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之前,我還是按照學校的要求回到了教室,雙手擺在桌麵上,裝作一臉認真地看著黑板。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心裏有著怎樣的苦楚,我不敢回頭看,我生怕一回頭就看見韋力那張嬉笑的臉,那實打實就是對我徹頭徹尾的嘲笑。


    老師沒有在意到我的麵部表情,也沒在意到我害怕的神情,隻是自顧自地上著課。下課之前,我看見姑姑在教室外麵朝我招了招手,我本該笑臉相迎,但我也隻是對著他招了招手。老師看到我這樣的舉動本想嗬斥我,但是看見窗外的姑姑就閉上了微張的嘴。


    一下課,我就撒開了腿往外跑,全班的人都像是在看奇葩一樣看著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自那以後,我在學校裏的時候,除了與徐濤兩個人相伴通行,幾乎都是一個人呆著。無論是同班同學亦或是學長都覺得我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孩子,並不願意與我接觸。


    我那個時候多希望自己能快些長大,希望自己能快點度過這小學六年,哪怕隻是升入初中也能讓我的生活過的沒有這麽煎熬。


    那天我回家的時候,看見一輛眼熟的自行車停在大院的門口,那輛自行車就是姑姑的。我靜靜地踮著腳尖走進大院,把書包放在了大門口的桌子上。走過走廊,看見姑姑正站在廚房裏,他的對麵就是我的父親。父親看起來一臉的怒色,姑姑好像在竭力在向他解釋些什麽。我好像明白了什麽,低著頭默默地走進了廚房。


    父親看見我走進來,快速地站起身走過來對著我的右臉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動作之迅速,姑姑都沒反應過來,等她伸出手拉住父親的時候,我已經被那個巴掌扇退撞到了牆上。臉上火辣辣地疼,耳朵裏嗡嗡嗡的響,我一時間有些眩暈。父親抬起手指著我:


    “小畜生,你給我過來!”


    我不敢違背他的意思,隻好走到他的麵前,結果還沒站穩,父親的手掌再次打在我的臉上,打的是同一個位置。耳朵裏瞬間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音,姑姑用力地拽住了父親把他推到了凳子上。我感覺到有一股鹹鹹的暖流進入了嘴裏,我伸手朝著嘴巴抹了一把,鮮血色的血液出現在了我的掌心。這時姑姑在反應過來,趕緊找了幾張紙把我的鼻孔堵住,然後找了熱毛巾給我擦了擦。


    父親被她推回凳子上之後就沒再站起來了,也沒管我,隻是自顧自地看著報紙。太婆之前到外麵割菜去了,回來的時候看見姑姑再給我擦血她就明白了一切:


    “民豐,你是不是又打平平了,你是發了什麽神經又要打孩子。”


    父親把報紙放下看著太婆:


    “剛剛徐玲跑過來跟我說,今天這小兔崽子上學遲到,作業還沒寫完。昨天那麽多時間他幹什麽去了他,這麽多作業都寫不完,你說這不該打?”


    太婆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敲了幾下:


    “他昨天為什麽沒有寫完作業你心裏沒數嗎,你把他綁在電線杆上,他怎麽把作業寫完。明明是你自己的錯還要打他,你腦子裏是不是進水了。”


    父親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


    “有你什麽事情啊這裏,你燒好飯了麽就趕緊去前麵吧。小玲你帶著奶奶一起回去吧,別在這煩人了。”


    姑姑看見自己的哥哥變成這樣,一時間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以前的他哪會是這個樣子,姑姑低下頭歎了口氣把手裏染紅的毛巾扔到了鐵盆裏揉搓了一會兒。接著看向了父親:


    “那你不要再打孩子了,我帶著奶奶先過去了。”


    父親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姑姑扶著太婆走出了大院。不知道為什麽,眼看著這兩個能夠保護我的人離開了大院,心裏的害怕感油然而生。直到大門被推開的聲音,爺爺和母親幾乎是同時到家的,不同的是爺爺隻是看了我一眼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母親則是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看見我臉上殘留的血跡還有鐵盆裏被毛巾染紅的水,她即刻就站起身走到廚房裏看著父親指著我:


    “你又發什麽神經把孩子打成這個樣子,你吃了瘋狗肉了吧你!”


