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空氣都被這陽光灼的扭曲起來,碧藍無雲的天空卻並不能給人帶來一絲涼爽,鳥兒不再飛翔,而是躲在樹蔭下休憩,馬兒不再奔跑,而是像狗一樣吐著舌頭懶洋洋的趴在地上,或許隻有蟬才會不懼炎熱的在這片大地上狂躁嘶鳴。


    這種天氣基本是沒人會出來閑走的,誰不是在家裏喝著冰鎮酸湯手中蒲扇呼扇的搖著呢?然而在地平線的盡頭,卻出現了一個黑點,那黑點慢慢的移動,越來越大,待到走到近處時,便可發現那是個人。


    強烈的日光曬到地麵似乎要把這黃土也烤熟,但是那穿著薄薄草鞋的腳走在這如火的地上卻不受絲毫影響,他步履緩慢卻速度穩定,並不是因為他不想快些行進,而是因為他是個跛子。


    這人身材本就不高,因為跛了一隻腳,更顯身材矮小,但是渾身卻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危險氣息,頭上戴了頂鬥笠,陰影遮住了大半邊臉,看不清是何樣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腿部殘疾帶來不便而造成的心情煩悶,又或是這太陽對他嘲諷之意太濃,這人明明看著還算年輕,卻渾身沒有半絲年輕人的朝氣,隻是低著頭走著,他今次隻為了找一匹馬,一匹來去如風,可以代步的馬。


    …………


    …………


    赤山郡,這裏處於箏國的邊緣地區,因為擁有豐富的草場而使得畜牧業發達,是國家主要出產戰馬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地處偏遠的緣故,赤山郡民風彪悍,而且劃分出了奇怪的等級製度,這裏沒有郡縣村的分別,有的隻有一個個的牧場主,這些牧場主分別占據了赤山郡各大肥沃的草場,他們私囤家兵,在各自地域一手遮天,在這裏他們就是帝王般的存在。


    嚴格意義上講,赤山郡根本不算是箏國地域,處於與箏國交接的樊國之間,不管是哪個國家,隻要出了足夠的錢,那麽赤山郡就會出售戰馬,而在這大國之間,平原無數,馬戰已經成為了戰爭的主流,哪怕赤山郡僅僅是一郡之地,卻依舊令兩國不敢小覷,小心翼翼的保持著友好,生怕有日不小心得罪後便投奔對國。


    現在箏國與樊國之間暫時保持著和平,隻是小摩擦不斷,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日出後雙方會不會爆發新的戰爭,而赤山郡則是兩不相幫,夾在中間如魚得水,樂得坐看虎鬥。


    在赤山郡,除了一個個的牧場家族外,其下的便是普通的平民家庭,這些人平日裏依附於各個牧場周邊,幾乎是世世代代為各個牧場服務,若是有能力出眾的便提升為家族管事,身份陡然提升不知多少。


    然而赤山郡中最特殊的不同於他國的存在便要屬於最低階的奴隸,這些人幾乎全是打仗後剩下的殘留物,是血腥殘酷的戰爭中僥幸生存下的幸運者。


    但對於奴隸來講,活下來或許不如死去,這些人若是戰場上的俘兵,那便由國家賣給各個場主,如祖國願意出錢買回,那牧場主們便高價賣出,賺上一筆差價,若是不願買回,那便拴上鏈條,整日做些粗累活計,被人打罵不說,就連溫飽都成問題。


    而女人則基本是雙方國家侵略時所擄掠的平民,整日被軍兵們折磨玩虐的生不如死,哪怕是半死不活了,也不放過最後一絲利用價值,將她們低價賣給牧場主們,而牧場主們買下來後,好看的留著自己享用一番,姿色稍差的或是賞賜給平民,或是供奴隸發泄,這便是牧場主們對奴隸少有的幾絲寬容仁慈。


    …………


    …………


    圖家是赤山郡內一個中等家族,處於赤山郡接近邊緣的位置,家中的草場雖大,但是肥沃程度僅算是中等,即使如此也算是附近幾十裏超然的存在了。


    近幾年圖家發現了一匹奇特的‘馬’,說他是馬,實際並不全麵,這馬其實是個人,這人是一名奴隸女子所生,在這個殘酷的現實下,能夠讓奴隸女子生下一名嬰孩,而這小繈褓還能頑強的生存長大,不得不說是件十分艱難的事,尤其是這人奴隸女子在經曆了殘酷的折磨後,精神失常,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兩國人血脈而產下的‘雜種’,此子生來便異於常人,長的一副馬臉,剛生下來時腿尤其的長,甚至快趕上兩個身子的長度。


    這嬰兒不僅身形體態異於常人,且從小便顯得比同齡孩子聰慧不少,剛生下一個月左右便會在地上順暢的走路,然而奴隸的孩子生生世世都是奴隸,不論這孩子再怎麽超於常人,也擺脫不了他悲慘的命運。


    隨著孩子越來越大,生活環境不好並不影響他的發育,那雙長腿哪怕不用刻意鍛煉也變得愈發強壯,在十歲時便已然奔行如風,就連最靈巧的漢子和他賽跑也隻能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尤其前提是這孩子身上還帶著沉重的鐐銬。


    他是身份低微的奴隸,卻有著一顆自主的心,不知從何時起,他便給自己起了名字:馬風,這名字很簡單,但是對一個從未學過知識的奴隸來講,在一個瘋子的撫養下,能夠給自己起名字便已經是天方夜譚的事了。


    然而當地附近的平民孩子都習慣性地叫他瘋子,因為他的母親是個瘋子,一聽到有人喊他瘋子的時候,他就真的變成一個瘋子般,憤怒的衝上去用他的長腿將那些同齡人踢翻,接著用大腳狠狠地踩在他們身上,大聲喊道:“別叫老子瘋子,叫老子馬風!聽見沒有!老子叫馬風!”


    一口一個老子,從一張略顯稚嫩的馬臉口中說出來顯得尤其可笑,而那些孩子在認慫之後,帶著滿身泥濘,擦著紅腫的眼睛跑回家中與父母哭訴。


    這些平民哪怕沒什麽權勢但對奴隸也有一種超然的身份感,而自己的孩子居然被一個卑微的奴隸給打了?簡直不可饒恕!


    當這些人怒氣衝衝的想要找馬風報複時,卻發現自己根本追不上他,那小子拔腿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那鐐銬鐵鏈碰撞的聲響就像是在對他們的嘲笑,然而這些人還有自己的辦法,他們見抓不到馬風,便去他的家裏,對他的瘋老娘去凶,馬風的瘋母平日裏還算正常,但隻要稍微受到驚嚇便會狀若癲狂,捂著頭哭喊著,似乎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


    這馬風也算是一個孝子,隻要母親輕微受到人欺辱便會狀若瘋狂,直愣的衝上去與人拚鬥,這些人正是看準了這點,於是他們高喊道:“臭小子!你跑的快是吧,好!我們這就去看看你的瘋老娘,看看她是不是跑的和你一樣快!”接著眾人便帶著大聲的嘲笑,快步向著馬風居所前去。


    早已經跑得老遠的馬風隱約聽見了他們的話,頓時停住了腳步,焦急的在原地亂跳,大聲喊著:“你們敢!你們這群孬種!找弱者欺負有什麽意思,有本事衝我來!有本事衝我來!……”但是那群人哪會理他,裝作聽不到的樣子,但是笑聲更大,步伐更快了。


    馬風看不論自己如何嘲諷叫喊也無用,隻得停住了嘴,最後猛一咬牙,又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那群人離去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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