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子,老爺給各位俠士準備了晚宴,請陸公子稍作準備,小的這便領陸公子過去。”


    陸公子?王劉聽見這稱呼先是一愣,稍後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聽慣了別人叫王劉,突然叫了一個陸公子還真不太習慣,尤其是這名字還是自己報出去的。


    當下應了一聲,看了看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參加晚宴自然不可能帶上那把砍柴斧,於是起身便是行,開了門,一名仆人恭謹站在外麵,看衣服穿得比王劉都好不知道多少,但仆人神色仍然沒半絲鄙視,開什麽玩笑?他可是看見王劉和高百戶有說有笑的走在一起,這種人他自然不敢得罪,好好的招待著,沒準還能混點好處。


    天色漸暗,並未徹黑,但是宅邸已然燈火通明,路上時不時看見一個個江湖俠客和自己向同一個方向走去,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仆役領著,想來是早已知道了晚宴的時間和地點。


    進入了主院,登時便看見數十桌酒席整齊擺放在院內,桌子被分成了左右兩塊,左邊基本坐的都是成府的護院武者,大概四十餘人,而右邊則是前來助拳的江湖俠客們,約有六十餘人,俠客們在人數上占了優勢。


    為何非要分兩方坐?理由簡單的很,就像是官府和綠林之間的對衝,這些護院和江湖俠客們也是互相看不對眼。


    護院們認為這些所謂的綠林豪傑們平日裏無所事事,真正的俠客事情沒幹多少,整天隻知好勇鬥狠,給自己起了個諢名就自覺威風的緊,實際上可能比山賊匪寇強不了多少,而主家對付一個殺手還要請這麽多這樣的人,明擺著是對自己這一方信心不足麽。


    而江湖俠客們則認為這些被大戶人家養著的護院武者們平日裏像個娘們似得隨便操練一下,每天就能拿著可觀的銀子,住著溫暖的被窩,興趣來了夜半時分還能去逛逛窯子,第二天從美娘兒被窩裏出來,生活和那些大家公子有什麽區別?簡直是花錢養了一幫閑人大爺!自己每天刀口舔血,風裏來雨裏去,怎麽還不如這幫家養的兔子待遇好!


    於是雙方便時不時傳出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諷,“呦,這不是那個……那個叫什麽來著?”旁邊的人似是提醒了一句,那人臉上猛地露出誇張的表情“哦,哦,對對,就是那個名號是‘穿花手’的劉旭大俠啊!”


    接著又用極為認真的表情說道:“聽說這劉旭大俠一手穿花無影手尤其難練,每天都要在花叢裏翻插半個時辰,不到一個月方圓十裏一朵花都沒有,全給插沒了,搞到後來每天都要花上不少時間去找花,這練功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啊。”


    聽著這護院一本正經的胡說,旁邊的護院聽了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穿花無影手乃是劉旭的家傳絕學,講究的是穿花隻見影,飄落無形中,是一門高明的掌法,哪裏是這護院說的這麽不堪?


    當即這“穿花手”便氣的猛然站起身來,旁邊的人立馬攔了下來,勸慰了幾句,想了想畢竟是來助拳幫忙,自己這一方動起手來也不太好,便坐下了身子,陰陽怪氣說道:“學武之人嘴不留德,看是人每天在窯子裏不幹別的,花了錢沒能力跟娼妓躺在被窩裏,就隻跟人學了嘴皮子功夫,手上拳腳半分沒有,我就說這成家大戶怎麽需要別人來幫忙,看是也有幾分自知知名!”


    壓根也沒想過自己這話留不留口德,反正話就是直接說出去了,而這發言也是一針見血,直接說到了成家眾護院的痛處上,氣的護院眾人直接齊齊站了起來,而另一邊也沒弱了氣勢,站起來大半,其餘的或毫不理會,或在一旁笑著看戲,畢竟綠林裏沒有組織,來這裏的都是單獨前往,不可能保證所有人一條心。


    王劉理所當然的坐在了綠林這一方,他看著這場鬧劇,也沒有起身,搖了搖頭,就算那個人屠沒有傳說的那麽強,照這個態勢下去人來了也不一定攔的住,沒等開打,自己這一方先內訌起來,怎麽辦?


    事態愈演愈烈,眼見就要來上一場全武行,隻聽前方兩聲暴喝同時喊了出來“好了!”“夠了!”聲音喊出來中氣十足,僅僅兩個人的叫喊聲瞬間壓住了全場,雙方不論起身或是坐著的全向喊話的方向看去。


    喊話的人分別是護院和綠林方向坐首位之人,成於坤和遲恭銘,成於坤也是成家人,幼時好武,人說窮文富武,成家大家大業堆出來一個好武者也不是什麽難事,加上成於坤癡於武道,功夫越來越高,漸漸地變成了成家的護院教頭。


    而遲恭銘則是江湖上的前輩人物,一身腿法使得出神入化,早年和成員外有舊,正巧今次身離邙縣不遠,便過來幫成家渡過難關。


    二人在各自一方都是說的上話的人物,成於坤身為護院教頭,這一喊自不必說,護院眾人皆安靜下來,綠林中人對遲恭銘武藝武德也是心服口服,當下一喊立即起到了震懾作用。


    成於坤麵相方正,一雙濃眉更顯陽剛,他先是對己方說道:“我不管你們服不服對方,有火氣可以,留到明天!如果你們真的沒死,哪個不服的,我主動替你們約人指點!”接著又一抱拳對綠林眾人說道:“各位既然是來我成家共同抗擊人屠,那就請各位不要多生事端,待事情結束後,我成家必有重謝。”


    王劉默默地看完了這場風波的全過程,對於眼前這個成家教頭隻有無言敬佩,此人先是暴喝震懾,又好言相待,直接安撫了這一群人,這手段可比當時隻知道玩點餿主意的白玉風強到不知哪裏。


    遲恭銘看見風波已平,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他不需要靠這種方式來提升自己的威懾力和名望,剛才暴喝一聲也隻是幫助協調罷了,江湖上首重武功,其次是名望資曆,這幾樣遲恭銘全占了,沒必要和一個後生晚輩爭什麽。


    就像是安排好的劇本一般,這邊風波剛剛平息,成於化成員外便從屋內緩緩現身,身旁左右跟著兩人,分別是邙縣的文武之首,縣令景嚴和百戶高剛強。


    而桌上的眾人也收起了嘈雜,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三個可以稱的上是邙縣最有權勢的三人,等待著他們的發話。


    三人靜立於人前,站在目光所及交匯之處,沒有因這百十來雙目光的注視而感到一絲不適,平淡坦然,就像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麽一般。


    本來院子內一片平地,三人站在燈籠下,紅光照耀在身上顯得格外醒目,他們就像是站在了講話用到的高台上一般,成員外輕咳了一聲,開始朗聲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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