    父親抬頭瞪著他:


    “他不聽話我還不能打他?你一回來就跟我這個態度,我看你是不想過安生日子了是吧。”


    母親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徐民豐,你居然有臉跟我說過安生日子,到底是不想好好過安生日子。你說說看,我從跟了你以後過過幾天安生日子啊,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可你呢,欺負欺負我就算了,孩子還這麽小,你天天這麽大他,他是你親生兒子阿,你就這麽對他,你這個人怎麽狠心。”


    父親把報紙重重地拍在餐桌上,酒水從杯子裏被震了出來,抬頭用惡毒的眼神瞪著母親:


    “你說什麽呢你,你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一吵架你就找你姐,一吵架你就找你姐,你把我當什麽,現在你全家都把我當什麽東西看待呢,還不是你幹的好事。我一個男人,一家之主,教訓自己的孩子怎麽了,我自己的兒子我打打他怎麽了。你自己問問他,你是不是心甘情願被我打。”


    說完這話,他看著窗外的我:


    “來,平平,你告訴你媽,你是不是心甘情願被我打的。”


    母親通紅著眼睛看著我,我不敢反抗父親,之得點點頭,可是父親卻瞪著我,衝著我吼了了一聲:


    “說出來,你沒嘴阿!”


    我噙著眼淚:


    “是,我是心甘情願地被你打。”


    父親好像還是很不滿意,我低著頭,他看著我,他快速地衝到我身邊又給了我一巴掌,把姑姑給我用來堵住鼻子的紙打了下來,鼻血再次噴湧而出。


    “怎麽,你噘著嘴幹嘛,你很不服阿你,我打你你是不是不服。”


    說這話的時候,他指著我的鼻子,我忍著自己不哭出聲:


    “服。”


    父親指著我看向母親的方向:


    “聽見沒,他說他服。這是我兒子,我打他兩下不行嗎?”


    母親別過頭不忍看著我的樣子,小聲地說了句:


    “你真是瘋了徐明豐。”


    父親這才放過我,走進了廚房從母親的身邊走過去,把桌上的煙和打火機揣在自己的兜裏,走了出去,騎上了摩托車,走之前對著我說:


    “這飯我是吃不下去了,你把你鼻子擦擦,別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跟你媽吃飯去吧,吃完了把作業好好寫完,要是再讓我聽到你作業沒寫完,你就等著吧你。”


    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母親走到我的跟前,把鐵盆裏的毛巾擰了擰擦了擦我的臉,然後找了紙巾把我的鼻子再次堵上了。母子二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母親眼含著淚水摸了摸我的腦袋:


    “好了,沒事了,你去吃飯吧。吃晚飯我陪你把作業寫完,快去吧。”


    這個時候,父親應該是去阿勒家裏打牌去了,每每在這個點出去他總是在那。爺爺會比他早去一些,他們不在一個桌子上玩。


    母親拉著我的手一起坐在了餐桌上,這時我才哭了聲音,心裏的委屈扭曲著我的五官和內髒。淚水滴落在眼前的飯碗裏,米飯吃進嘴裏都有些鹹味兒。母親用食指擦了擦我的臉頰上的淚水,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母親手指的變化。


    原來長期在那樣的廠裏上班,手指會越來越粗糙,但是我沒有表現出不適,硬擠了一個笑容出來,往碗裏夾了點菜大口大口的地吃完了一碗飯。轉身走出廚房,把桌子上的書包取了下來,打開大門口的日光燈,用兩張長凳堆在一起。因為大門口的空間著實是有點大,日光燈無法讓這個空間光線充足。


