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徐文宏的溫煦目光立時冷了下來，沉聲問道：“理由？”</p>
“習練武藝，日後好為姆媽複仇。”</p>
徐國難早就打好腹稿，不假思索答道，眼裏射出仇恨光芒。</p>
姆媽，孩兒必定多殺韃子，替姆媽報仇雪恨。</p>
徐文宏瞧在眼裏，把床板重重一拍，怒道：“習練武藝幹甚麽，忘記娘的臨終囑托了麽！”</p>
見兒子目光倔強，與亡妻生前十分相似，眼裏微酸，柔聲道：“習練武藝爹可以教你，少年特工培訓萬萬參加不得。”</p>
“為啥？”徐國難梗著脖子問。</p>
“特工就是密探，國姓爺張貼告示招募少年特工，為的是每日洗腦培養忠心密探，日後派遣潛伏刺探，替國姓爺賣命出力。”</p>
徐國難聞言不驚反喜，雀躍道：“我願意當特工潛伏刺探，為反清複明賣命出力！”</p>
啪的一聲，徐文宏忍不住重重打了兒子一記耳光，麵色鐵青道：“爹不允許！”</p>
見徐國難眸裏晶光閃爍，緩了語氣柔聲道：“你以為特工培訓是小孩子過家家？教官都是東廠番子出身，動輒打罵，皮鞭抽死都不稀奇。爹隻有你一個乖娃，哪能送進活地獄受苦。”</p>
徐國難聽老爹語音哽咽真情流露，心中說不出的熨帖，隻是不好說出真實想法，嘟嘴道：“不參加就不參加。爹可要教我練武，日後好為姆媽報仇。”</p>
不欲徐文宏多想，轉移話題問道：“爹，國姓爺誤信奸言殺了施家滿門，施琅會不會真地跑去投降韃子——”</p>
想到抗清英雄淪為韃子走狗，心頭黯然，再也說不下去。</p>
徐文宏想也不想，搖頭道：“不會！”</p>
徐國難剛舒出口氣，就聽老爹續道：“陳先生已吩咐玄水堂設法處死施琅，死人怎會跑去投降韃子。”</p>
語氣冰冷無情，徐國難悚然色變，目光怔怔望向黑暗深處，再也說不出話來。</p>
施琅當然不曉得廈門發生的係列變故。他與劉白條</p>
、施安輪流劃著漁船，無驚無險抵達漳州，暫住天地會玄水堂堂口，等待陳永華向國姓爺轉圜，洗清冤枉再返回廈門，</p>
施琅生怕官兵拿捕，宅在堂口輕易不敢出門。施安性格跳脫不耐悶住，整日吵著上街閑逛。</p>
施安是施府的家生仆人，自幼服侍施琅，兩人從小一起上樹捉鳥下河摸魚，名為主仆情若兄弟，感情極其深厚。</p>
施琅違拗不過，自忖化裝易容，官兵輕易辨認不出，大著膽子陪同施安上街閑逛。</p>
劉白條與施安甚是投緣，跟著一同前往。</p>
三人上街走出沒多遠，前麵出現家茶館，說書先生正在說《精忠嶽飛》，講到嶽爺爺風波亭含冤受害，臨終絕筆“天日昭昭”，口角生風繪聲繪色，醒木拍得震天作響。</p>
下麵坐滿南來北往的茶客，喝茶嗑瓜子甚是熱鬧，都聽得津津有味，痛聲怒罵奸相秦檜投降韃子，殘害忠良。</p>
施安性喜聽書，見此情景嚷著要進去，劉白條也是麵現向往。施琅有可無不可。</p>
三人踱進茶館，找了空位坐下，正要喚茶博士泡茶，忽聽鄰桌有人歎道：“嶽元帥精忠報國，寧受風波亭之辱也不肯降金投敵，我朝偏生出了奸賊施琅，不顧倫理節義拋卻父母性命暗地投靠韃子，陰謀造反作亂，實是豬狗不如、天厭棄之。”</p>
又聽有人接口道：“幸虧國姓爺英明神武，沒讓施琅奸謀得逞。聽說施琅奸賊狗急跳牆，殺害追捕官兵一溜煙逃往福州投降韃子，已經做了韃子大官。國姓爺大怒，下令將施家滿門抄斬，真是大快人心，可以浮一大白。”</p>
說話茶客年約四旬，手搖折扇，都是腐儒學究模樣，自是從官府得知消息，之乎者也罵個不休。</p>
施琅聽到滿門抄斬四字，麵色立時慘白無血，腦袋嗡的一聲好似千斤大錘用力錘打；施安目瞪口呆，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p>
</p>
劉白條性格暴躁，哪能容兩人當眾汙蔑造謠，砰的一聲用力拍在桌麵上，擊得茶水四濺瓜子亂飛，瞪起銅鈴大眼</p>
