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廳外,替兩人守門的謝爾蓋上校不時的朝著禁閉的房門看去,老實說他心裏可真有些難熬,很想知道紮哈羅夫到底和吳川談些什麽。


    不過這一年的經曆也讓他迅速的成長了起來,他知道這裏麵的一老一少都是心機多變之人,不管哪個都能隨便玩死自己。既然兩人想要私下談話,他最好還是不要去胡亂打聽為好。


    隻是兩人這一交談,就足足談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才出來。如果不是今晚俱樂部已經被清理了一遍,說不定早就有人發覺吸煙室的異樣了。


    謝爾蓋上校走上前去,發覺紮哈羅夫依然是一副笑容滿麵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他究竟何吳川談的是好是壞,而站在他身後的吳川也是一臉的微笑,看起來倒是和紮哈羅夫談的不錯。


    出了吸煙室後,紮哈羅夫和謝爾蓋閑聊了幾句,就告辭離去了。俱樂部內的客人們顯然還不知道這位的真實身份,因此也沒有人過來同他攀談,於是紮哈羅夫就和來時一樣靜悄悄的離去了,受到的關注還沒有吳川高。


    離開了俱樂部之後,紮哈羅夫就坐上了等候在路邊的馬車,車廂內還坐著他的保鏢兼助手安德羅夫。等到馬車向前開了一段路後,紮哈羅夫才開口對著助手吩咐道:“你明日和哈爾濱的革命委員會聯絡一下,就說有一位前來滿洲考察的法國銀行家想要為滿洲的醫療衛生事業盡一份力,請他們準許我考察一下哈爾濱的大小醫院,時間麽越快越好。”


    安德羅夫雖然有些好奇老板為什麽會改了自己的行程,但他卻毫無疑問的答應道:“好的先生。那麽5天後前往海參崴的車票要先退掉嗎?”


    紮哈羅夫點了點頭道:“退了吧,我們即便要去日本,恐怕也不會從海參崴走了。另外,幫我聘請幾位在華的記者,為我的報紙做特約報道,人選麽隻要不是德國人和俄國人就行。


    讓他們就這次東洋的戰爭做一個詳細一些的報道,不要報道什麽政治力量的平衡和勝敗的歸屬,側重於報道戰爭的細節,比如受傷士兵的心理變化,陣亡家屬的悲痛心情,越是感性越好。”


    安德羅夫的臉色有些僵硬了,他終於忍不住說道:“可是這樣報道的話,恐怕會引起公眾對於戰爭的痛恨,這對於我們的生意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紮哈羅夫撇了撇嘴道:“我們報不報道,公眾都會痛恨戰爭帶來的傷亡,而且一定會把罪責推到我們這些武器商人的頭上。不過現在麽,我們可以嚐試走一走其他的道路,比如把戰爭的罪責推給挑起戰爭的政府,而我們才是竭力阻止戰爭的人。”


    安德羅夫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動了,他下意識的說道:“我們出售武器也可以是為了阻止戰爭的嗎?”


    紮哈羅夫心情愉快的說道:“不錯,今天有人開解了我。其實我們販賣武器的目的,是為了保障弱者對抗強者的反抗能力,而不是販賣死亡。


    消滅戰爭最好的辦法,不是不向交戰雙方出售武器,而是應該向弱勢的一方出售武器,從而打消強者對弱者的侵略思想。我們才是真正在保衛這個世界和平而奔走的人。”


    安德羅夫沉默了好一陣,才吞吞吐吐的說道:“聽起來這似乎很有道理,先生。可是公眾們真的會相信這個解釋嗎?”


    紮哈羅夫沉吟了片刻後說道:“所以我們就得先樹立起自己的新形象,然後用報紙去宣傳反對戰爭的理念,隻要我們不停的呼籲,公眾會相信我們的真誠的。”


    安德羅夫想了許久才問道:“先生,您這是真的打算放棄武器生意了嗎?”


