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霜,凍徹天地。


    在這一輪皎潔的月色之下,所有的生機都被凍結。


    這一刻,仿佛連時間都停滯了一瞬,凝滯向著四周蔓延,漸漸的由小荒境蔓延到大千世界。


    而那些帶著種種任務來的人,則是被徹底的封鎖在了小荒境裏。


    小荒境附屬於大千世界,那些人背後真正的意誌也被封存在了小荒境與大千世界之間,無處可逃。


    彎彎的月亮高懸於天空之上,與轉瞬間便變得鎮壓天地的鴻芒鍾交相呼應,所有進入小荒境的人心中都明白,他們中了圈套。


    哢嚓一聲,心念轉動,所有人都從那一種被凍結的狀態中逃離出來,然後,開始拚命的掙紮。


    可是,已經太晚了。


    一道道無形的通道化作有形,降臨下來的意誌之上覆蓋上了薄薄的冰霜,在它們的掙紮之下,冰霜哢嚓破碎。


    轉瞬之間,它就能逃脫,可哢嚓聲還在響著,一道厚重悠長的鍾聲便隨之響起,在鍾聲之下,這些剛剛恢複意識的意誌又陷入了迷蒙之中。


    而在這時,身處在霧台之上的擷英身前突然出現了一抹幽藍色的火光,火光如驚鴻一般一閃而逝,下一刻,一個飄渺的人影便出現在了小荒境之中。


    一直處於驚疑狀態中的眾人才算是徹底的回過神來:“仙尊!”


    他們視線緊緊盯在長離身上,果然鴻芒鍾的出現不是意外!


    座位十分之高的擷英則保持著那副高深莫測的笑容,幸好他還算機靈,不然形象就要保不住了。真的對,師尊你要搞事情也不提前提醒一聲,他都差點沒維持得住自己大能弟子的形象!


    在長離踏入小荒境的那一刻,天空中的明月便驟然的一震,然後彎如柳葉的月亮便開始漸漸的變得圓滿。


    雖說他從不認為隻有圓的月亮才是圓滿,彎的月亮便是不圓滿,但圓滿本身其實也並不需要多在意,他也並非那麽的懶散,既然捏了個彎月亮,那將這彎月亮捏成漸變的又何妨?


    月亮何等形態才為圓滿全看他心意,他想要彎的便要彎的,想要圓的就要圓的,這才是他要的月亮!


    所以,在那些人即將脫離冰霜掌控的時候,身上的冰層卻隨著月光的大放而再次加固。


    與月亮相反,變得茫茫大如山脈一般的鴻芒鍾卻迅速的縮小,然後落到了長離的手中。


    長離抬手,輕輕一搖。


    鐺!


    不隻是在小荒境內,就連大千世界中也響起了一道厚重的鍾聲。


    留在太玄宗中的真正的鴻芒鍾也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


    兩道鍾聲交相呼應,層層疊疊的音波在交匯的那一刻,迅速的爆發,然後席卷整個世界。


    不管是留在小荒境內的意誌,還是躲在大千世界內的意誌,都被震的連形體都無法保住。


    在這一刻,天地是靜寂的,除了那好像無所不在的鍾聲,別無他聲,人心也是靜寂的,除了空茫以外,再無別的想法,就連時間,也好像是靜寂的,好似這一息的時間已經從時間長河中剝奪。


    嘩啦啦,嘩啦啦的聲音不時傳來,眼前仿佛起了一場大霧,模模糊糊,什麽也看不清,隱隱有聲音自心底升起,那好像是,大千世界的意誌。


    整個世界都好像變成了一副鉛筆畫,畫中唯一有顏色的,就是持著鴻芒鍾的長離,他冷淡,安然,執著鍾,再次搖動了一下,就好像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後,鍾聲再一次響起,如同凝固畫卷一般的氣氛瞬間被碾碎,眾人甚至真的聽到了一聲嘶啦的聲音,下一刻,所有的瞞過了本方大千世界的意誌的靈魂的掩飾都徹底的破碎。