，粗聲罵道：“哪來的王八羔子胡咧嘴亂放臭狗屁，施琅將軍是嶽飛爺爺轉世，最是精忠報國。告訴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施琅將軍好端端坐在老子旁邊，哪隻狗眼瞧見他老人家投降韃子。”</p>
兩名腐儒見劉白條衣著破爛，說話無禮，勃然大怒，正想開口喝斥，聽說奸賊施琅居然就坐在茶館，登時目瞪口呆，麵麵相覷作聲不得。</p>
茶館裏一陣大亂，眾茶客都轉頭望來。</p>
施安暗叫不妙，忙拉了劉白條一把，拖著施琅疾步跑出茶館，行不多遠見一隊捕快拎著鐵尺鏈條呼嘯而來，自是得了舉報前去茶館捉拿逆賊施琅，領受重賞。</p>
施安縮在街角不敢作聲，等捕快走遠方才拖著施琅一口氣跑出城門，到了處荒僻山林方才停下腳步。</p>
施琅一路上渾渾噩噩不知東西，被山風一吹方才清醒過來，撲倒在草地上放聲痛哭，施安抱住哭泣，劉白條也陪著掉了好些眼淚。</p>
過了一陣，施琅慢慢坐直身子，眼裏已不見一滴淚水，沉臉向施安道：“你與劉順躲在這裏，我出去走走，馬上就回來。”</p>
施安急問道：“大公子哪裏去？”</p>
施琅緊了緊腰帶，把懷裏的短刀放好，冷聲道：“那兩名書生說施家已被滿門抄斬，不知是真是假，我自然要去探聽明白。”</p>
見施安麵有憂色，安慰道：“施安莫擔心，大公子還要保住有用之身，不會胡亂行事壞了自家性命。”</p>
長笑一聲拔步便走。</p>
施安瞧著施琅蕭瑟身影消失在林木中，滿腹心思無情無緒，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劉白條坐在塊石頭上，隻是大聲斥罵賊老天。</p>
這一等就是半天。</p>
眼見天色漸黑明月升空，照得遠近一片銀白，宛若濃墨中灑了些許銀粉，遠近又有幾丘無主荒墳磷火熒熒，鬼哭神嚎極是陰森可怖。</p>
施安肚裏饑餓卻不敢走動，生怕大公子回來找尋不著，又盼望腐儒言語隻是謠傳，施家闔門平安，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p>
“習練武藝，日後好為姆媽複仇。”</p>
徐國難早就打好腹稿，不假思索答道，眼裏射出仇恨光芒。</p>
姆媽，孩兒必定多殺韃子，替姆媽報仇雪恨。</p>
徐文宏瞧在眼裏，把床板重重一拍，怒道：“習練武藝幹甚麽，忘記娘的臨終囑托了麽！”</p>
見兒子目光倔強，與亡妻生前十分相似，眼裏微酸，柔聲道：“習練武藝爹可以教你，少年特工培訓萬萬參加不得。”</p>
“為啥？”徐國難梗著脖子問。</p>
“特工就是密探，國姓爺張貼告示招募少年特工，為的是每日洗腦培養忠心密探，日後派遣潛伏刺探，替國姓爺賣命出力。”</p>
徐國難聞言不驚反喜，雀躍道：“我願意當特工潛伏刺探，為反清複明賣命出力！”</p>
啪的一聲，徐文宏忍不住重重打了兒子一記耳光，麵色鐵青道：“爹不允許！”</p>
見徐國難眸裏晶光閃爍，緩了語氣柔聲道：“你以為特工培訓是小孩子過家家？教官都是東廠番子出身，動輒打罵，皮鞭抽死都不稀奇。爹隻有你一個乖娃，哪能送進活地獄受苦。”</p>
徐國難聽老爹語音哽咽真情流露，心中說不出的熨帖，隻是不好說出真實想法，嘟嘴道：“不參加就不參加。爹可要教我練武，日後好為姆媽報仇。”</p>
不欲徐文宏多想，轉移話題問道：“爹，國姓爺誤信奸言殺了施家滿門，施琅會不會真地跑去投降韃子——”</p>
想到抗清英雄淪為韃子走狗，心頭黯然，再也說不下去。</p>
徐文宏想也不想，搖頭道：“不會！”</p>
徐國難剛舒出口氣，就聽老爹續道：“陳先生已吩咐玄水堂設法處死施琅，死人怎會跑去投降韃子。”</p>
語氣冰冷無情，徐國難悚然色變，目光怔怔望向黑暗深處，再也說不出話來。</p>
施琅當然不曉得廈門發生的係列變故。他與劉白條</p>
、施安輪流劃著漁船，無驚無險抵達漳州，暫住天地會玄水堂堂口，等待陳永華向國姓爺轉圜，洗清冤枉再返回廈門，</p>
施琅生怕官兵拿捕，宅在堂口輕易不敢出門。施安性格跳脫不耐悶住，整日吵著上街閑逛。</p>
