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馬匹拴好,一齊走進殿中,就見裏頭倒也沒什麽灰塵蛛網,想是祈福的鄉民時常進來打掃,殿頭正有一座兩丈來高的雕像,一位女子莊嚴肅穆,頭梳高髻,手拿浮塵,似乎正向世人布道,她旁邊另有一男子雕像,橫刀立馬,身背弓箭,卻比女子小的多,眾人知道這二人定是斑竹娘娘和她的夫君朗巴了,虞可娉盯著朗巴的雕像久久出神,婁之英見她神色古怪,問道:“娉妹,可有什麽異象?”


    虞可娉搖了搖頭,眾人既來到廟裏,自也向斑竹娘娘參拜,旋即轉過雕像,從後門來到院中,原來廟後還有一群假山假石,裏麵花草叢生,已頗為雜亂,上官青帶大夥繞過假山,向前一指,道:“我說的古怪之處,便是這裏了。”


    眾人一看,原來那也是一座假山,不過跟前麵看到的倒大不相同,其方圓之大,足有五六丈之巨,遠看如同土丘,更為奇特的是,此山隻有一孔,高低與人齊眉,餘下連個縫隙也無,倒似實心的一樣。眾人湊到小孔旁挨個去瞧,就見內裏中空,另一端數丈遠處,有一個龍頭,額頂鑲著一顆寶珠,做的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眾人不明古怪在何處,上官青解釋道:“這座假山不知建於何年何月,據老人們講,唃廝囉當年建廟時,應是沒有的,因裏麵有西海龍王的頭像,是以進湖捕魚的船家漁人,除了拜奉斑竹娘娘,也會來此禱祝。龍王額頭的寶珠到了夜晚便閃閃發光,十分怪異,聽說有些亡命之徒覬覦這個寶貝,想來盜取,無奈既破不了假山,也夠不到寶珠,曾有個大盜不服氣,定要來偷,可他剛剛將長杆伸進假山,便口吐白沫、七孔流血而死,鄉民們都說這是龍王顯靈,懲治了壞人,此後無人敢再打寶珠的主意,而漁夫們對這座假山更加虔敬,卻也更加害怕,久而久之,寶珠的事越傳越是吊詭,就成了本地遠近聞名的古聞奇談。”


    眾人這才明白,重新打量起這座小丘似也的假山,圍著它細細轉了一圈,仍看不出什麽端倪,邵旭打趣道:“如此這般的一個龐然大物,真不知當初是如何運送吊放到這裏來的,莫非世上果有神明?”


    虞可娉手摸山體,沉吟道:“這不是從外麵運送進來的,也不是一般園林中常見的假山,而是用西南大理國原產的崗岩,由能工巧匠在此特製而成的。”


    眾人心念一動,程駿道:“難道就是朱七絕的手筆?”


    上官青道:“我聽老人們講這假山的故事,料來五六十年定是有的,但再往前,便不知了,可惜此間已沒了廟祝,否則一問之下即可查證。”


    孫妙珍奇道:“朱七絕千裏迢迢跑來吐蕃,請人造了這麽一座假山,卻意欲何為?”


    婁之英又向小孔裏張了一張,道:“這山內裏中空,倘若果真是朱老前輩所為,那定非隻供奉一個龍頭這般簡單,料想裏麵還有其他物事,隻怕便是咱們要找的東西,娉妹,你且以為如何?”


    虞可娉道:“適才我細細打量全廟,隻有兩處頗為可疑,這座假山便是其一,是以我想咱們猜的不錯。”


    眾人聽說還有一處蹊蹺,都不知她指的是哪裏,未及相問,就聽虞可娉又道:“這假山實則是個機關,龍珠到了夜半便閃閃發光,料來便是破解的法門,朱七絕天縱奇才,知道定然會有庸人覬覦寶物,是以裏頭必有埋伏。傳說中那位大盜因假山身死,隻怕便是真的,不過卻不是因什麽龍王懲戒,他口吐白沫、七竅流血,顯是中毒的跡象,是以這假山內裏,必定藏有劇毒!”


    大夥聞聽此言都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程駿皺眉道:“既然如此,有何破法?”


    虞可娉道:“諸位可還記得斑竹娘娘的傳說麽?朗巴當日如何拿到的分水珠?”


    婁之英點頭道:“是用弓箭將其射落,看來咱們也須尋一弓一箭過來,射中龍珠,隻怕便能破了此機關。”


    孫妙珍道:“尋常弓箭隻怕不成,若有人誤打誤撞將寶珠射落,無意間解了機關,朱七絕的設計豈不枉費心機?這人如此厲害,斷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娉小妹子,你適才說還有一個蹊蹺之處,卻是哪裏啊,可是破這假山的關鍵麽?”


    虞可娉笑道:“大姊所料不錯,那一處是在廟裏,大夥請隨我來。”和眾人重返大殿,指著朗巴的雕像道:“諸位哥哥姊姊請看,這神像有什麽特別?”