    正在思考未來的紮哈羅夫有些愕然的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助手說道:“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安德羅夫有些不安的回道:“如果強國不再試圖入侵弱國,那麽我們還能把武器賣給誰?和平時期,恐怕是用不了多少武器彈藥的。”


    對於助手的焦慮,紮哈羅夫卻哈哈大笑了起來,“安德羅夫,您可真是天真的可愛。為了確保在弱國沒有武裝起來之前打倒對方,這隻會更加刺激強者在具有武力優勢時入侵對方。而那些口口聲聲愛護和平的民眾,他們更是會支持政府在占據優勢下動用武力,以減少本國流的血。”


    安德羅夫聽的似懂非懂,不過看著自己的老板這麽有把握,他也就沉默了下去。而紮哈羅夫也再度沉思了起來,反複推敲著剛剛吳川和自己的談話內容。


    至於吳川這邊,在紮哈羅夫走了之後沒多久,他也打了個哈欠對著謝爾蓋說道:“看來隻要我在這裏,那些夫人小姐是不會過來和你交談的。我這兩天也累的很,就早點回去休息了,咱們明天中午再碰麵吧,把你的馬車借我用用。”


    正和舞池內某位嬌嫩的少婦眉來眼去的謝爾蓋這才回過神來,對著吳川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等你的身份能夠公開了,你的身邊同樣也少不了女人。好吧,那我同日丹少尉吩咐一聲,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坐著馬車返回到自己的住所後,下了馬車的吳川回頭對著日丹少尉小聲的吩咐道:“讓四處派一組人,幫我監視那位和上校先生一起返回的紮哈羅夫先生,不要驚動了他,也別報告給上校。每天做一份匯報,交給我。”


    “是,將軍閣下。”日丹少尉小聲的回了一聲,便重新上了馬車離去了。吳川站在院子門口瞧著掛著馬燈的馬車在黑暗中漸漸消失之後,才跟著站在身邊等候自己的張雲榮進了院子。


    日本外相內田康哉此時正在東京俄國大使館拜會俄國駐日大使馬列夫斯基,作為在日俄戰爭之後兩國關係最為慘淡時前來東京的俄國大使,馬列夫斯基和日本人一向相處的還算愉快。


    在日本人眼中,這位俄國大使顯然已經成為了日本最為友好的朋友。前次的日俄協議和日俄密約,也是得到了馬列夫斯基極大的支持才簽訂下來的。


    因此在兩國關係急轉直下的今日,在彼得堡的日本大使遲遲無法打開日俄關係僵局的狀況下,內田康哉不得不悄悄登門拜訪俄國大使館,希望能夠從這位日本人的好朋友身上得到些信息了。


    隻是在日本人麵前一向好脾氣的俄國大使,今天對於內田外相的到來卻顯得極為冷淡。看著會客廳內故意不收拾的玻璃碎片,內田康哉倒也能夠明白對方的怒火來自何處。


    他隻能向俄國大使道歉道:“我國的民眾受了一些不實謠言的煽動,這才會造成今日對於貴使館的攻擊,我已經令警視廳加強對於使館周邊的巡邏,確保不再發生此類過激事件了。另外,貴使館砸壞的玻璃和家具,明日就會有人上門來修理更換。”


    馬列夫斯基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內田外相,這才不鹽不淡的說道:“內田伯爵的歉意我接受了,隻是貴國民眾動不動就這麽過激,這恐怕有些說不過去吧?


    如果不是今日日比穀公園發生了群眾暴動,連貴國外交部也受到了衝擊,我差點以為貴國這是在做對敝國的戰爭動員了。”


    內田康哉的臉皮僵硬了一下,他都不知該怎麽接對方的話了,冷場了數秒之後,他才勉強接下去說道:“我國絕沒有向貴國開戰的意思,但是貴國政府從數日前到今日為止,一直都在推脫和我國駐彼得堡大使會麵,這令我國非常的困擾。


    正是為了維護日俄兩國之間的友誼,我今晚才冒昧前來拜訪您。我希望您能給我一些消息,貴國政府對於滿洲事件和中國革命究竟是持何種立場?貴國是否還願意遵守,你我兩國之間公開和秘密的協議、約定?”


    馬列夫斯基眨著眼睛思考了好久,才謹慎的向內田康哉回道:“我國對於中國革命的立場,以駐中國公使的公開聲明為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變更過。


    我國和貴國所簽訂的公開協議或秘密約定,直到現在為止也沒有違背過任何一條,我實在不明白內田伯爵你的質問究竟有什麽根據。


    至於滿洲事件,這難道不是貴國強行幹預中國革命所造成的後果嗎?內田伯爵,我需要再次向你重申一個事實,是貴國破壞了列強一致原則,試圖單獨在滿洲自由行動,這才激發了滿洲事變,而不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支持中國人向貴國在滿洲的特殊地位發起了挑戰。


    我國政府直到現在還保持著冷靜,沒有破壞同貴國立下的約定。但是貴國現在的舉動卻正在破壞兩國公開或秘密的約定。我倒是想要伯爵閣下給我一個解釋,貴國究竟要往滿洲派遣多少軍隊才會滿意?你們動員起這麽多軍隊真是為了對付那些中國革命黨?還是說,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吞下南滿地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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