    我拿起卷筆機把鉛筆放在了中間的空洞中,把筆削到十分尖銳了就在紙上描著紅貼。那天我已沒有了玩下去的興致,把心思都放在了寫作業上。那時候的作業稀少,所以沒過多久我就已經寫完了。雖然看著作業本上的字達不到優的水平,但是勉勉強強得個上還是不成問題的。


    母親收拾完廚房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寫完了作業在收拾文具了,她笑了笑誇我今天有進步,作業寫的這麽快。


    可是就在我收拾文具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引擎聲音,摩托車的光亮很快就從窗戶外麵照射進來。父親推開了大門走到了母親的麵前,母親被他嚇得倒退了兩部。父親右手食指和中指間還夾著一根煙:


    “我在阿勒家玩的,身上的錢輸光了,你借我三百塊錢,我明天還給你。”


    母親撇過頭歎了口氣:


    “你這說的什麽話,我把自己的錢輸光了就來問我要。我哪來的錢給你,平平上學亂七八糟的都是我來出的錢。我工資就那麽點,你這個男人倒好,口口聲聲說是一家之主。一分錢也沒見你掙到,現在反而來問我要錢。你以前賭錢輸光了也來問我要錢,都沒見你還給我過。我現在哪還有錢給你?”


    父親每次在輸光錢的時候都不會露出凶狠的神色:


    “我這次真的還你,快點,人家還在等我呢。借我三百塊錢明天我就還你,我掙得錢都存著呢,過幾天安個太陽能,再買台電視機看看,行不行。你快點,人家真的還在等著我呢。”


    母親怕如果再不給他,等會兒父親凶相畢露了那可不是好受的。於是從兜裏掏了三百塊錢給他,父親拿了錢把煙扔在了地上踩滅。出門之前看了我一眼:


    “喲,今天作業寫得倒挺快的,等會兒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瓶可樂回來。”


    其實父親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樣,總能在給你一巴掌後再給你一顆棗。但是小時候的我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父愛的溫暖,所以他的小恩小惠我都會覺得是一種幸福。剛剛還陷入痛苦中的我立馬就開心了起來,一個人跑到了樓上玩起來奶奶給我買的玩具。小時候的最大的快樂之一就是來源於這些玩具,亦或是和徐濤在一起玩耍吧。


    就在我認真地研究著機器人暴打恐龍的時候,我聽到了來自外麵一陣奇怪的聲音。是木棍敲擊鐵板的聲音,神似但又多了些好聽的部分。聲音裏有些空洞,餘音持續的時間也略微要長點。雖然每一聲都一樣,但聽的人不由自主的很安靜。我放下了手中的玩具。


    走到了陽台看向了窗外,外麵的光纖很暗。我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手裏拿著木棍在地上亂戳的人,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在敲擊,從他走路的樣子我判斷他可能是個瞎子。因為他敲的十分好聽,所以我趴在了窗邊聽了一會兒直到這聲音消失。說來也奇怪,本來想等著他走到路拐角路燈處,可以稍微看清他的背影,可是他剛走到那我就發覺他沒有影子,背影也無法看的很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原理,小時候還沒有接觸物理這回事。


    我揉了揉眼睛權當自己是眼花了就往回走,可是一回頭我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客廳的門打開著,我看見了通往後屋的那扇門。每當我看見這道門的時候我心裏總是在打著冷戰,那扇門就像一個人的臉一樣,而非慈眉善目,更像是詭異恐怖。我隱隱約約好像看見門口一個白色影子,但是我不敢直視那個方向。


    隻得低著頭快速跑到了自己的房間裏,不敢睜開自己的眼睛,大聲地呼喊著母親。


    母親聽到了我的呼喊就快速衝到了樓上:


    “怎麽了?”


    我哆嗦看著她,這樣會讓我有一些安全感:


    “我剛剛看見外麵走廊裏好像有個人,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


    母親轉過身走到了那扇門的前麵然後往回走:


    “哪有什麽人啊,平平你看錯了吧。”


    我聽著母親往我房間走的腳步聲,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好像與往常有些不同,就在她回頭那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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