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頭倒是沉得住氣,沒有第一時間在新聞鬧開的時候找他。


    長離快快活活的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完全沒管網上的風風雨雨。


    至於粉絲們刷上來的求不退圈的話語,他完全不在意。


    這世上有多少東西是不可代替的?不過是一個演員而已,走了,也就走了,用不了幾個月,大多數人都會忘了他。


    有時候,甚至用不了幾個月。


    長離一直認為,他不會是任何人的無可取代,除了他自己。


    最後,在經紀人的強烈之下,他還是開了個直播,正式通知自己的退圈。


    沒有什麽正式的儀式,卻是個正式的通知,他拿著個小花灑,悠閑自在的給陽台上長得歪七扭八的多肉澆水,看上去愜意至極。


    清晨的霧裏還帶著一些寒氣,長離打著哈欠,有些不滿荊翹定下來的直播時間。


    直播間陡然一開通,映入眾人眼簾的,就是幾盆長得忒不講究的多肉,眾人頓時一驚。


    “!”


    長離散漫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它們長得好看吧?”


    攝像頭移動,眾人這才看見澆花的那一隻手,修長如玉,卻又帶著一些薄繭,一點都不顯軟弱。


    屏幕上刷起了一排排的好看,如果是以前,他們肯定是反著來,用極富文采的話語來闡釋這些多熱的醜,但現在為了哄著這位曲大影帝,他們決定違心的誇誇這幾盆野草。


    可長離卻不買賬,他依然懶散的說道:“我知道你們在騙我。”


    仿佛是被他感染,那幾盆多肉也變得懶散起來,澆下去的水滑在它們的葉片上,緩慢的如同老龜行路一般的往下落。


    觀眾們練練刷起:“沒有,不騙你。”


    “不不不,我們說的都是真話,真心話!”


    “怎麽可能騙你……你這盆花是真的養的好啊,我以我考了十年的農業證書擔保,這些多肉是我見過的養得最好的!”


    長離輕笑,然後微微的搖頭:“我不信。”


    直播間裏一片呆愣,長離看向了同樣呆呆傻傻的荊翹:“傻站著看什麽,快,既然觀眾們這麽喜愛這些多肉,還不湊近一些給他們來個大特寫?”


    荊翹額角的黑線都要蹦出來了:“你靠點譜。”


    明明是莊重的,哀傷的,雖然不舍卻也灑脫的告別儀式,怎麽就被他弄成了這個樣子?


    長離:“我哪裏不靠譜了?”


    荊翹:“你哪裏都不靠譜。”


    她正準備在勸誡兩句,就聽到長離說到說道:“你這個月獎金還沒發,我允許你再說一次。”


    荊翹深呼吸了一次:“您怎麽可能不靠譜呢,您哪裏都靠譜。”


    長離散漫的點了點頭,然後肯定的說道:“就是。”


    然後他直接對準了鏡頭,手持攝像頭的攝影師都被他嚇了一跳,手抖了兩抖。


    直播間的觀眾正樂嗬嗬的聽她懟經紀人,吐槽的話語一波波的刷過去,就看見他驀然的轉過身來,那一張十分熟悉,又透著些陌生的臉瞬間出現在他們麵前。


    然後,輕輕的一笑。


    靜,直播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然後就是排山倒海的感歎號襲來。


    “以前也沒沒法發現他那麽帥!”


    長離語氣淺淡:“先說好了,不許鬧。”


    他將手中的花灑放下,然後和手放在翹起二郎腿的腿上:“我要退圈了,今後不會再拍戲,也不會再以演員自居,所以,不要再叫我曲大影帝,也不要再叫我曲老板。”


    這時抑製不住吐槽之魂的經紀人突然插了一句:“那要叫你什麽?”


