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清晨,張紹曾率部抵達了奉天城。張作霖、吳俊升雖然早了張紹曾1天退回了奉天城,但是兩人手中的部隊此時加起來已經不足4000,且在東三省總督和吉林巡撫都未返回的狀況下,奉天城內各界並不願意讓張、吳兩人入城。


    各界不僅僅擔心放他們入城會讓戰火蔓延到城中,更為擔心的是這些敗退下來的巡防營會趁機劫掠奉天城一把,畢竟這些人可都是馬賊出身。


    張榕、恒寶昆、耿瑾文等人借助各界人士的擔心,出麵組織了奉天治安會,說服商界湊了一筆款子出來,要求張作霖、吳俊升在城外保衛奉天城,並請了各國領事出麵作為中人,向兩人表示各國不希望奉天城成為他們和革命黨人的交戰區。


    張作霖、吳俊升無奈之下隻能收了錢駐紮於北大營,並開始聯絡左路巡防營的馮德麟、右路巡防營的馬龍潭、南路巡防營的陳寶珊,希望他們盡快趕來奉天城幫助保衛奉天。


    隻是這電報才剛剛發出1晚上,這邊張紹曾已經帶著第20鎮殺到了。日本奉天方麵並不願意看到第二十鎮和張、吳兩部發生衝突,因為他們現在還沒有決定究竟該讓誰取勝,才能讓日本獲得最大的收益。


    跟隨張紹曾南下的日軍少尉謙泳國太郎於是自告奮勇的向張紹曾提出,由他去勸說張作霖和吳俊升讓出北大營,免得雙方做無謂之犧牲。


    第二十鎮南下的兵力超過了8000,又攜帶著大炮和重機槍等武器,張作霖和吳俊升在謙泳少尉的勸說下,決定退去奉天城西北百裏外的新民府,也就是張作霖發家的地方。


    14日中午11時,第二十鎮進駐北大營,張紹曾隨即帶一隊人馬入城和張榕等同盟會同誌匯合。雙方匯合之後便達成了共識,既向奉天各界宣布奉天光複於革命黨。但是接下來,究竟是把奉天治安會改成奉天革命委員會宣布向哈爾濱服從,還是如武昌起義軍那樣成立一個獨立的奉天軍政府,雙方不免就起了口舌。


    潘榘楹和袁金凱認為,此次收複奉天完全是第二十鎮自己的功勞,且日本友人似乎也很樂見第二十鎮接手奉天,那麽憑什麽二十鎮不能仿效湖北新軍成立一個單獨的奉天軍政府。眼看著清廷搖搖欲墜,這一方諸侯總好過當別人的跟班吧。


    袁金凱更是對革命委員會貶低道:“那吳川不過是個從歐洲回來的白麵書生,也不知他從哪來弄來的援助,搞不好就和俄國人有關。我們跟著他走,恐怕不是條好路。


    再說了,張統製手握重兵,隻要能夠讓奉天上下順從於你,何嚐不能做出一番事業了,又何必去瞧別人的眼色…”


    恒寶昆、耿瑾文兩人自然是大為憤怒,把潘榘楹和袁金凱大大的痛罵了一頓,認為他們就是在挑撥離間。且為張紹曾分析說,眼下南北兩地革命的形勢雖然如火如荼,但是清政府在北方的實力尚存,光是奉天的巡防營實力就不下於第二十鎮,更不必提正出關向奉天趕來的北洋新軍。第二十鎮想要據奉天獨立不僅不會成功,而且也分散了關外的革命力量,有被滿清各個擊破的危險。


    耿瑾文更是指出,東三省和湖北不同,湖北是各列強的利益所在,因此湖北革命黨人還能夠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令列強做局外旁觀。但是東三省實際上隻是日俄兩個列強的勢力範圍,一旦奉天宣布獨立,無疑就等於是主動把口實送給了日本。一旦日本把南滿完全獨立出中國,則俄人難保不會向北滿下手,那麽北方的革命黨人就真的罪莫大焉了。


    雙方爭論的甚是激烈,張紹曾本就是一個不怎麽果斷的人,雖然之前在火車上被謙泳少尉和袁金凱等人說動了心,認為既然毫無聲望的吳川能夠在俄國人的支持下當一個革命委員會主席,他身為一鎮統製怎麽就當不了一個都督了。


    隻是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心裏不免就打起了退堂鼓。好歹他同遼東支部也不算是外人,勸說他參加革命的好友藍天蔚不就是遼東支部的人麽。但是被他視為自己人的遼東支部都不讚成他出任這個奉天都督,那麽那些外人還會支持他麽?


    張榕看著這一幕也是極為惱火,他以為推翻了滿清之後,革命黨人組建一個新政府,那麽中國人就能同那些外國人一樣平起平坐,請他們離開中國了。但是現在革命還沒有成功,隻是光複了四省,還有20餘省在清廷手中,這邊已經為一個都督的位子爭上了。這要是各省光複之後,大家想要選一個主持新政府的人出來,豈不是還要當場火拚了?


