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後,紫河宗動用宗門的人手,對於蕭器三人的初步調查已經出來了。


    從他們三個人自幽國之地最開始接觸到的外人開始,直到他們落腳落星集的客棧之後,這過程中接觸過的每一個人,做過的每件事情,都被紫河宗派出的修士給來來回回,嚴格盤問、調查了好幾遍。


    而讓人感到十分玩味的是,最終得出來的調查結果相當有趣。


    不論是那落星集那個專門用自家馬車載客的王老頭在被威嚇得差點連祖上十八代都給交代出來之後所說出的供詞,還是蕭器三人這一路以來所接觸過的每個人,都提供了一點極為相似的地方。


    那就是——蕭器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根本不像是脅迫或者威脅,雖然看起來不太像是朋友,但他們三人一路以來相處的樣子也和尋常同路的同伴之間相處別無二致。


    在這中間,不少人還對蕭器殘餘了頗深的印象。


    都紛紛說蕭器待人友善溫和,就是可惜了是個瘸子,身體貌似還不太好,看起來很是虛弱的樣子。


    這些證言,似乎都在側麵印證著蕭器的清白!


    相比之下,倒是根正苗紅的齊元與王月珊兩人,在來到落星集之後,沒有第一時間進穀不說,反而刻意隱匿行蹤一般,在集上的客棧故意逗留了幾日,直到那日許兜率心情不好出穀玩耍才莫名主動地站了出來。


    如此行徑,實在讓人不得不對他們兩人起疑心。


    當然,這其中蕭器自然也逃脫不了什麽幹係。


    隻是眼下許道神儼然表現出了一副“護犢子”的姿態,致使紫河宗內,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麽人不長眼地來招惹他。


    “所以,王月珊和齊元,他們兩人被叫到裁懸崖了?”


    許道神安排的洞府裏,盤著右腿坐在寒玉床上,蕭器一手支著下巴,一臉木訥地看著被許道神派來給自己送東西的少女,語氣聽起來顯得非常平靜。


    “是的,因為事情牽扯到了少爺您,於是宗主交代讓裁懸崖的人處理。”


    細細軟軟得就像是小動物一樣的柔聲話語從身前傳到了自己耳中,讓蕭器表示了然地點點頭。


    紫河宗的執法堂設在蕭器便宜老爹許道神主事的斷劍崖,主管宗內的一切法紀,但執法堂一般都是拿據辦事,負責收尾的部分,至於中間的調查過程,則交由紫河宗另外一處劍崖裁懸崖來處理,兩崖算是相輔相成。


    關於這些消息,在來紫河宗的路上的時候,蕭器就已經從王月珊兩人的口中得知了。


    “那麽,他們進去之後,發生什麽了嗎?”


    思索了一下,接著蕭器又不由多問了一句。


    “沒有。裁懸崖似乎隻是將那兩名弟子叫去問詢了一番,至於問詢的內容我們安插在裁懸崖的弟子亦不得而知。隻是知道,那兩名弟子應該並沒有說出什麽對少爺您不利的話。”


    “嗯……這樣啊。”


    摸了摸下巴,蕭器忽然又眨眨眼睛,轉頭掃了一眼剛剛被自己隨手放到一旁去的那個精致木盒。


    也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在自己這個洞府留下什麽手段,還是在裝蒜。


    今天當許道神派人給自己送來這個木盒時,裏麵除了他之前索要的那截天生劍骨之外,就隻有他原先隨身攜帶過來的幾樣東西。


    本來隨著他一起進了這紫河宗的棺材還不知道被羈押在什麽地方。


    不過對於那隻怪鳥,蕭器心裏是一點都不為牠擔心的,隻要牠自己不鬧出什麽亂子來,就足以謝天謝地了。


    手裏捏著下巴,蕭器想了想,還是把視線放回了此時看著此時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麵前的這道纖細身影,幽邃的眼眸中泛著一片讓人琢磨不透的平靜。


    光從外表上來看,這個自稱許十六的少女年歲應該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和蕭器自己相當,一身玄黑色的女子勁裝將反而她尚顯青澀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瘦弱了一些。


    纖長的胳膊和雙腿,站姿格外筆直,一頭烏黑的長發沒有像王月珊那樣紮成了一個精美的發髻,反而任其散落下來,披散在纖瘦的肩頭,露出修長而雪白的脖頸。


    一張標致的瓜子臉上,肌膚顯得白皙如玉,一雙烏亮的丹鳳眼安安靜靜地與蕭器對視著,清澈的眸光中除了淡淡的恭敬之外,就沒有流露出其他一絲一毫的異色了。


    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眼角那一顆小小的淚痣,給這張還有些稚嫩的臉蛋平添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嫵媚之感。


    總而言之,是一位比起王月珊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貌美少女。


    就是……太瘦了。


    看著少女的細胳膊細腿,蕭器又回想了一下許厲和許兜率這倆兄弟圓滾滾的身軀,心中不由就湧出了點古怪的感覺。


    不過,也隻是在心裏想想罷了,旋即他就不動聲色地搖搖頭,再次開口道:“你方才的意思是說……老爹讓你來服侍我?”


