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地間誕生修行者開始,修士們就孜孜不倦地探索世間與修行有關的一切事物,丹道就是其一。


    作為與煉器並列為修士最重要的修煉資源,煉藥之法經過無數歲月的繁衍和修士們的不斷研究,早就流傳下了浩如煙海的藥方及諸多煉藥法門。


    一張已經創造出來的藥方並非都適用於多種煉藥法門,但一種煉藥法門,卻可以根據其特點,在原有古方的基礎上進行更改,亦或者索性創造出更多新的藥方。


    從最尋常的火煉,到水煉、雷煉,乃至是土藏法之類的少見法門,這些煉藥手法都已經是曆經數個時代沉澱下來的精粹,有了極為完善的體係。


    懸囊法因其特殊的煉製條件,且隻被創出萬年曆史,故而相較於其他已經流傳不知多少歲月的煉藥法門相比,尚顯不成熟許多。


    比方說,除去紫河宗內適用於懸囊法的那數十種新藥方,也稱懸囊藥方之外,懸囊法至今仍分兩種煉製方法。


    一種方法,是按照修真界傳承下來的那些固有古方,來冒險煉製,看看投入懸囊中後能否成藥,這種方法成藥率很低,且就是煉製出來,藥效也大多是固定的,不會有什麽變化,幾乎從未出過奇丹。


    再有,另一種方法就是不管什麽藥方,由煉藥者根據經驗來自行搭配,藥材由自己來選擇,藥材的處理也由自己來進行,甚至就連紫河宗現有的八種懸囊都是自行斟酌後,任選一種,將自選的藥材囫圇塞入,然後懸掛到“一線天”上,之後就聽天由命了。


    這第二種方法,成藥率並不好說,時高時低,具體也根據煉藥者的造詣來決定,但有一點,出奇丹概率會高些,再加上,因為藥材和對藥材的處理方法並不局限,故而古往今來,僅憑一時興趣,來嚐試一下這懸囊之法的修士很多都采用了這種方法。


    然而,既然原就沒有藥方,那麽所謂的成藥時間自然連煉藥者自己本人都不甚明了,純靠修士們自己的感覺來判斷。


    如此一來,在造成許多本可成藥而因開囊過早都成廢丹的例子之餘,這數千年來,“一線天”裏也遺留下了很多沒有主人的懸囊。


    這些懸囊,大部分都難查根源,原本的主人要麽是出了意外而身隕道消,要麽就是失蹤多年,不清楚煉製時間,也不清楚裏麵開始時放置了什麽藥材,總之情況都較為複雜。


    而對於這些前人遺留下來的懸囊,紫河宗也自有一套處理方法。


    在確定一個懸囊已然無主後,紫河宗便會給那個懸囊做上標記,紫河宗宗內弟子隻要交納一定的宗內貢獻值,就可以打開,裏麵之物,不管成藥與否,是什麽藥,都歸開出者所有!


    不但如此,不止是紫河宗自己的弟子,每十年,紫河宗自己開設的修集之中,這“一線天”也會對外來的修士們開放一日,同樣隻要交納一定費用,就可以開囊。


    同樣,裏麵之物,盡歸開者所有。百年前那枚被兵河宗之人開出、名揚桑河域的白玉劍丹就是由此而來。


    在紫河宗內,弟子們把這種憑眼力、憑運氣選囊開囊的行徑稱之為“一線賭囊”。


    成藥與否,藥價高低,皆在一線!


    今日一行,蕭器就是來賭囊的。


    祿花懸囊的事情其實是他在來紫河宗的路上,特意向王月珊打聽的。


    他此次出山,除去是被老道士威脅之外,也有相當一部分的原因還在於青埂峰上躺在青銅棺裏的那位老嫗。


    蕭器很清楚,他要解決婆婆的問題,修為至少得達到化嬰之上才有可能,因為,就連老道士都曾明言,他沒有辦法喚醒老嫗。


    老道士的深淺蕭器並不知曉,但他知道……在很久之前,老道士曾彈指滅過一個修士,那修士,是化嬰之上!


    所以,蕭器原本並不認為這小小的桑河域能夠讓他找到什麽解決問題的方法。


    本來隻是抱著僥幸之心詢問看看,沒想到,在這化嬰修士便是頂峰的桑河域,還有懸囊奇丹這般神奇之物。


    蕭器從小就一直覺得自己天生運氣不錯,索性今日就想來試試手氣如何。


    不過,就在他在許十一的陪同下來到祿花崖的“一線天”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


    兩側是遮天蔽日的摩天石壁,仿佛呈傾壓之勢,從頭頂蓋下,讓人不禁心生一股敬畏與凝重之意。


    石壁之上怪石嶙峋,偶爾會瞥見在藤蔓枝葉掩映之間,亦或一塊突出的石塊上,懸掛著不少葫蘆、木盒、藥囊等各形各色的物件。


    這些物件新舊不一,大多顏色斑駁,上麵還會有各式各樣的布條與封口,標注著主人是誰。


    這,就是祿花懸囊。


    一柄飛劍淩空飛去,迅速取下了一個被掛在懸崖樹枝上的瑩白小葫蘆,又飛回了盤腿打坐的青年修士手中。


    青年修士將飛劍上那個不過巴掌大小的瑩白小葫蘆遞給了蕭器,而後,在眾人睜大雙眼的屏息注視中,蕭器拿在手中掂了掂份量,隨後就信手撕去了瑩白小葫蘆上那道黃符封口。


    “唉!”