    長離瞥了她一眼:“你?你不一樣,你還是我員工,在沒解除合同之前,你先給我閉嘴。”


    荊翹憋屈的閉上了嘴。


    直播間裏又刷起了一排哈哈哈。


    長離回過頭來:“不許哭,也不許做一些衝動的事,就算再怎麽鬧騰,我退圈了那些事就與我無關,哪怕鬧的再大,我也不會關注分毫,所以,不要鬧。”


    他強調了一句:“我不會說假話。”


    他直直對著鏡頭,那一雙剔透如冰淩的眼睛裏平和無波,完全無法窺出其他的情緒,可所有正視這雙眼睛的人,都能從這雙眼睛中看出認真,與渾不在意的冷漠。


    一股慌張感突然從心底升起,之前一直恍恍惚惚沒有相信的粉絲們終於明白了過來,曲長離說要退圈,是真的。


    挽留與傷感的話還來不及說,就聽到長離說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原本懶得叮囑的話也已說完,沒有其他好留戀,也沒有其他好執著,我正式的說一句,我曲長離,正式退圈。”


    說完,他便對著荊翹示意,關掉直播。短短的幾分鍾,就已經將要說的話說完,眾人都有一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包括連翹,她猶豫著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長離瞥了她一眼,清雋的麵容被晨光所籠罩,讓他透著一種疏離的冷漠,與漫不經心的散漫。


    他道:“你還想我說什麽?”


    他搖了搖頭:“沒什麽好說的,我從不活在旁他人的期待裏,也從不認為自己無可取代,走就是了,何必多說?”


    他轉過頭去:“你太囉嗦了。”


    散漫的話語從他的口中說出,讓他的側顏都染上了一種冷漠,他望著不遠處的鋼鐵叢林,悠悠然的靠在椅子上。


    荊翹無奈,隻能示意攝影師關掉直播。


    可直播間裏的粉絲齊刷刷的刷起來不要。


    荊翹看著那一條條的挽留與訴說不舍的話語,到底有些不忍,歎了一口氣,偷偷的示意攝影師,先不要關掉直播。


    昨晚熬到了半夜,早晨又被荊翹吵醒,長離已十分的疲倦。


    對著濛濛的晨光,他就這樣小憩了起來。春風自他身旁吹過,輕輕的,柔柔的,將所有的寒意都撇去,默不作聲的環繞在他身邊,然後,悠然離去。


    陽台上長的雜七雜八的多肉肥大的葉子輕輕的晃動了起來,自然而靜謐的氣氛悄悄地散開,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早晨裏,直播間的觀眾們就這樣看著一個背影看了幾個小時。


    有許多小姑娘坐在手機前,啪嗒啪嗒的掉著眼淚,眼眶紅紅的,和兔子一樣。


    一些積年的老粉絲也止不住的歎息,但他們也知道,曲長離早就厭倦了,所以隻是沉默的流下了一句珍重的話,就默默的離開。


    而等著看熱鬧的人們看著這安靜到詭異的一幕,心境也莫名的平和了下來,然後悄然的離去。


    這一場直播到中午時分才結束,不停的有人前來,也不停的有人離開,最後在直播間關上的時候,太多的粉絲含淚的刷出:“你要好好的。”


    看到這句話的長離一怔,然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好的。”


    沒有任何的預示,直播間黑屏。所有人都是一愣,他們感覺,這個人,是真的要消失在他們眼前了。


    不是真實的曲長離,而是縱橫影壇十餘年的曲大影帝。從今日起,世上不再有影帝曲長離,而隻有褪盡了一切標簽的曲長離。


    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中,長離散漫一笑:雖然不曾為他們而活著,但一路走來,也不算太失敗。


    縱然走過的大多是荊棘路,但偶爾也能摘下一朵玫瑰。


    早已經收拾好一切的荊翹沉默的站在一旁,臉龐上誇張的威勢已經收斂了起來:“回老宅?”


    長離點頭,也懶得去和她計較她剛剛做的小動作。


    今晚老宅一路上,望著川流不息的車流,長離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又死了。


    他這關又敗了。


    荊翹隻當他是為了之前的事而心情黯然,越發的小心翼翼。


    曲家的老宅前已經有人等候,這一次不再是上一次那位精明能幹的助理,而是曲家老宅的老管家。


    他老人家臉上有著深深的皺紋,但身板還在硬朗,看見曲長離的時候,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小少爺,你小心。”


    老管家比曲老頭還要一輩輩,是看著他們這兩代人長起來的,對於曲家所發生的恩恩怨怨自然十分的了解。


    從立場上來說,他應該聽從身為曲家家主的曲老頭的話,可從情感上來說,他卻更為同情這一位如同傀儡一般的小少爺。


    他老了,也不想講究那麽多了,所以在老宅的大門口,老管家勸道:“您既然已經有了想要走的路,那就不要顧及的走下去,曲先生早就控製不了您,您無需為了他的執念而改變自己的想法,其實,您今天可以不來。”他的意思是,來了也可以轉身離開,長離不必去見他那個瘋瘋癲癲的父親。


    長離語氣溫和的對著老管家說道:“不要緊,隻是見一麵而已,他奈何不了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帶這些嘲諷的笑:“不來這一趟,我怎麽好讓他死心?”