    那一個個外來的靈魂,徹底的暴露在世界意誌之下,承受著世界意誌的敵視。


    見此,那些將這個世界視為肥肉的意誌索性再不掩飾,徹底的暴露了它們本來的麵目,毫不猶豫的向著長離攻去。


    立於雲端的長離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眼角眉端的冷意都與之前相同。


    他衣袖隨著風微微地搖動,下一刻,又一聲震天動地的響聲出現。


    齊齊而來的,極具有默契的攻擊瞬間就被震碎,鍾聲的餘波蔓延開來,讓那些被敵視者的身軀直接爆開,隻能狼狽的逃出靈魂。


    而在這一刻,一道悠遠的,深深銘刻進本方世界本源的聲音出現。


    呼——


    這一刻,凡是本世界的生靈都聽到了那次冥冥之中傳來的聲音,恍然大悟之感漫上心頭,他們就仿佛聽到了萬物催發的聲音,聽到了日出日落的聲音,聽到了生命輪回的聲音,沉浸在最本源的歡喜裏,不願醒來。


    最本源的大道之力在這一刻現於眾人的身前,然後,將那些外來的意誌吞噬。


    一道道慘號響徹天地,籠罩在月光之下的長離飄飛的衣袂之上好似也沾染了月光的冷肅,讓他看上去森冷嚴寒。


    他手中的鴻芒鍾散發著幽光,畢竟是他花了些功夫做出來的東西,收拾這些人綽綽有餘。


    而在北寒仙域,太玄宗中,真正的長離手持玄鍾,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搖動著。


    誰說小荒境裏的鴻芒鍾不是真的,誰有能說太玄宗中的鴻芒鍾是假的。


    鴻芒鍾,與其他的幾個至寶不同,它並非是由天地孕育,而是誕生在長離的手中,經他打磨了數十萬年才得以出世。


    所以,論至寶與宗門道意的契合,鴻芒鍾是最合適的,它是長離特意為太玄宗煉製的傳承之寶。


    其餘的幾個宗門的鎮宗之寶要麽是他們偶然得來,與宗門道義根本不符,要麽是如同伏蒼殿一般,繼承了至寶的道意,視至寶為傳承之根,輕易根本不會動用,完全算不得是真正的傳承之寶。


    隻要他花費了心思,就沒有做不好的事情,神情疏離至極的長離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將這群總想著順手牽羊的人,留在了這個世界。


    既然你們這麽喜歡這些寶貝,那就幹脆留下來,做這些寶貝開鋒的墊腳石好了,沾染了你們的血,至寶的鋒芒才會更為的鋒銳。


    三道鍾聲之下,侵入者死傷慘重。


    不過短短的幾息,半空中的彎月以化作了一個銀盤,在銀盤徹底的圓滿之時,身在太玄宗的長離隨意的一揮手,將鴻芒鍾送了出去。


    重鍾聲驟歇,兩個玄鍾出現在同一片空間,然後如用受到了吸引一般,迅速的靠近,合而為一。


    於此同時,一道強大的意誌也強行振作起來,打算壁虎斷尾,逃離這個世界。


    而長離也好像完全沒有發現一般,任它們離去,可就在它們剛剛搭上自己的本體,卻還與這個世界有一絲勾連的時候,突然發難。


    一道冷徹的鏡光驟然的亮起,將一些都固定在恒定的軌道之上,然後鏡光翻轉,一座座隔著無窮遠的宮殿便迅速的被挪移到了小荒境,然後,被徹底的吞噬。


    哢嚓哢嚓的聲音不停的傳來,這一次不再是生命消逝的聲音,而是本源被吞噬的聲音。


    九天雷霆不時的落下,清氣濁氣不斷的分離,明徹的鏡光不時的穿插在其中,讓敵對者走向破滅。


    區區幾個化身,又怎麽彌補得了玄天界這麽多年流失的本源,吞人者人恒吞之,替身彌補不了,那便用本體來補,吞了我的我也不要你吐出來,直接將你吞了就好!


    所有的恩怨舊債這一次直接理清,區區幾個至寶,幾個仙尊的本源拿不回來不妨事,我隻要將你全部吞下,所以被偷走的的東西就能再次回到我的地盤上來。


    這一刻,玄天界的意誌前所未有的強硬起來。


    數萬年一現的仙尊,為何隻剩下了一位,自然是因為那些仙尊不斷的因為一些意料之外的原因隕落,曾經對應著三千大道的至寶為何隻剩下了寥寥幾個,自然是因為那些至寶早已流落在外。


