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曾祖父曾經是二代男爵大人手下的一名騎兵,當二代男爵也就是男爵大人的祖父從軍中退役,並創建瓦西裏耶夫斯克耶莊園的時候,我的曾祖父就跟隨二代男爵來到了克拉皮文縣,那可真是一位仁慈而勇敢的大人…


    三代男爵是最為睿智的一位大人,瓦西裏耶夫斯克耶莊園就是在他手上完全建成的,而莊園最為鼎盛的時候,曾經擁有超過一萬五千名農奴。如果不是亞曆山大二世陛下頒發的廢奴令…


    現在你們看到的瓦西裏耶夫斯克耶莊園麵積已經不到從前的十分之一了,除了我們包爾基村外,其他村子都已經被那些學生和老師們帶壞了人心,忘記了曆代男爵老爺對於我們的恩惠,連給莊園出義務工都開始推三阻四,鬧著要什麽報酬…”


    謝爾蓋上尉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納吉·布洛尼斯拉沃維奇村村長老對於其他村子的抱怨,板著臉說道:“農奴製度早就被是偉大的亞曆山大二世陛下給廢除了,就算是男爵閣下也無權要求農民們替自己無償勞動,您還是說點現在的事吧,不用再說什麽過去的事了。”


    剛剛口沫橫飛的吹噓自家和曆代男爵之間附庸曆史的長老納吉,對於謝爾蓋上尉打斷自己向男爵效忠的言論雖然不滿,他還指望著記者能把他的話說給男爵閣下聽呢。不過剛剛上尉見麵時的自我介紹,又讓他畏懼於這位來自聖彼得堡的密探大人,於是不得不遺憾的結束了炫耀家史的話題。


    “好吧,上尉先生。不過我要申明一點,男爵並沒有強迫附近村子的農民無恥勞動,莊園裏可是給他們管了飯的。而且男爵派發的勞役大多和莊園無關,都是為了修築縣城通往各村的道路,這也是為了服務大家夥啊。這些農民就是見識淺薄,連為自己村子使用的道路都不願意出力,男爵補貼他們夥食難道還不夠嗎?”納吉義憤填膺的向來自聖彼得堡的貴客們為男爵抱著不平。


    佩奇聽後也覺得這些農民有些愚昧了,不由點著頭讚同的說道:“根據我們美國的經驗,一個地方想要發展,不修道路是不行的。也隻有先修好了道路,地方上的農產品才能運出來,農民才有更好的收入。在這一點上,我還是能夠理解男爵閣下修路的熱情的…”


    不過就在大家都在為男爵的遠見和無私由衷的發出讚美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不是吧?我看過檔案室裏的一些存檔,自治會對於鄉村道路的修建不是撥了款的嗎?


    包爾基村應該是屬於庫皮揚鄉對吧?去年這個鄉征發了四千八百多勞力,大約平均每人幹了62天,一個全勞動力的雇傭價格為35戈比一天,光是這個鄉發放的人工費就有89000多盧布。


    為此自治會去年還對全縣征收了一次特別稅,以填補全縣鄉村道路修建資金的缺口,這不可能隻剩一個夥食費吧?”


    長老納吉和村社村長等人頓時都變了臉色,納吉怒氣衝衝的向說話之人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村裏什麽人這麽大膽,跑來自己家裏拆男爵閣下的台。


    不過當他看到說話的是那個見麵時最後才到的中國人,一腔怒火頓時化為了烏有,強行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對一臉無辜樣子的吳川說道:“這位先生,您是不是聽了什麽謠言,自治會的檔案室可不是誰都能進的。也許那位向您透露消息的…”


    吳川毫不在意注視自己的那幾道充滿惡意的目光,依然心直口快的回道:“不是吧?自治會書記瑪尼洛夫給我看的資料也是造假的?原本我們還打算把克拉皮文縣過去三年內對公共建設事業的投資做一個比較,以證明經濟發展之後對於人民的生活是有著顯著改善的呢。看來回去之後,我要和瑪尼洛夫先生重新核對數據了,我們總不能刊登一些虛假的數據去欺騙美國人民。”


    佩奇聽到這裏,總算是明白了過來,他剛剛差點就被幾個俄國農民給愚弄了。雖然他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不過隻要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佩奇現在的笑容有多僵硬。謝爾蓋上尉低頭研究著麵前的茶杯,似乎打算考究一下茶葉的曆史。


