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目光剔透,但隱藏在眼底的,卻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邃,就好像那平靜無波的海麵一般,底下是數不盡的危險。


    “補償?不,你從來都沒有在金錢上欠缺過我。或許對於尋常的孩子來說,感情上的缺失會讓他們十分的遺憾,但對於我來說,那並不算什麽。我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多餘的關心,對於我來說,無關緊要。”


    阮父低低的歎了一口氣,“你真的是這樣想的?我聽長思說,你現在的生活並不好過。”


    阮長思在回到的阮家之後,一直在拿那八千塊說事,幾乎說的阮父也有些懷疑他自己是否支付過那個孩子的生活費了。


    “你覺得我會過得不好?在你的心裏,我的能力就這麽低下?”長離不含任何感情的說道。


    阮父搖了搖頭,“不。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孩子。”有能力到即使一個人生活了這麽久,也能將這社會上的規則運用自如。


    長離挑了挑眉,“那你來幹什麽,你應該知道,你的那些打算很難實現。”


    阮父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也要來試一試,才知道最終的結果。


    愛之深恨之切,因為對那個女人的恨意,所以他不願意見到與她有一絲一毫關聯的東西,連他們的孩子也被摒棄。


    已經十幾年過去了,當年的那道坎雖然已經跨過,但他的心中還是紮著一根刺,讓他隱隱作痛。


    所以他最希望這個孩子跟他回去,讓他彌補多年的遺憾,又不希望這個孩子跟他回去,讓他時時想起自己的愚蠢。


    長離俊秀的麵容之上還帶著稚氣,可沒有人會將他當成一個孩子,“看來你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一趟了,請回吧,我還有事,不便招待了。”


    被長離變相趕出去的阮父,在回到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恢複了作為一家之主的威嚴與霸道,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座公寓,對著助理問道,“你說我到底應不應該將他接回去?”


    是應不應該,而不是能不能,在他的心裏,隻要他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長離的意見對於他來說無關緊要。


    隻要這個孩子回到了阮家,見識了阮家的富貴與資源,又怎麽會願意再繼續呆在這個簡陋的房子中?他那麽優秀,合該見識更廣闊的天地。不能讓他自己的狹隘,限製了他的發展,阮父想。


    可他心裏始終過不了那道關,以至於現在失了分寸,將這個問題向助理詢問。


    助理又怎麽好回答,一旦真的提出了看法,那就是涉及到了阮家的繼承人之爭了,無論是誰繼承了阮家,對他都沒什麽好處。


    他囁喏著回答,“這全看先生是否想要他回家了?”


    阮父摘下了眼鏡,然後揉了揉眼睛,真是傷神啊。


    長離在阮父走了以後,就立刻離開了這座城市,前往另一個環境良好風景秀麗的城市,然後出手在這座城市,買了一套房。


    雖然他的戶籍並不是這座城市,但總有其他的辦法可以使用。準備好了房子之後,他就回到了本市,然後將自己的東西通通寄了過去。


    不過半個月,就徹底的換了一次新家。他目前住的這棟房子的戶主並不是他,而是阮父,所以阮父想要收回去隨時都可以。


    長離不喜歡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之前是因為高考,他才沒有大動幹戈,現在高考已經結束,也是時候離開了。


    他新搬遷的城市,脫離阮家勢力圈十萬八千裏,阮家到了這裏也不過是一條過江龍。在上百萬的人潮裏,想要找出他這麽一個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等到阮父下定了決心,想要與長離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的時候,他就發現長離早就不見了人影,就連長離的學籍,也因為他的示意早早就調了出去。而那座學校,也正好坐落在長離定居的那城市。


    新的環境,新的生活,這一切都讓長離很滿意。當然,如果沒有那麽多人來煩他就更好了。


    紅包群裏的神仙們不時的來找他討論修煉的問題,討論還債的問題,討論神界的八卦,沒有一刻消停。


    而他學校的那些教授們也對他這個悟性極高的學生十分的喜愛,時不時就拿一些出格的題目讓長離解決,也時不時的讓長離幫他們批改一些作業。


    而最過分的一位老教授,更是讓多次讓長離幫他代班。老教授是打著讓長離報考他研究生的主意,可長離卻沒有這個想法。


    他填報的誌願是數學係,在數學這一塊,這個學校能教他的人十分的稀少,他再進修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


    除了數學係的教授之外,還有中文係的一些教授,他們偶爾見到過他的字,自此之後,老教授時不時拿著考驗他的借口能讓他寫文章,還一定要他用毛筆書寫。


    這種種事情堆積在一起,讓長離過上了久違的繁忙的生活,但這種繁忙卻奇異的不讓長離厭惡。比起與阮家的那些人打交道,他還是更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越是經曆的事情多了,就越喜歡以簡單的人相處,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


    學業在繼續,生活在繼續,讓長離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欣喜。


    等到阮家再次找上門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年之後了。這個時候,長離早已在這個城市安家落戶,連戶籍的問題都已經處理好了。


    阮父見到長離的時候,長離又在畫畫,這一次畫的是鬆風萬壑圖。


    枝幹挺拔的鬆樹立在懸崖峭壁之上,任風吹雨打,卻始終不改姿態。


    阮父看著已經徹底完工的圖,臉上的訝異比上一次更甚。


    作為一個大家之主,他的藝術鑒賞力也十分的高,自然能夠看出這幅圖中所蘊含的技巧與靈性。就算這幅圖的主人此時沒有半點名氣,但這幅圖拿出去售賣也一樣能夠賣出一個好的價格來。


    與他一起前來的阮長思瞥了一眼那畫,嘴角輕輕的一撇,但還是沒說出不懂行的話來,顯然,他也有一定的藝術鑒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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