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曾看到吳川進來之後,下意識的就站立了起來。這半個多月來的生活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煎熬,看著過去的同僚已經開始融入到革命軍中去,但是自己和部下們卻被閑置於軍政大學中學習,讓他頗有被隔絕於熱火朝天的革命之外的感覺。


    他自然是不願意在這樣的時刻做一個看客的,否則他也就沒有必要被部下們說動投身革命,老實的當自己的一鎮統製不是更好。隻是聯軍在奉天失利之後,他這個長春起義的革命元勳的名頭就不是那麽的響亮了。


    跟著聯軍敗退到鄭家屯的官兵們雖然還是服從於他這個老長官的,但也有人對他是心懷不滿的,認為要不是他當時沒有堅定信念,被那些心懷二意的叛徒們說動南下,原本他們二十鎮是可以在革命軍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像如今這樣連個番號都定不下來,大家隻能無所事事的呆在軍政大學裏讀書了。


    是以張紹曾最近給吳川寫了數次請願書,表示自己聽說了日本人再次挑起戰爭之後,心裏是憤懣不已,實在是難以靜下心來學習,因此請求吳川準許他上前線,即便當個連長、排長都行。


    張紹曾倒不是真的想要當個連長、排長,他其實心裏還是很明白的,如果吳川真的同意他複出的話,是不可能用這樣的低階官職打發他的,否則就等於是在羞辱他和二十鎮的起義官兵了。因此,他想要的就是能夠回到自己的軍隊中去,而吳川如果能夠同意的話,自然就會給他如藍天蔚、吳祿貞一樣的待遇。


    不過在軍政大學待了半個多月後,張紹曾對於吳川倒是尊敬了許多,再不會如從前那樣把對方當成是天真而又充滿理想的書生了。如果對方隻是一個書生的話,是不可能把自己擱置了半個多月,然後趁機把他的部下完全整理一遍的。


    雖然那些遠在鄭家屯的舊部還不知道如何,不過和他一起來哈爾濱的年輕軍官們,現在大多已經熱愛上了充滿朝氣的革命運動,思考著要如何融入進革命委員會和革命軍中去了。於是張紹曾差不多有了這樣一點覺悟,即便第二十鎮在革命軍中重建起來,恐怕也不會是過去那個二十鎮了。


    正因為如此,張紹曾才熱切的希望能夠盡快回到軍隊當中去,那麽至少他還能夠利用過去在軍中的影響力豎立起在革命軍中的地位,不至於被藍天蔚、吳祿貞甩的太遠。失去了二十鎮這個舞台,他和那些普通軍官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


    這樣的心理,使得張紹曾看到吳川時,情不自禁的就進入了下屬的角色,再沒有了一開始把革命委員會當成了盟友的心態。和他一起過來的蔣百裏就顯得平靜了許多,這位東三省總督府練兵處的高級參謀,雖然加入了革命委員會,但卻並沒有什麽患得患失的心理。


    雖然他自始自終都支持中國是需要革命的這一說法,但是他的革命更像是為了改造社會的必要條件,而不是喜歡革命本身。所以即便吳川將之安置在了軍政大學內擔任教官,蔣百裏也沒有什麽不滿,一定要求吳川給與自己上戰場的機會。


    他對於留在軍政大學內教書、翻譯國外的軍事理論著作的工作還是滿意的。而在另一方麵,他對於革命委員會發起的新文化運動的關注,還在這場中日戰爭之上。當然對於吳川此次召集自己過來,蔣百裏心裏倒也是躍躍欲試,並不介意親自前往前線實踐自己的軍事理論的。


    吳川和兩人打過招呼之後,也沒有出言試探兩人,就直接開門見山的把四平前線的戰況向兩人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不待吳川說明召集兩人的來意,張紹曾就迫不及待的起立向吳川請求道:“還請吳主席批準我前往前線參戰,哪怕就是當一個士兵都行。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餘實在是難以繼續留在後方過現在這隻悠閑的讀書生涯了。”


    蔣百裏也就比張紹曾慢了一步,同樣向吳川堅定的表示,自己想要上前線和日軍交手的願望。吳川輕輕揮手讓兩人坐下,口中溫和的說道:“兩位的心意,我怎麽會不清楚。


    將兩位留在軍政大學,我也是出於一點私心,認為當前革命軍需要的不是一兩個將才,而是一所能夠源源不斷培養軍隊人才的軍事學校。所以之前我才一直拒絕了兩位的請求,讓兩位在學校內安靜的培養革命軍的後備人才。


