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川其實還是蠻期待吳祿貞主動向黨組織靠攏的,他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並不會整天想著要把所有位置上的人都變成向自己效忠的私人才能安心。


    對於他這個穿越者來說,沒有什麽人比他更知道這個國家將要迎來怎樣的苦難。在這個時候不能盡快整合國內所有的力量建設祖國,那麽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好比現在看起來眾望所歸的袁世凱,雖說革命黨人推崇的是孫文、黃興和同盟會,但是地方的實力派和外國列強看好能夠穩定中國局勢的,卻隻有這個北洋領袖。如果不是吳川所率領的革命委員會的崛起,滿人權貴大約還會抱有隻要袁世凱忠於大清,大清就能挺過這一關的想法。


    隻不過身負眾望的袁世凱雖然左右逢源,一邊逼迫清皇室退位,一邊迫使臨時政府讓出了大總統的位置,成為了辛亥革命的最大贏家。隻是之後他不欲同革命黨人分享權力,導致本就脆弱的北洋政府執政基礎破裂。


    袁世凱的這個中華民國首任政府的執政基礎,實際上是北洋軍事集團和革命黨人的聯盟,地方實力派是畏懼於這個聯盟在軍政上的壓倒性力量,北洋軍事集團擁有軍事上的優勢,但是政治上的優勢卻在於革命黨人這邊。


    當袁世凱拒絕同革命黨人分享權力之後,他也就失去了在政治上領導中國的合法性。地方上大大小小的軍閥也就不再受到中央政府的束縛,因為袁世凱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天下人,他這個大總統的權威並不是來自於崇高的政治理念而是他手中掌握的北洋軍。那麽隻要手中擁有軍隊,自然也就能當一當地方上的土皇帝了。


    於是試圖獨自掌握大權的袁世凱,最終卻成為了一個眾叛親離的獨夫民賊,甚至還要被日本人用21條打臉羞辱。但凡後世隻要有些常識的普通人都知道,袁世凱其實稱不上什麽梟雄,不過是一個搞不清楚時代發展變革的舊派精英人物。連石敬瑭都比他強的多,起碼石敬瑭當兒皇帝的時候,還不是被身邊人哄上去的,而是自己的本意。


    在共同的敵人沒有消滅之前,就想要剝奪盟友手裏的權力,從曆史上來看都是在削弱自己壯大敵人。吳川自然是不會去犯這個錯誤的,不過他也真心希望能夠把一些暫時的盟友變為革命的同誌,從而擴大黨的力量。


    隻是吳祿貞的猶豫不決讓他頗為遺憾,也知道此時並不是邀請對方入黨的恰當時間,於是便話題一轉,向對方詢問起了當前前線的敵我對峙局勢。


    吳祿貞聽著吳川轉換的話題,心裏也不覺鬆了口氣,順著吳川的問話化去了自己的尷尬。兩人站在鐵路旁的草地上交談了約半個小時後,藍天蔚終於坐著一輛卡車改裝的移動指揮車開了過來。


    和吳祿貞不同,藍天蔚並沒有什麽個人英雄主義。他和張紹曾一樣都是那種顧全大局的人物,所以雖然有著進步的要求,但並不是能夠扛起領導革命的責任。這兩人在革命風潮中的瞻前顧後,差點就讓第二十鎮、第二混成協的起事化為了泡影。


    如果不是第二十鎮進步官兵的堅持,吳川給與他們的無線電台和資金的支持,長春起義能否如此迅速獲得成功還真是一個未知數。隻不過藍天蔚比張紹曾、吳祿貞更早醒悟了過來,明白光靠熱血口號的鼓動和軍隊的單獨反抗是無法對付滿清朝廷的,所以才沒有在長春起義之後隨兩人南下,轉而投入了革命委員會的懷抱。


    藍天蔚的選擇獲得了革命委員會的信任,所以他的第二混成協和原先的第二十三鎮混編為第四師後,軍事委員會就把這隻部隊交還給了他。這也是革命委員會編製的第三隻主力師,對於他的信任不可謂不深了。


    唯一讓藍天蔚有些遺憾的是,第四師並沒有來得及在戰場上發揮出什麽作用,隻是成為了第二、三師的大預備隊,和圍困公主嶺日軍的守備隊。


    在此前作戰中,第二、三師所取得的戰績,還是極讓這隻新組建的第四師上下眼紅的。在此前同長春滿鐵附屬地日軍守備隊的交戰中,第四師不僅獲得了長春市民的稱讚,還報複了之前日軍守備隊攻擊長春北大營的仇恨。


    隻是第四師取得的這點榮譽很快就被第二、三師所獲取的勝利給掩蓋了,之後長春市民見了留駐在長春的第四師官兵就要問一問,他們是不是第二、三師的官兵,這令才當了幾天英雄的第四師官兵格外的失落,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軍隊就是這樣一個奇妙的團體,當官兵們什麽都不在乎的時候,他們唯獨對自己的生命是非常在乎的。但是當官兵開始在乎起團體和自己的名譽時,卻又是他們覺得有許多東西比自己的性命重要的多了。