    而為何本該擁有數百萬年仙元的玄真樓主壽元一再跌落,自然是因為世界本源一次次的被損耗。


    為何這個世界的仙尊比神界的神尊要差一些,自然是因為壽元,為何這個世界的位階要比神界第一線,自然是因為它在要升格的時候,麵臨了重重的劫難。


    它若是不想再次跌落位階,就隻能選擇將這些敵對者全部吞了,拿它們來補自己的本源。即使這會讓它的本源雜亂不堪,即使吞下了這些之後它的意誌會再一次分散,也依然要這麽做。


    天地之間風聲大氣,爭鬥的聲音不斷的回響在他的耳邊,長離收起太微鏡,看著逐漸成型的鴻芒鍾,神情冷淡。


    嗚嗚嗚,一下,兩下,三下,來回顛簸的風將眾人的心緒全部打亂。


    在一切結束之後,身形已經淡漠的接近於無將合二為一的鴻芒鍾托在手上。


    他想了想,還是伸出手,將小荒境旁因為能量衝擊而形成的界石攝到了新形成的鴻芒鍾中。


    界石,可形成一方新的小千世界,堪稱舉世無雙的至寶。將界石熔鑄到鴻芒鍾中,也算是為太玄宗增添一番底蘊。


    雖說這一具身體是由太微真焱化成,但經曆著一場對抗以消磨的差不多,很快便會煙消雲散。


    身形恍若風中燭火的長離隨意的看了在場諸人一眼,然後道:“荒海會,重新舉行一次。”話音剛落,身形便徹底的消失。


    於此同時,鴻芒鍾也被他隨手丟了出來,落在擷英的手上。


    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的眾人聽到長離吩咐之後,才恍然清醒過來,他們顧不上再次舉辦荒海會,而是視線緊緊的盯著擷英手中的鴻芒鍾。


    擷英對他們的視線看得全身發寒,他的手下意識地摩挲著這個小鍾,在心裏叫苦,他就知道,他師父就沒那麽好心。


    想起在拜師大典之後經曆的那些事,擷英就不由得滿麵滄桑,嗬嗬,嗬嗬,他現在換個師父還來得及嗎?


    而在小荒境裏,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化作煙雲散去,唯有一些真正的本界修士才得以存活,長離懶得出手對付他們,本方世界的意誌,卻不會輕易的放過他們。


    小偷,就該切片吃肉!


    過了許久之後,那些所剩不多的人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他們懵懵懂懂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搞不清事態的發展。


    而這些人中,暴露了本來麵目的晏箐則是在一眾大佬的視線中瑟瑟發抖。


    雖然她也不安好心,雖然她也是帶著別樣的目的,但她確實是本方世界的生靈,隻不過是被仙道打的屁滾尿流,淒淒慘慘的躲在一個小千世界的魔族中人。


    她是貨真價實的魔姬,卻也是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魔姬,剛剛混進了太玄宗,還沒來得及大幹一場的晏箐在一場比試過後,就不得不麵對殘酷的魔生。


    怎麽會這樣?她費盡千辛萬苦才混進了荒海會,可還沒來得及讓那個仙尊弟子對她另眼相看,讓她得以順勢接近仙尊,她就暴露了本來麵目。


    大戲還唱得下去麽……


    淒淒慘慘戚戚的晏箐在涼風中瑟瑟發抖,看著一地倒下的,一個個都死得不怎麽好看的競爭者,流下了心酸的淚水。


    “魔族!”


    她的存在很快被人注意到,然後迅速被擒拿下來,在被攝走之前,全身上下唯有眼珠子能轉的看著掙紮著往下看了一眼。


    那是,倒在地上的,臉上還殘留著恐懼的隋柳,她滿是不忿的想著:她都還沒來得及踩著賤人一腳!


    哄哄鬧鬧又是一場大戲,以一種瞠目結舌的方式開場,又以一種瞠目結舌的方式結束。


    在最後一場落幕的時候,被自家師父留下來應付那些沒完沒了的人的擷英攤著一張臉,麻木的飲著靈茶。


    嗬嗬,嗬嗬。


    而在洞府鍾,長離又開始著手煉製一件新的法器。


    浮生無聊啊,一次性收拾了那些唱大戲的人,他最近都沒戲可看了。


    也就是練練丹,練練器,順便做個修真版的遊戲機了。


    至於他那可憐的徒弟?


    要想接下他的道統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就慢慢磨礪著吧。


    等磨礪夠了,自然也就成了。


    幾萬年後,成功的接下來自己師父衣缽的擷英溫和著一張臉,對的新收徒弟說道:“這裏就交給你應付,為師便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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