施安是施府的家生仆人，自幼服侍施琅，兩人從小一起上樹捉鳥下河摸魚，名為主仆情若兄弟，感情極其深厚。</p>
施琅違拗不過，自忖化裝易容，官兵輕易辨認不出，大著膽子陪同施安上街閑逛。</p>
劉白條與施安甚是投緣，跟著一同前往。</p>
三人上街走出沒多遠，前麵出現家茶館，說書先生正在說《精忠嶽飛》，講到嶽爺爺風波亭含冤受害，臨終絕筆“天日昭昭”，口角生風繪聲繪色，醒木拍得震天作響。</p>
下麵坐滿南來北往的茶客，喝茶嗑瓜子甚是熱鬧，都聽得津津有味，痛聲怒罵奸相秦檜投降韃子，殘害忠良。</p>
施安性喜聽書，見此情景嚷著要進去，劉白條也是麵現向往。施琅有可無不可。</p>
三人踱進茶館，找了空位坐下，正要喚茶博士泡茶，忽聽鄰桌有人歎道：“嶽元帥精忠報國，寧受風波亭之辱也不肯降金投敵，我朝偏生出了奸賊施琅，不顧倫理節義拋卻父母性命暗地投靠韃子，陰謀造反作亂，實是豬狗不如、天厭棄之。”</p>
又聽有人接口道：“幸虧國姓爺英明神武，沒讓施琅奸謀得逞。聽說施琅奸賊狗急跳牆，殺害追捕官兵一溜煙逃往福州投降韃子，已經做了韃子大官。國姓爺大怒，下令將施家滿門抄斬，真是大快人心，可以浮一大白。”</p>
說話茶客年約四旬，手搖折扇，都是腐儒學究模樣，自是從官府得知消息，之乎者也罵個不休。</p>
施琅聽到滿門抄斬四字，麵色立時慘白無血，腦袋嗡的一聲好似千斤大錘用力錘打；施安目瞪口呆，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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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白條性格暴躁，哪能容兩人當眾汙蔑造謠，砰的一聲用力拍在桌麵上，擊得茶水四濺瓜子亂飛，瞪起銅鈴大眼</p>
，粗聲罵道：“哪來的王八羔子胡咧嘴亂放臭狗屁，施琅將軍是嶽飛爺爺轉世，最是精忠報國。告訴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施琅將軍好端端坐在老子旁邊，哪隻狗眼瞧見他老人家投降韃子。”</p>
兩名腐儒見劉白條衣著破爛，說話無禮，勃然大怒，正想開口喝斥，聽說奸賊施琅居然就坐在茶館，登時目瞪口呆，麵麵相覷作聲不得。</p>
茶館裏一陣大亂，眾茶客都轉頭望來。</p>
施安暗叫不妙，忙拉了劉白條一把，拖著施琅疾步跑出茶館，行不多遠見一隊捕快拎著鐵尺鏈條呼嘯而來，自是得了舉報前去茶館捉拿逆賊施琅，領受重賞。</p>
施安縮在街角不敢作聲，等捕快走遠方才拖著施琅一口氣跑出城門，到了處荒僻山林方才停下腳步。</p>
施琅一路上渾渾噩噩不知東西，被山風一吹方才清醒過來，撲倒在草地上放聲痛哭，施安抱住哭泣，劉白條也陪著掉了好些眼淚。</p>
過了一陣，施琅慢慢坐直身子，眼裏已不見一滴淚水，沉臉向施安道：“你與劉順躲在這裏，我出去走走，馬上就回來。”</p>
施安急問道：“大公子哪裏去？”</p>
施琅緊了緊腰帶，把懷裏的短刀放好，冷聲道：“那兩名書生說施家已被滿門抄斬，不知是真是假，我自然要去探聽明白。”</p>
見施安麵有憂色，安慰道：“施安莫擔心，大公子還要保住有用之身，不會胡亂行事壞了自家性命。”</p>
長笑一聲拔步便走。</p>
施安瞧著施琅蕭瑟身影消失在林木中，滿腹心思無情無緒，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劉白條坐在塊石頭上，隻是大聲斥罵賊老天。</p>
這一等就是半天。</p>
眼見天色漸黑明月升空，照得遠近一片銀白，宛若濃墨中灑了些許銀粉，遠近又有幾丘無主荒墳磷火熒熒，鬼哭神嚎極是陰森可怖。</p>
施安肚裏饑餓卻不敢走動，生怕大公子回來找尋不著，又盼望腐儒言語隻是謠傳，施家闔門平安，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