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晚上,二裏長街,還有出租屋前昏黃的路燈。


    路燈將那兩個清冷的影子拉的老長。


    於安安盯著麵前兩個陌生男子,她下意識往水泥柱子上靠了靠,一雙小拳頭攥得很緊。今天在學校又被王大龍那幫臭小子給欺負了,罵她是蝗蟲。罵她不打緊,還把爸爸買的新書包丟在地上踩了一腳。這讓安安怒火中燒,她沒有管散落一地的書本,而是立即把自己的書包撿起來背上。她衝上去像一頭發狂的小獸,把高出她兩個年紀的王大龍撓進了醫務室。這是她頭一回沒有忍氣吞聲,同學們才知道原來於安安也有脾氣。


    “狼女!”


    “離她遠點,她身上有外地人病毒!”


    打贏了架的於安安不知所措,背著書包站在原地,兩隻手緊緊交叉,右手拇指一遍又一遍揉搓左手食指。已經有好事的人跑去報告老師,她似乎能猜到接下來有什麽結果,因為類似這種矛盾裏麵,最終受傷的總是他們外地孩子。就連先前看起來不那麽討厭她的同桌周明明,都在跟著同學們的討伐聲浪,高喊“狼女”。


    於安安很委屈,她曾以為周明明是自己的朋友。


    但她沒哭,她背著書包出了校門。


    二樓窗台上的同學們看她寂寞的背影,不知為何,又是一片歡呼聲。就像當年東瀛國戰敗,華夏古國五湖四海一片歡騰。


    今天於安安放學格外早,才下午兩點多鍾,於安安就回到出租屋。其實她上午十點鍾就離校了,害怕有人知道她逃課告訴於德水,所以餓著肚子沿著馬路逛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兩條腿已經走不動,肚子咕咕咕叫,她才停下來。


    這時候可以回家了,就算被爸爸之道自己逃課也沒關係。大不了,在他懷裏再哭一回,挨揍也認了。對了,在學校被欺負的事情可不能告訴爸爸,要不然他那麽忙,還得去學校給老師送禮;於安安見過之前跟他一樣打架的孩子,家長買一大堆東西,好說歹說出盡洋相才勉強能平息下來。


    “爸爸已經夠累了,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於安安打定主意:“明天回學校,先低頭給王大龍認錯,即便他打我罵我也絕不還口;然後給劉老師寫一封檢討信,罰我也沒關係,哪怕是在教室外麵站一個月。”


    花了足足四個小時來鼓起勇氣回家的於安安,打開門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失望,於德水並不在屋裏。


    眼淚險些湧出來,她強忍住,掏出作業本開始寫《檢討》:


    “二年級(三)班學生於安安,12月20日上午與四年級王大龍發生矛盾,爭吵時,我忘記老師教導和同學友愛······”


    寫到這裏,於安安鼻頭一酸,我什麽時候忘記老師教導了?雖然我年紀小,但我每次坐公交都會給老奶奶讓座啊,下雨天放學,雨傘一定是跟同學分享著用啊。這個暫且不論,至於同學們,我明明做夢都夢見和他們一起玩。


    於安安繼續寫:“我忘記自己作為一個合格少先隊員的身份,主動對王大龍同學動粗,致使王大龍同學受傷。這件事錯誤全在我一個人,請老師原諒我的過錯,更希望廣大同學以我為鑒,避免再犯此類錯誤。”


    一封六百字的檢討,讓二年級的於安安絞盡腦汁。


    她把檢討好好收起來,自己做了頓飯,給於德水留了一半,就坐在出租屋外麵等。


    此刻。


    憑空出現的兩個男子,讓於安安心生戒備。


    尤其是那個靠著牆抽著煙看著她笑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雖然於德水也抽煙,但於德水抽煙的時候都是在於安安做飯洗衣服,哪像那個人,跟鬆林鎮上的流氓一個德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幸中的萬幸,蹲在他麵前的這個,看起來倒是麵善,甚至還有點帥。


    夏無雙開口道:“你就是於德水的女兒於安安?”


    於安安心裏咯噔一跳,聽說王大龍爸爸是鬆林鎮的書記,該不是他們把於德水抓起來了吧。這下,居然又派人來抓我!


    一定是這樣,她又看了看靠著牆根抽煙的男人,心裏想一定是這樣,連小流氓都派出來了。


    於安安沒說話,夏無雙以為她默認,繼續道:“我叫夏無雙。”


    於安安美麗的眼睛瞪得老大,彷佛聽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往牆角縮了縮,拳頭攥得更緊。其實她想給他臉上來一拳,但想到王大龍的事情,知道要是這一拳頭打出去,結果更是她承受不了的,隻能默念這是假的,他們肯定是把爸爸抓起來了,連爸爸最近在給一個叫夏無雙的做事都知道。“你爸爸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吧,他在給我做事”


    夏無雙發現於安安臉上的異樣,溫柔道:“我就是風雲報社記者夏無雙,你爸爸之前在替我搜集情報。”


    “記者?”


    於安安愣了一下,她可不糊塗,問道:“那把你身份證掏出來看看。”


    夏無雙果然從錢包裏掏出一張身份證,即使在昏黃的燈光下,也能看得清楚。


    “真是個小人精,這孩子將來大有可為!”


    在角落裏抽煙的黑鳳哈哈大笑。


    夏無雙將她摟過來,輕輕抱在懷裏,介紹道:“他是黑鳳,是我的朋友。”


    於安安這才放下戒心,莫名覺得夏無雙的懷抱也很暖,跟爸爸一樣暖。


    “我爸爸呢?”


    她還是問出了那個很讓人揪心的問題。


    黑鳳背過臉,望著很遠之外的一片夜幕,狠狠吸了一口煙。


    夏無雙張開嘴,努力擠出一句話:“他讓我來接你。”


    “那他幹嘛不自己來接我?”於安安心中一陣揪心地痛,她曾經跟於德水有過約定。


    “他”,夏無雙頓了頓:“他最近有點忙,不過你放心,哥哥們會照顧你的。”


    於安安用盡全力擁抱夏無雙,因為他是這世界上,唯一留著爸爸痕跡的男人。


    在夏無雙懷裏,她哭得像個孩子。


    嗚嗚嗚嗚~嗚~


    風也不忍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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