    換做是從前,他是一定要拍上桌子大罵一通了。不過這些日子跟著學習了革命委員會的不少政治文章,他倒是先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向著眾人勸說道:“各位,清廷還沒有倒下呢,我們現在就為了一個官職吵吵嚷嚷的不大好吧?”


    看著幾人開始住口之後,他才轉過身看著坐在那裏八風不動的張紹曾說道:“我覺得耿先生的話說的對,假設奉天獨立的言論為日人所利用,那麽我們可就有可能背上千古罪人的罵名了。我覺得這東三省保持形勢上的統一和名分還是很重要的,決不能給日人以隔絕關內外的借口。


    我覺得張統製你為了國家大義向哈爾濱低一低頭並不算什麽,我們奉天各界還是願意擁戴你做奉天革命委員會主席的。你看這樣可好?”


    張紹曾歎了口氣道:“張會長言重了,我又不是不分輕重之愚人,設立奉天軍政府既然不妥,那麽自然就應當不設。


    說實話,吳主席對我們二十鎮還是不錯的。之前沒有他撥給的經費,我也沒這麽快能說服大家讚成革命。我們之前從長春離開的時候,吳主席還不忘讓我們帶走了長春城內儲備的彈藥槍械。剩下的事就請張會長你出麵說明吧,我一體照辦就是了…”


    這天上午在北京城,各國公使浩浩蕩蕩的跑到了紫禁城,向著滿清的太後和攝政王遞交了一份意見書,就是希望能夠盡快讓袁世凱出山收拾局麵,否則各國將不得不親自派兵來保衛本國的僑民了。


    隆裕太後那裏見過這個架勢,她隻能緊緊抱著小皇帝連連答應道:“好,好,各國公使的意見我已經收到了。攝政王,你聽見各國公使的要求了嗎?你什麽時候給袁大人發報,好讓他盡快平息了這場亂事,不要讓那些亂黨胡來了…”


    散朝之後,內閣總理大臣奕劻、內閣協理大臣那桐、徐世昌再次向攝政王請求啟用袁世凱。本就焦頭爛額的攝政王載灃頓時有氣無力的說道:“是我不讓袁世凱回來的嗎?明明就是他不肯奉詔啊。他這是存心想看朝廷的好戲啊。”


    那桐頓時回道:“攝政王,這話也不能這樣說。你隻是讓人回京,沒說讓人回來做什麽,這恐怕是難以挽回人心的。臣以為,既然要啟用袁慰亭,就得給人家權力啊。光是喊他回京商議,袁慰亭恐怕是很難再出來的了。”


    載灃沒好氣的說道:“那麽眼下該怎麽辦,你們倒是拿個確定一些的主意出來,我才好用印啊。”


    奕劻立刻說道:“自然該讓袁慰亭接手湖廣總督,並節製周邊各省兵力以利於平叛,然後找個妥當一些的人去說服他。”


    載灃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算了,這事你們自己拿主意,我就先走了。”


    看著載灃突然撂挑子不幹了,奕劻三人楞了片刻,就從他離開的背影上收回了視線,繼續討論了起來,最終決定應當派袁世凱的親信阮忠樞持詔前往洹上勸其出山。


    一直在灤州這裏磨磨蹭蹭沒什麽動靜的馮國璋,聽說第二十鎮占領了奉天城之後,終於有所動作了起來,令吳祿貞、吳鴻昌帶著第六鎮12協先行趕往錦州,不許第二十鎮繼續南下。


    馮國璋此時也是為難的很,朝廷這邊催促著他盡快北上平叛,而袁克定卻打了份電報給他,勸他用兵應當謹慎不可孟浪唐突。馮國璋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絕不是袁克定的意思,而應當是老袁的意思。


    袁世凱對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不好壞了這位老上司的複出機會,因此隻能在灤州這裏慢慢找理由拖延北上。反正隻要革命軍沒有攻下奉天,那麽關內都是安全的。


    隻是現在既然革命軍攻下了奉天城,他倒是不好再繼續玩下去了。要是讓革命軍真的跑來堵上了山海關,那麽他這個領軍將領就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不過馮國璋把吳祿貞派出去當前鋒指揮官,就有些識人不明了。因為吳祿貞平日裏一直在宣傳革命理念,很是讓一批中、高級軍官反感,畢竟他們這些人都可算是袁世凱的嫡係,也都是願意效忠清朝的力量。


    不過也幸虧沒有了灤州起義,所以現在的吳祿貞倒是還沒有暴露自己,隻是他平日裏的作為也被傳入到了蔭昌的耳中,因此這一次就沒讓他跟著自己南下,隻是從第三鎮中挑出了11協來,讓吳祿貞一時也無計可施。


    而等到朝廷令他跟著馮國璋帶兵出關,吳祿貞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第六鎮是段祺瑞的舊部,本就多頑固派,而馮國璋又是北洋三傑之一,在北洋新軍中極有威信。因此他隻能搞些小動作,遲滯一下部隊的行動而已。


    不過現在馮國璋讓他出擊,這對他來說倒是脫離虎口的大好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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