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林嶽東看到打掃戰場的勞倫弗洛斯特士兵的時候,很自然的想到了這首膾炙人口的隴西行。短短幾個小時,五千魔王軍全軍覆沒,或死或降,沒有一個人回到奇利亞山脈以南。


    如果將同在北地的勞倫弗洛斯特軍比作匈奴,那這首詩實在是非常應景,連數字都對的上。


    “五千魔王軍一朝盡喪,以弱勝強,真是妙計。”李輕嵐稱讚道。


    “多虧了前輩。”林嶽東謙虛的說道。這條計策是他和李輕嵐共同籌劃完善的,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隻是計策雖妙,卻不是好。”李輕嵐微微搖了搖頭,“之前木筆和我說過幾次,說你這個人太過聰明,我那時還有些不解,但今天我懂了。你很聰明,可你卻聰明的過了頭。在這條戰術裏,你算到了森民的反應,算到了魔王軍的反應,算到了勞倫弗洛斯特軍的反應,幾乎將一切都算在其中。但這其實不是一件好事。”


    “哦?這是為什麽?”林嶽東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那個世界有一句俗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機關不可算盡,算盡反誤自身。”李輕嵐說道。


    “沒聽過,不過我那邊的世界有一句類似的話,叫做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林嶽東說道。


    “差不多的意思。這句話是說,不要試圖考慮的絕對周全,不能算盡一切,即使真的能做到也不可做到,否則反而會對自己造成妨害。看似聰明,其實愚蠢。”李輕嵐解釋道。


    “前輩的意思是,我算得太多,反而是錯了?”林嶽東問道。


    “不能說錯。短期來看,這肯定能夠幫助你迅速的提升,而且所向披靡。但長遠來說,這會成為你的枷鎖,限製你進一步的提升。”


    “前輩的意思是……”


    “我說過,真正的強者都是在戰鬥中煉出來的。但這不是說什麽戰鬥都能有所磨練,必須得是那種激烈至極,需要拚上全力,能夠激發出自身潛力的戰鬥,才能真正稱得上是磨練。但是以你的行事策略,往往能夠避開這樣的激烈戰鬥,取而代之以在足夠安全的條件下取得既定的勝利,那也就稱不上磨練了。


    “就像這一次,你算計了阿摩司,沒有和她發生什麽激烈的戰鬥就殺死了她。結果上來看很好,但這對你自身的成長沒有任何好處。我本來期望你能在這場戰鬥中領悟一些用劍的方法,但你領悟了什麽呢?投機取巧終究不是正道。當你需要和對方堂堂正正一搏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今天走的這些捷徑都會成為你的彎路。”


    李輕嵐說的很懇切,這是他親身體會出來的教訓。他見過不止一個自詡聰明的人沒有抓住提升自己的機會,最終在遇到無可抵禦的敵人時淒慘死去。他也見過不止一個似乎很笨的人通過一場場戰鬥成長起來,最後成為高手——這也包括他自己。


    修行沒有捷徑可走,隻能一步步的打磨自己。那些以為自己找到了捷徑的人,最終都會為自己的偷懶付出代價。


    林嶽東給他的感覺不錯,所以他不希望這個少年也變成那些“太聰明”的人。


    “前輩說的沒錯。”林嶽東苦笑起來,“可是以咱們現在這個狀態,一旦輸了就是死,又怎麽可能在戰鬥中還要尋求這樣的切磋呢?當然是底牌盡出,有什麽用什麽了。有力使力,無力使智,我也沒有辦法呀。你要讓我用劍和阿摩司堂堂正正一戰,我怎麽可能打得過?對方擺明了是要殺我,我很怕死的。”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問題何在。蘇雨薇說他貪,木筆說他急,李輕嵐說他太聰明,說的其實都是一件事:他想要的太多。


    時間,成長,真相,勝利……他總想用最短的時間付出最少的代價把一切都弄到手。


    但他沒有辦法,他的時間太少,他的對手太強大。自從頂天會覆滅之後,為了追查那個組織,他已經這般活了四年,這樣的行事風格幾乎可以說是深入骨髓,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正的。


    他已經盡可能的避免其影響,沒想到卻還是被李輕嵐看了出來,不愧是前輩高人。


    “怕死?”李輕嵐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明白了,你恐怕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繼續活著。”


    怕死和怕不能繼續活著,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意思,但仔細品來卻是兩個概念。怕死是說怕失去自身的這條性命,怕不能活著,卻是怕不能繼續去做某些事。


    “前輩高見。”林嶽東並不否認。他現在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為了頂天會那些人的遺誌。


    “這不是理由。”李輕嵐斷然道,“每個人都有很多理由怕死,但隻有不怕死的人才能活到最後。你怕死,就有了弱點,有弱點,就會被人針對。你的敵人不會因為你有足夠理由怕死就不殺你的,你隻能讓自己不怕死。”


    “這……是。”


    “不要沉迷於自己的聰明帶來的便利,不要過度依賴你的算計和智謀,那隻是一個手段,對單一手段過度依賴的人不會有好下場。要知道,再聰明的人也有上當的時候,隻有自身的實力才不會騙你。”李輕嵐接著說道。


    林嶽東頓時想起木筆對自己的大腦用了法術,導致自己思維能力下降,結果被她坑的團團轉的事情。


    自己也會上當,還遠沒有聰明到能夠看穿一切,算盡一切的程度。那麽在沒到那個程度之前,過度依賴智力就不是件好事。


    真正能讓自己活得更長的並不是能夠看穿所有陰謀的聰明才智,而是即使上當也能殺出絕境的武力值麽?


    林嶽東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


    “多謝前輩指點。我會努力改正,今後會更加注重自己實力的提升的。”林嶽東真心誠意的說道。


    “我本來就是來指點你的,這是份內之事。”李輕嵐不在意的說道。


    他扭頭看向北邊一點的地方:“說起來,那邊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我可不想繼續在這傻站著,有這時間,我和薇薇卡說不定都可以在床上探討人生了。”


    “那邊嗎?”林嶽東也看了過去,聳了聳肩,“估計還有的談吧。森民……沒那麽好收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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