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川不以為然的說道:“當然,我又不是什麽殺人魔,怎麽可能要你去幹殺人放火的事。就算我真有這個需要,也不會找一個布爾什維克分子。


    其實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隻要你冒充某位貴族兒子的朋友跑去他家,告訴這位貴族你和他的兒子剛剛在莫斯科謀劃了一場針對政府官員的爆炸行動,但是在行動中不慎有人被警察給抓住了。


    好在那位被抓的朋友隻認識你,所以隻要你跑去國外,他們就追查不到他兒子身上了。可是你兜裏空空,需要那位貴族資助一筆旅費。接下來,隻要你給他寫一張欠條,然後就可以拿著錢跑路了。你看,這事簡單不?”


    斯維爾德洛夫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吳川許久,方才問道:“為什麽你們要這樣對付那位貴族?難道他是一位同情革命的貴族嗎?”


    雖然知道沒必要同這位俄國囚犯說的太多,但吳川更不希望失去這位布爾什維克的協助。畢竟對方可是貨真價實的政治犯,即便事後被男爵查到了事實真相,他也不敢為自己喊冤。


    於是在一番思量之後,吳川便隨口說道:“你應當知道斯托雷平大臣的土地改革方案吧?”


    斯維爾德洛夫露出了嘲諷的表情說道:“你是說那個把貧苦農民從土地上趕走,然後讓一無所有的他們跑去城裏為老爺們賺錢的那個法案嗎?”


    吳川並不在意於對方的態度,因為他本人在調查之後也是這麽覺得的,他於是接著說道:“你說的不錯,這個法案達成的差不多是這個效果。這位男爵先生是某縣的首席貴族,他和縣內的那些官吏、富農從土地改革方案裏貪汙了不少,我們需要教訓他一下,好讓他收斂一些,不要把所有好處都放進他們的口袋裏去。作為一個布爾什維克,我想你應該不會反對打擊這樣的貪官吧?”


    斯維爾德洛夫收斂起了笑容,終於稍稍認真一點的問道:“這麽簡單的事,你們應該隨便就能找個人,為什麽要找像我這樣的政治犯?”


    吳川看了看左右,發覺兩名護衛正靠著大門抽煙聊天,根本沒有在意他們兩人的談話,他於是小聲的說道:“你看,你作為一名政治犯對莫斯科發生的一起爆炸案負責,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想你總不可能事後跑去自首,說自己和爆炸案有關吧?


    而且也不會有人相信,是兩名密探和你一起幹的,這事不合理啊。就像現在,你找人告發我跟你說的話,也不會有人會相信的。所以,我當然要找個像你這樣的政治犯了。”


    斯維爾德洛夫盯著吳川的眼神頓時冷峻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散去了這等眼神,轉而換了個靠著椅背的坐姿,向吳川輕快的問道:“可是我怎麽知道,你在事後不是把我幹掉,而是放我跑路呢?這種事再怎麽保密,總不如一個死人來的可靠吧。”


    吳川奇怪的看著他說道:“我為什麽想要你死,隻要你活著一天,那位男爵就會畏懼我們一天,隻要有了你這個活的人證,他有什麽可以為自己辯解的?相反,我倒是希望你活的好好的才是,不要再被人給抓住了。”


    斯維爾德洛夫被吳川堵的都說不出話來了,他終於再次確定了自己剛剛的判斷,這個東方麵孔的密探雖然說話和氣,但是卻比這監獄中最凶狠的看守都要危險。如果有的選擇的話,他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尼古拉中尉扯上關係。


    不過比起流放邊區荒廢時間,他更渴望早日出去為黨工作。他決定還是先答應了對方再說,至於離開了這裏之後會不會替對方做事,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想好了之後,他便點了點頭說道:“如果隻是這樣,那麽我倒是可以答應你,幫你這個忙。”


    吳川頓時向他伸手笑著說道:“我喜歡像你這樣爽快的人,你在這座監獄裏還有親密的同誌嗎?我可以設法幫你問問,也許可以和你一起放出去。”


    斯維爾德洛夫思考了一下說道:“如果你能把1213號囚室的柳吉夫給放出去的話,那我倒是會非常感謝你。他不過是一個散發傳單的學生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布爾什維克。如果你辦不到的話,也麻煩請給他找個醫生,讓他好好看個病。”


    吳川想了想說道:“我會先找人給他看看,至於能不能放人,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不過既然我幫了你的忙,我想你總不會離開了監獄就想逃跑吧?”