    就如同過去拒絕向國民革命軍駐守的大橋發起進攻的第二十三鎮官兵們,他們卻願意去為陌生的學生出頭向日本鐵路守備隊索要被抓人員。現在他們則也希望能夠站立在戰場的第一線,贏得和第二、三師一樣的榮譽,而不是坐鎮於後方和日本人一起對挖戰壕。


    作為這些官兵的主官,藍天蔚自然是希望能夠滿足這些部下們的要求,這將令他更能得到新老部下們的擁戴。隻是藍天蔚也知道,能不能把第四師調上最前沿,並不是向吳川說幾句好話就行的。起碼他要在這位麵前表現出第四師對於軍事委員會交代任務的執行力度,才能讓對方在軍事委員會的會議上想到第四師尚可一用。


    對於吳祿貞這位同僚相對於軍事委員會決定所表現出的獨立傾向,藍天蔚是不怎麽認可的。在吳祿貞眼裏,軍事委員會除了吳川之外,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些不知所謂的笨蛋,哪怕是那位聲名鵲起的朱和中,也不過是德國顧問團的傳聲筒而已,個人對於整個國民革命軍的戰略戰術幾乎並沒有什麽主見。


    在私下的閑聊裏,這位的看法就是,軍事委員會管理好軍備生產和後勤供應就可以,作戰指揮權應該全麵下放給前線真正了解什麽是戰爭的將領。


    藍天蔚隻能部分同意吳祿貞對於軍事委員會的看法,軍事委員會的大部分委員在革命前都隻是老師、工人和商人,說他們不懂戰爭這話也算不得什麽詆毀。


    但是這個軍事委員會能夠下決心作戰、接受德國顧問團的建議和提供後勤供應已經足夠了,起碼國民革命軍失去了他們這些將領還能堅持下去,但是如果失去了軍事委員會的領導恐怕立刻就要崩潰。所以藍天蔚是不大讚成,吳祿貞想要讓國民革命軍同革命委員會相提並論的想法的。


    當然他也不會去做一個告密者,隻是他會堅持在吳川麵前表現出對於軍事委員會的服從和對黨的靠攏,以確保讓吳川把自己同吳祿貞分別看待。雖說國民革命軍現在依舊缺乏軍事指揮人才,但是不被這位主席待見的軍事人才,如蔣百裏和張紹曾現在還在哈爾濱軍政大學裏翻譯著德軍和日軍的軍隊條例呢。


    因此坐在車上的藍天蔚一直不滔滔不絕的為吳川解說著公主嶺這邊日軍和第四師的防禦勢態,和雙方這些天各自挖掘防禦陣地的進展,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他們所乘坐的這輛指揮車是加裝了一層薄鋼板的,不過透過鋼板上的幾道長方形口子,並不妨礙吳川觀察到車外的狀況。從缺口看去,鐵路對麵一道長長的鐵絲網把公主嶺的民居和鐵路進行隔離,鐵絲網和鐵路兩側還在挖掘著兩道壕溝,革命軍的將士在這邊倒是幹的熱火朝天的,而鐵絲網另一邊的日軍同樣沒有閑下來。


    雖然那些日軍沒有鐵絲網和合適的工具,但還是10餘人一隊分散在一條直線上,極為賣力的在挖掘土壕,吳川耳邊不時還能傳來對麵叫喊的日本式勞作號子,聽起來倒是充滿了異國情調。


    隻不過在交出了周邊的高地之後,日軍所駐紮的地區就成為了一個南北寬1.5公裏,東西寬1.1公裏,北寬南窄的一個梯形區域。東麵沿著鐵路這段設為了非交戰區,其他三麵則暫時停火了。不過憑借著從長春運來的鐵絲網和拖拉機,第四師不僅正快速的把公主嶺的日占區圍成了一個大號集中營,另一邊革命軍還在修建一條臨時軍用的鐵路,從原來的鐵路以東繞了個弧線,以徹底脫離公主嶺日軍槍口下的直接威脅。


    吳川乘坐著卡車一路觀察下去,差不多開到了了公主嶺西麵的東遼河,方才掉頭返回藍天蔚在公主嶺北麵的師指揮部。這一番視察,加上下車同革命軍部分部隊的問候,使得他們返回的時候已經快要午後一點了。


    在回到了第四師的指揮部之後,吳川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站著院子裏對著藍天蔚說道:“第四師對於公主嶺的圍困工作,我也算是看過了。總體來說還不錯,雖然日本人也在內部挖掘壕溝,但是我們的目的就是不許他們突圍,然後引誘外圍的日軍援軍來攻。因此你們圍困的這些日軍越嚴密,對於整個戰局來說就越有利,暫時我們並不打算消滅公主嶺的日軍,所以你們不必著急想著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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