    至於長老和村長等村社中人,一個個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吳川解釋,這縣裏的文件和鄉下的實際情況本來就不可能一致的。隻是也沒人敢開口談論這個問題,畢竟縣上發的修路人工費究竟去了哪,誰也不敢提啊。


    村長亞曆山大·格裏戈裏耶維奇的臉漲的通紅,可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拿著一塊花手絹不停的擦著臉上的汗水。而長老納吉的神情雖然看起來鎮定,不過他兩隻手已經不自覺的緊緊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用力的連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浮現出來了。至於兩人身後的村社其他人員,更是人人左顧右盼,眼神惶恐不安。


    就在房間內空氣漸趨緊張的時候,吳川收回了打量眾人神情變化的目光,端起了自己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的問道:“費爾多警長怎麽還沒有把人帶過來,是不是要叫個人去看一看?”


    納吉長老的反應最為迅速,他仿佛是溺水者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連連點頭附和著吳川,“是啊,這位先生說得對,費爾多警長是見了鬼了嗎,到現在都沒有把人帶過來。阿爾多維奇,你去外麵看看…”


    “不,不,還是我去吧。我想起來,村公所還有件事沒辦,我去找費爾多,順便把事情也給辦了。你們坐著繼續聊,我去去就回。”亞曆山大·格裏戈裏耶維奇迅速的站了起來,打斷了納吉的安排,便匆匆離開了,村裏的文書柳博夫.阿爾多維奇立刻緊緊的跟了上去。


    納吉對於亞曆山大的逃跑,心裏是極為惱火的。他認為這個膽小鬼簡直就是個廢物,難道他現在躲出去,就能夠同修路這件事撇開關係了?這不是妄想麽。


    不過納吉很快就把怒火拋在一邊,亞曆山大事後自有男爵閣下去教訓,而他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在場麵上將麵前的客人們給招待好。納吉對於男爵的信任還是相當深厚的,他總覺得在本縣這一畝三分地上,沒有什麽是男爵做不到的事。


    所以在吳川叫破了修路的人工費發放問題之後,經曆了起初的短時間慌亂,納吉便重新鎮定了下來。一邊招呼著妻子加上熱水,一邊開始向佩奇介紹起了本村土地改革方麵的具體事務來了。不過經曆了剛剛的小插曲後,納吉終於不再東拉西扯的盡說些和采訪無關的內容了,而是隻談論佩奇采訪的那部分事項。


    就在納吉向客人們介紹本村的土地改革時,匆匆忙忙逃出納吉家的村長亞曆山大,突然就停下站在了院子前的道路邊上。跟在他後麵的村文書柳博夫走的同樣慌張,差點就撞上了突然停下的村長亞曆山大。


    柳博夫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可他發現亞曆山大並沒有繼續前進的跡象,反而低著頭站在那裏思考著什麽。不敢讓納吉久等的柳博夫,於是小心翼翼的向村長說道;“格裏戈裏耶維奇,要不然我先去找一找警長,然後再去村公所向您匯報吧。”


    亞曆山大卻不承他的情,反而惡狠狠的說道:“找什麽警長,現在應該去找醫生尼古拉.彼得耶維奇。向他打聽一下,那個中國人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到底是什麽來頭…你知道醫生去哪了嗎?”


    柳博夫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不確定的說道:“我看他剛剛在曬場上同索科洛夫打招呼來著,要不我去曬場問問?”


    亞曆山大盯著他惱怒的斥責道:“那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難道還要我請你,你才會去辦事嗎?”


    “是的,先生。”柳博夫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回答了一聲,便趕緊順著路跑了下去。


    正在村子東北角,為一名孕婦檢查身體的彼得醫生,突然就聽到了屋外傳來了叫喊自己名字的聲音。他於是對著一旁的索科洛夫夫婦說道:“你們的兒媳婦沒多大問題,不過最近還是別讓她太操勞,讓她在家多多休息…我出去看看,究竟是誰在找我。”


    尼古拉.彼得耶維奇走出了木屋後,便看到村長亞曆山大和村文書正氣喘籲籲的跑進了院子,他不由驚訝的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村子裏有人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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