    看著吳川一臉誠懇的笑容,斯維爾德洛夫終於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說道:“當然不會,我們現在就算是約定好了。”


    在送斯維爾德洛夫返回囚室時,吳川特意拐到了1213號囚室前麵,然後對著身後的守衛說道:“打開,讓我進去檢查一下。”


    囚室的麵積並不算大,就像後世吳川在大學裏的六人間,不過這間囚室內隻住了四人。其中一名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俄國青年正躺在牆角的床上,臉上一片緋紅,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裏不時說著一些詞語。


    讓吳川有些詫異的是,照顧這名俄國青年的卻是一位中國人,另外兩名俄國囚犯則站在距離他們兩人位置的對角上,顯然是害怕被傳染了疾病。


    吳川看著拘謹的站在病人床邊的中國青年,注視到他頭上盤起的辮子,一時心頭滋味複雜,久久沒能說話。在身後看守的催促下,他才指著病床邊的中國人問道:“他犯了什麽罪?”


    身後的看守瞧了一眼對方,方才搖著頭說道:“抱歉,中尉先生,我們也不知道他犯了什麽罪。警局送過來,我們也就接收了。如果今天結束也沒人來保他的話,大概就要被遣送去西伯利亞了。”


    這時那位看起來有些膽怯的中國青年突然向容貌相近的沈敏說道:“這位官爺,我什麽錯都沒有,就是和叔叔走失了。我找了一路沒找到叔叔,就回到和叔叔失散的商店門口坐著想等叔叔回來找我,誰知道兩個穿著官服的人就把我抓起來了。我又不怎麽聽得懂他們的話,也不知道叔叔住在哪裏,他們就把我送來這裏了…”


    吳川聽的有些無語了,這可真是一個倒黴孩子。不過他想了想,自己當初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要不是撞上了佩奇,估計就該住進來等著被送去西伯利亞了。


    吳川指了指身後說道:“你先站到我後麵來,這個俄國人到底怎麽了?有醫生給他看過了嗎?”


    聽到熟悉的中國話,張雲榮總算是鬆了口氣,原來這個穿著外國服侍的東方人還真會說中國話。他一邊趕緊小跑的走了過來,一邊則忙不迭的報告道:“他大概是前兩天受寒了,醫生是過來看了一眼,不過他們兩人說了一陣話之後就走了,也沒給開什麽藥。”


    吳川聽後不動聲色的向一旁的看守問道:“像這種病人監獄是怎麽處理的?”


    這位看守毫不擔憂的說道:“如果他家裏有錢的話,可以請醫生給他看看,如果沒有的話,就隻能向上帝祈禱了。”


    吳川想了想又問道:“要是病的快死了呢?”


    看守眨了眨眼睛說道:“那樣的話就叫家屬來領他回去,或者送去單獨的囚室待著。”


    吳川看了看左右後說道:“我能給他們兩人擔保嗎?他們應該沒有什麽確實的罪行吧?”


    這位看守看了看吳川身上質地優良的短大衣,便毫不遲疑的點頭道:“當然,中尉先生,不過你得去監獄長那裏辦個手續。”


    吳川回頭對著身邊的同胞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官爺的話,小的叫張雲榮。”


    “嗯,雲榮啊,你叫我吳大哥就可以了。你去把那個病人扶起來,然後跟我走。”


    監獄長隻是翻看了一下資料,就毫不猶豫的向吳川表示,他可以帶走兩人並不需要什麽擔保。至於那位斯維爾德洛夫倒是要辦一辦手續了。不過舒塞夫上尉早就做好了準備,因此在半個鍾頭之後,三人就帶著剛剛釋放的三名囚犯走出了監獄。


    老實說,其實斯維爾德洛夫並不是釋放而是被轉運往邊區了。當然,押送他的謝爾蓋上尉和吳川什麽時候送走他,就是他們兩人的事了。


    舒塞夫上尉送三人到了酒店之後,就趕緊離開了是非之地,有著斯維爾德洛夫、張雲榮的幫助,這位病人倒是很快就送上了樓。吩咐酒店的仆人去叫了醫生之後,吳川想了想,還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掏了幾片藥片,讓發燒的柳吉夫吞了下去。


    於是等到醫生過來時,柳吉夫倒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看起來情況比之前在監獄要好了許多。這位俄國醫生檢查了一遍,方才對著眾人說道:“幸好沒有變成肺炎,我給他開幾副藥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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