    “是的,少爺。”這名自稱許十六的少女對著蕭器一臉恭敬地低下了頭,聲音聽起來還是那般的細柔。


    “嗯……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幫我問問,我回宗時跟著我身邊的那隻焦毛的鳥在哪,把牠帶回來給我,以後你也不必每日在我這邊等候聽命,隻需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好好辦事就足夠了。”


    對於許道神這番貌似頗有深意的安排,蕭器壓根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很幹脆地就把許十六給收了下來,嘴中簡單地吩咐了一句。


    “是,少爺。那麽屬下這就告退了。”


    “嗯。”


    還是那副恭敬的樣子,對於蕭器這個和自己同齡少年的吩咐,許十六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毫不拖泥帶水地就轉身準備離開這處洞府。


    隻不過,就在許十六腳步即將邁出那扇烏鐵大門的時候,她忽然又回過身來,對著依然坐在床上的蕭器遙遙拱手一禮,道:


    “少爺,若是您等會兒想要出行的話,隻要輕叩幾下掛在洞府裏的那塊聆牌,我就會立即趕過來。


    隻是,請您切記勿要一人獨自出去,畢竟您腿腳不便,再加上您身上尚還背負著宗門禁令,若是在宗內範圍還好,若是出了宗門……就是老爺的靈識也照拂不到您,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屬下便萬死難辭其咎。”


    倏地,蕭器的一雙眼睛眯了起來,眼神中透出一股意味深長的感覺。


    這算是……敲打,亦或是,警告?


    在凝視著站在烏鐵大門處回首向自己毫無異色地恭敬拱手的玄衣少女,蕭器在沉默片刻之後,木訥瘦弱的臉龐上就莫名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他看起來很是溫和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先退下,把那隻鳥給我帶回來即可。”


    “是。”


    蕭器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許十六同樣如此。


    這個從許家來的玄衣少女,在蕭器麵前似乎永遠都是那副在恬靜中透出點淡淡恭敬的樣子,讓人挑不出一絲的瑕疵,卻也……覺得沒有什麽生氣。


    目送著那道纖瘦的背影如昨日的許道神一般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蕭器臉上的笑意就很幹脆地收斂得一幹二淨,回頭再次看了看那個被許十六送來的精致木盒。


    旋即他便莫名深吸口氣,將那個精致木盒橫置地拿到了自己的腿上,直接打開了盒蓋。


    頓時,木盒裏所裝的東西就毫無遺漏地映入了他的眼簾中。


    總的來說,東西也不算多。


    一卷捆綁好的陳舊布卷,一枚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金色玉符,一根燒焦了些許的枯草,一枚肉色的丸子,還有一小截瑩白如玉的指骨。


    多餘的行李其實早在來落星峽之前的時候就被蕭器埋到某個地方去了。


    理由不言而喻,也沒打算再去掘出來了。


    畢竟,其中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紫河宗的那群弟子遺留下來的,但對於眼下的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麽用途了,若是被紫河宗發現的話,反而說不過去。


    至於自己隨身攜帶的這四樣東西,蕭器也不覺得會出什麽岔子。


    奇怪是奇怪了點,但反正現在對於紫河宗的人來說,他身上已經充滿了種種謎團了。


    不管是纏絲草、肉色丸子,還是那補天參同契和玉符,都是出自鍾老頭手下的東西,估計紫河宗的人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縱然心有疑慮,也隻能把東西還給他。


    更何況現在蕭器背後還站著許道神這麽一尊龐然大物,東西既然已經回到了他的手裏,諒其他人也不敢再來討要了。


    在端詳了一會兒木盒中屬於自己的那兩樣東西之後,蕭器的目光就落在了安靜躺在木盒一角裏的那截瑩白指骨。


    這,就是蕭器昨日向許道神討要的天生劍骨。


    “沒想到居然還是手掌骨,給的誠意倒是不小……”


    嘴裏嘀咕了一句,隨即蕭器就伸手將那截天生劍骨拿在了手中。


    入手是一片溫潤的觸感,帶著點沁涼之感,其餘的,倒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了。


    對於這天生劍骨,蕭器的興趣顯然不怎麽大,隻是簡單看了一眼之後,他就又把木盒中那枚已經不再散發金光的金色玉符給拿了出來。


    接著,他就一手拿著那截天生劍骨,一手將那枚金色玉符按在了自己眉心。


    霎時,一道許久未聞的宏大聲音就在腦海中久違地回響了起來。


    “此策策酬三角,需物——天生劍骨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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