    其實來不來他都有辦法讓曲老頭死心,他來,隻是想再氣氣的老頭子而已。


    老管家無奈,領著他進去了。


    曲老頭早就得到了消息,如同以往那樣,站在主屋的那一大片玫瑰花叢前,極其嚴謹的澆著水。


    在他心情好的時候,這一大片玫瑰就是他的心肝寶貝,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一片玫瑰就成了他的發泄對象。


    至今隻栽種過紅玫瑰的土地下,還埋有許多玫瑰花瓣漚成的肥。


    不隻是因為他夫人死時的場景猶如玫瑰花綻放,還因為他夫人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紅玫瑰。


    長離到了之後,老頭子依然沒收起那一副裝腔作勢的姿態,他語氣隨意的說道:“來了。”就好像全然無事發生一樣。


    可長離能夠窺見他內心的不平靜,因為老頭以前從來不會用這麽客氣的語氣和他說話。


    說是說老頭,其實曲平頌一點也不老,五十多歲的年紀依然儒雅從容,看上去就和四十多歲一樣,若他不表露出瘋狂的一麵,隻怕能當個被人追捧的大叔。


    他緩緩的轉過頭來,看著這個早已長大成人的兒子,眯起眼睛,用一種陌生的口吻說道:“你長大了。”居然敢這麽光明正大的違逆他的話。


    說著這樣的話,語氣卻不帶一絲的感慨,長離認可的點了點頭:“可不是麽,長了二十多年還不長大,那我不成了個智障?哪像曲總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依然和個傻子一樣。”語氣裏不包含絲毫的嘲諷,可嘲諷之意卻從每一個音節裏透出來。


    曲老頭周身的氣場瞬間變得危險起來,那一種尖銳的,偏激的感覺充斥在他身周:“你說什麽?”


    長離:“才短短半年沒見,您老的聽力就又下降了,那還真是可喜可賀。”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好像真的很愉悅。


    曲老頭看著這一張十分熟悉的臉,完全沒看出與妻子相似的色彩。


    他有些憤怒,精心培養了三十多年,他依然和自己的母親沒什麽相似之處,哪怕是那張遺傳自他母親的臉,神情也格外的陌生。


    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曲平頌一直知道,可他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去追尋那一抹相同的色彩。


    那是,對演藝的熱愛,與對不同的生命色彩的瘋狂追求。


    不一樣的。


    他的妻子,就如同一個百變的小魔女一樣,時而一隻正隻欲飛的白鴿,安寧而自在,時而像一隻狡黠的狐狸,聰慧卻又讓人恨得牙癢癢,時而像一首輕柔的風,緩緩的回蕩在你的身邊。


    他被那個性格惡劣如小惡魔一般的女子吸引,與她相愛,成婚,並誕下了一個孩子,最終卻還是沒能留下她。


    那個人,她最愛的,還是成為其他的人,成為一個與她自己截然不同的人。那種肆意暢快而又神秘的感覺,讓她深深的著迷,並甘願付出生命。


    他直直的瞪著這個不再仰望他的兒子,手中的花灑噴的一聲掉下來,語氣已然變得危險莫測:“你太放肆了。”


    長離:“不然呢?像你一樣被關起來,當個任人擺布的傻子?”


    被感情奴役的傻子。


    曲平頌深吸了一口氣:“你媽媽還活著的時候一直說,等你長大了,就和她一樣踏入演藝圈,繼承她的衣缽,你應該和你媽媽一樣,喜歡演戲的。”


    長離:“哦。”


    他輕嗤了一聲:“我為什麽要聽她的,她又不愛我。”


    “就算她愛我,我也不聽她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逍遙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謝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謝青並收藏快穿之逍遙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