢的。


    忽然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從手感他能感覺到是劉鳳蘭。淩星抬頭看到劉鳳蘭帶點憂慮的目光,輕輕地問:“大姐,有什麽事嗎?”劉鳳蘭並沒有回答,而是往前努了努嘴,淩星才看到流淩月正望著自己。流淩月顯然知道淩星正在專心地想著心事,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問話。所以,她再次問道:“你也叫淩星嗎?”淩星先點點頭,繼而皺眉問:“為什麽說也叫淩星?難道還有另外一個淩星嗎?”秋冬解釋道:“剛才,這位流淩月小姐說,她的先祖流星大師有一位好朋友也叫淩星。”“噢,原來是這樣。有什麽好奇怪的,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淩星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一邊心想: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嘛。隻不過任何人充分發揮想像力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吧。


    流淩月當然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她隻是對淩星很感興趣而已。“剛才聽這位小妹妹說,你也學過中醫,不知道是從哪裏學的?”淩星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家傳吧。”“這麽說來你也是出身中醫世家了?”流淩月打破沙鍋問到底。“應該是的。”淩星的回答還是模棱兩可。流淩月對他更感興趣了,因為那個時候,中醫對某種具體的病因無論是診病還是治病都不如西醫來的快。中醫大多都是把人體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的,無論治療什麽病症,都是以提高全身的免疫力和抵抗力為出發點的。其治療的過程沒有西醫迅捷,所以大多數人在就醫的時候都是選擇的西醫。中醫的式微,還表現在中西醫結合方麵,最終那些中西醫結合的成果都逐漸地歸入了西醫的理論裏麵。真正純粹的中醫隻存在於那些中醫世家之中了。所以流淩月對淩星的出身很感興趣,她隻是想跟淩星交流切磋一下。


    流淩月的年齡比淩星小了一歲,家裏除了父母外,還有一個哥哥。她的哥哥並不喜歡中醫,反而非常喜歡西醫,因此,他被父母趕出了家門。這對一個中醫世家來說,她的哥哥的行為無疑是一種叛逆。但是,隨著她父親迫不及待地把診所傳給她,她的哥哥也就從外麵搬回了家裏。因為她父親也厭倦了坐在診所裏的日子。


    淩星不知道流星是怎樣教育他的後人的。在二十一世紀時,淩家診所就已經傳承了五百多年了。淩星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流星的後代竟然又傳承了五百多年。在知道中醫逐漸式微以後,淩星能夠想像到這是多麽難能可貴啊。想到這裏,淩星看著流淩月的眼睛,真誠地問:“你是流星的後代嗎?”流淩月的目光絲毫也沒有躲閃,她也緊緊地盯著淩星那雙黑如點漆的大眼睛,回答道:“是的,不過,嚴格地說,我是流淩兩家的後代。”淩星再也忍不住,把大吃一驚的神色寫在了臉上,他急切地問道:“難道淩家還有後代留下來?”流淩月奇怪地看著淩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激動,但她還是認真地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淩家那位淩星先祖在夭折以後,流星先祖就拜了淩星的父母為幹爹幹娘。後來,我們家也繼承了淩家的姓氏,所以中國的百家姓裏就有了流淩這個姓氏。”淩星聽完流淩月的話,心裏暗暗感謝流星,嘴上說道:“噢,原來是這樣啊。想不到流星對朋友還是很講義氣的。”流淩月對淩星直接稱呼她的祖先名諱微微有點不滿。這倒不是流淩月傳統觀念特別強,而是幾乎所有人在提到流星的名字時都會加上大師兩個字。這一點屋裏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不過大家卻沒有責怪淩星的意思。對於淩星,大家很容易就會諒解他的所有行為。


    英子對於淩星的性格是最熟悉了,她很難想像出淩星會對一個大科學家有看輕的意思。以前,她也曾經跟淩星提到過流星,那個時候,淩星的眼裏充滿了尊重。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淩星好像對流星的事情很吃驚的樣子,又好像很在乎流淩月的祖先淩家似的。難道淩哥是淩家的後代?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流淩月的那位叫淩星的祖先在少年時就夭折了,應該沒有留下後代才對。


    不說英子對淩星的詭異行為充滿了疑問,卻說淩星並沒有意識到他在說到流星時的口氣,他自己感到非常自然。淩星對流星很感激,不僅僅是他讓“淩”這個姓氏流傳了下來,而且他讓淩氏診所一直延續到現在。對於流星傳下來的中醫醫術他很感興趣,於是淩星對流淩月說:“我幫你坐診,好嗎?”流淩月拍手道:“太歡迎了,看你年齡並不大,你有中醫行醫證嗎?”淩星搖搖頭,流淩月接著道:“沒關係,我會在旁邊看著的。”淩星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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