    緊跟著,一片不約而同的歎息聲響起。


    “又是廢囊!”


    “看來這許長……許師弟今日的手氣怕是不大好啊。”


    “可不是嘛,這都連開八囊,這要讓咱們來開,嘖嘖……”


    “好了,噤聲!”


    隻見蕭器手中的那個瑩白小葫蘆,在打開封口後,一縷帶著腐敗氣味的黑氣就嫋嫋地飄了出來。


    都沒有去理會這群圍觀弟子的議論,那名青年修士對蕭器和善地拱了拱手,問道:“許師弟,可要再開?”


    許十一剛要低下頭,從自己腕上的納物鐲中取出幾片薄薄的金鑲玉片,就聽身旁的蕭器輕聲答道:“罷了,今日就到這吧。”


    “如此,就祝師弟下次能有一個好運氣吧!”


    青年修士也不意外,對蕭器拱拱手,便繼續閉目打坐,等候下一個想要在這段石壁開囊的人。


    “唉,走吧走吧,沒熱鬧看了!”


    “聽說前麵一段,今天有人開出了一枚成色不錯的元宸丹,現在正在競價呢,咱們瞧瞧去?”


    “是嗎?那趕緊去瞧瞧看!”


    “走走走!”


    一見“財大氣粗”的蕭器不打算繼續開囊了,周圍那些本來圍觀的紫河弟子也不多說什麽,很直接就作了鳥獸散,一時間,蕭器兩人原本挺熱鬧的四周就冷清了下來。


    “少爺……我這還有貢獻值的。”


    抱著鐵籠子跟在蕭器身後,走在“一線天”峽穀的小路上,瞧著少年瘦弱的臉龐上絲毫沒有什麽沮喪之色,反而依然饒有興致左右望著兩側石壁上那成千上萬的懸囊,許十一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輕聲提醒似的說了一句。


    “算了,我就是想看看這八種懸囊都有什麽不同之處,既然連開八囊都是廢藥,沒必要繼續開下去了。”


    “可是,我們……”


    蕭器沒說話,隻是回頭掃了她一眼。


    頓時,許十一意識過來,抿抿唇,就不再多言,低下頭去老實地當個悶頭小女仆。


    “這次倒是聽話。”


    木訥的臉上勾起了一絲笑意,轉瞬即逝,蕭器又回過頭去,無視了小路兩旁,時不時就會隱晦地向自己兩人投來各種目光的紫河弟子,也不避諱地拖著自己的瘸腿,慢悠悠地朝“一線天”的出口行去。


    蕭器當然不會跟玄衣少女明言,連開八囊一無所獲固然讓人失望,但旁觀的那些弟子每次看到許十一低頭從自己小荷包裏掏出象征貢獻值的一片片金鑲玉片給自己開囊付錢時,投向自己那意味深長的隱隱眼神更讓蕭器有些受不了。


    就連他自己都莫名有種在吃軟飯的感覺,幹脆就不開了,本來今天也就是來看看熱鬧而已,下次等他找許道神要了足夠的貢獻值,再來博博運氣就是了。


    “對了,我知道開懸囊需要很多的貢獻值,普通弟子都承受不了,恐怕每次開都要積攢幾年的貢獻值才行,但就算是這樣,紫河宗這麽多弟子,經過這麽多年,前人留下來的那些懸囊真的不會消耗殆盡嗎?”


    “關於這一點,其實少爺您多慮了。”


    “哦?怎麽說?”


    “其實,我們宗內開囊除了要交納一定貢獻值外,還需要自己備好材料,你開了一個懸囊,就得補上三個隨意煉製的懸囊或者一個按照固定藥方煉製的懸囊,這些懸囊的歸屬權也是宗內的。”


    被許十一這麽一說,蕭器腦中就豁然開朗,“如此一來,這祿花懸囊就永遠隻增不減了?”


    “對,這是宗內保證懸囊之數的措施,不僅宗內如此,外宗修士要開也是如此,而且條件更為嚴苛。不過事實上,近年以來,開囊的人還是越來越少了,因為盡管有人審查懸囊的用材,但還是有不少人隨便找了些合格的靈藥,也不經處理就塞進三個懸囊中,充數了事,導致了現在‘一線天’內懸囊都是良莠不齊。至於那些被前人認真煉製後遺留下來的真正古囊,經過這麽多年的開囊,莫說上千年的懸囊,就是百年級的懸囊,我們宗內也早就不多了,能開到的人都有大運道。”


    “如此說來,為什麽我們剛剛開囊沒有聽說這事?”


    “少爺您今次開了八個懸囊,之後屬下自會安排人煉製八個固有藥方的懸囊去抵數的。”


    “煉七個就好了。”


    迎著許十一不解的目光,蕭器回頭對她笑笑:“我也想試試看這懸囊法,餘下那個,就由我來煉三個懸囊看看吧。這懸囊抵償可有期限?”


    “一年之內即可。”明白了蕭器的意思,許十一也沒有反對,恭敬回答道。


    “那就好,一年時間,對我來說夠了。”


    拍拍手,蕭器望了望前方已經遙遙在望的“一線天”出口,吐了一口氣,道:“這個債,咱們就過一段時間再來還,先去下一個地方吧。”


    “嗯?少爺您還要去何處?”


    回頭看看玄衣少女,蕭器忽然又將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懷中那個鐵籠子裏的焦毛怪鳥身上。


    “聽說我們紫河宗這落星大峽地底下有一條地火脈?在廉火崖那邊?接下來我們就去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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