    眾人端詳良久,還是孫妙玫眼尖,率先看出端倪,大著膽子道:“可是……可是他背後的弓箭麽?瞧來這並非跟雕像一體,想是後來有人加上的。”


    大夥經她提醒,也都留意到,朗巴身後的弓箭雖也年久,且顏色、做工皆與雕像相似,但畢竟還是有所不同,隻是若不仔細辨認,那便極難發覺,虞可娉點頭道:“不錯,我進來時瞧見朗巴雕像身形較小,幾和常人無異,便留上了神,待細細瞧時,正看出這套弓箭頗為不凡,隻是當時莫名其妙,不敢斷言和寶藏相幹。後來見到假山龍珠,那便明白了九分,我想此箭便是打開機關的鑰匙。大哥,煩你上前一試,看能否將弓箭取下。”


    婁之英縱身上了雕像馬匹,雙手架住弓背一托,果然便是活的,知道虞可娉猜的沒錯,將一套弓箭小心取下,拿給眾人觀看。


    程駿打量片刻,忽然奇道:“這弓箭當真古怪,你們看這弣槽。”弣槽便是弓弩上手指搭箭之處,尋常向用麻繩、牛筋作為纏皮,人手握之,牢固耐磨,很能增加準頭,但這支硬弓則十分怪異,弣槽處竟是四排鋸齒,端地鋒利無比,弓手若全力相握,非把指頭截斷不可。眾人都感奇怪,隻虞可娉麵露喜色,道:“看來當真沒錯,破解機關的密匙,非此弓莫屬!”


    邵旭道:“這弓箭如此奇特,人手不能搭箭,如何還有準頭?又怎麽破得了機關?”


    虞可娉道:“邵大哥,你不知朱七絕的用意,他每一處的線索,都跟畫布方位、要害字眼和七寶之一相幹,例如先前我跟大哥誤打誤撞,鮮血浸透的中原一帶,顯出的山脈乃是嵩山,要害字眼是個‘洪’字,恰是指少林寺上輩高僧洪廷法師,而洪字旁邊是枚硯台,那是朱七絕當日留給大法師的。後來我們在吳縣如法炮製,用獸血浸泡江淮,則現出了‘張’字和鐵尺,果然取上善經時,鐵尺派上了用場,今日咱們來到西海,吐蕃文的‘竹’字自是指斑竹娘娘廟,可畫布中另顯出的物件,定然也有它的用處,眼下這張弓的弣槽如此古怪,不正跟此物契合麽?”


    眾人恍然大悟,孫妙珍取出翠玉扳指,在弣槽處量了一量,果然分毫不差,將其遞給婁之英道:“兄弟,你來破解機關,好讓我們大開眼界!”


    婁之英將扳指接過帶上,拿起硬弓試了一試,扳指剛好卡住弣槽鋸齒,於是點了點頭,虞可娉道:“大哥,待會你須一擊即中,千萬末失了準星。朱七絕的機關變幻莫測,一旦失手,隻怕後患無窮。”


    眾人重新回到庭院,婁之英拿起弓箭,剛要運氣發力,突覺丹田一股濁氣上湧,心中說不出地難受,放下手道:“程大哥,弓馬之術非我所長,何況近日來我每每提氣,內息總有一股亂象,我怕射的不準,還是由你來射罷。”


    程駿雖擅長騎射,但內力未至化境,搖頭道:“這裏不比行軍打仗,射中寶珠靠的是內功精純,咱們之中唯有妙珍有此功力,還是讓她來罷。”


    孫妙珍當仁不讓,接過硬弓扳指,搭箭對準小孔,輕舒右臂喊了聲“著”,一箭正中龍王額頭上的分水珠,就聽“吱呀呀”聲響,假山果然晃動開裂,眾人急忙後退觀瞧,就見山頂一分為二,裂出一個大洞,洞口慢慢擴延,最後終於完全裂開,猶如一隻巨蚌張開大嘴,龍頭雕像頓時裸露在外,眾人順著雕像去看,就見它底座下方方正正擺著一個石盒,除此之外假山內並無一物。婁之英見山裏並無異狀,便有毒氣想來也都散了,於是大著膽子過去,小心翼翼地將石盒拿起,見上麵並無鎖頭,隻有一個鎖扣,他不敢冒然打開,拿到陽光之下,供大夥一起參詳。虞可娉端量半晌,道:“這石盒當沒什麽機關,朱七絕已設置了分水珠這等難題,料來不會畫蛇添足,再多此一舉,咱們打開來瞧罷。”


    她話雖如此,眾人仍不敢大意,婁之英輕輕打開鎖扣,孫妙珍用長劍一挑,盒蓋應聲而開,確然並沒什麽異常,大夥定睛一看,原來裏頭藏有一本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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