    但是此次日軍發起的進攻異常的勇猛,我不得不先考慮革命軍是否還能維持下去,因此就必須借助兩位的大才了。


    我就先和敬輿兄說上兩句,一是我打算把第二十鎮改為我國民革命軍第五師,敬輿兄的舊部和我們新招募訓練的新兵組成四個團,其中敬輿兄舊部改編的兩團正留在鄭家屯,另外兩團就從哈爾濱直接抽調過去。


    除了這四個步兵團之外,鄭家屯那裏還會調去兩個騎兵團,這些人馬將會組建為新的西方麵軍。我希望敬輿兄能夠擔任西方麵軍的司令,然後按照總參謀部新製定的反擊計劃加以實施。這個反擊計劃能否成功,將關係到我們能否解開日軍對於四平防線的進攻,不知敬輿兄可願意接下這個任務?”


    張紹曾大喜過望,能夠一回到軍中就接到這樣的要緊任務,這就表明吳川並沒有把他當成外人提防,於是此前他心裏隱隱的那層擔憂頓時不翼而飛了。


    他向著吳川敬了個軍禮,接著就斬釘截鐵的說道:“我願意接受這個任務。還請主席放心,我一定會圓滿的完成這個任務的,那麽反擊計劃的內容是什麽?”


    吳川向他微微點頭說道:“總參謀部正在製定當中,你先跟著張雲榮去旁聽計劃的製定,朱副主席會告訴你關於第五師組建的更多細節問題,你有什麽需要也可以向他提出。拿到計劃之後,你就可以回去準備一下,然後今晚跟著部隊南下了。我會等待著你的好消息。”


    張紹曾也沒有猶豫,起身向吳川告辭後,就跟著張雲榮走出了辦公室。當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吳川這才對著坐在自己斜對麵沙發上的蔣百裏說道:“蔣教官,你的任務就比較艱巨了,不知你是否願意承擔接下來的任務?”


    蔣百裏此時也稍稍顯得有些緊張,身體向著吳川的方向傾斜著說道:“當然,不管是多艱巨的任務,我都很願意勉力一試。”


    吳川沉吟了片刻,方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日本人的進攻比我想象的要猛烈,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北滿地區的武裝力量遲早要被抽空的。


    雖然眼下我們同俄國人的關係尚可,但是我不會把革命委員會的安全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上。所以,我需要有人對北滿的地理地形和各地區的武裝力量做一個調查。


    第一製定出一個北方防禦計劃,當革命委員會遭遇到北麵力量入侵時,能夠為革命委員會爭取調整兵力和撤退的時間;


    第二對北滿各邊境地區的武裝力量進行檢閱,挑選出可用的人員組建邊防部隊。至於那些淘汰下來的老弱,或是就地轉業,或是準予他們退役。總之,我希望革命委員會治下不要出現不可控的地方武力。


    我暫時不能給你過多的支持,不過你可以從軍政大學挑選一部分學員幫助你。你能完成這個任務嗎?”


    吳川給出的這個任務,和蔣百裏心裏的預期頗有南轅北轍之感,不過蔣百裏很快就調適了自己的心情,對著吳川認真的回道:“是的,我可以完成這個任務,不過我也有幾個請求…”


    在吳川緊張的采取對策時,發起了這次全麵進攻的主導者尾野大佐,正帶著一群軍官觀察著戰場的勢態,他們選擇觀察的地點距離四平南河鐵路大橋不遠。不過汲取了國民革命軍上次用鐵路橋作為大炮射擊的參照物,這些日軍軍官在觀測點附近搭建起了用於隱蔽的棚子。


    第八師團的山根中將等人並沒有出現在棚子裏,顯然這位中將閣下對於尾野大佐的新戰術並不認可。不過圍繞在這位大佐身邊的參謀軍官們卻大為讚賞這一新戰術,特別是尾野大佐在戰前的部隊調動簡直是完美,當今日淩晨發起進攻時,多處陣地上的支那軍幾乎毫無察覺就被趕出了陣地。


    隻是隨著太陽的不斷升起,日軍的進攻速度就開始緩和了下來。這當然不是日軍士兵們鬆懈下來了,而是支那軍反應過來之後,支那軍的抵抗就激烈了起來。


    日軍通過夜襲獲得的先手優勢,使得支那軍原本是整體的防線,現在變成了一段段各自為戰的單獨據點。因為這些防線上兩軍犬牙交錯,使得雙方的火炮都無法進行覆蓋射擊,於是這些陣地就成為了兩軍步兵們的天下。


    雖然日軍在肉搏戰和分隊戰術上占據優勢,但是革命軍預設的火力點和近戰武器的優勢,卻又讓日軍的進攻部隊時不時的付出了重大傷亡的代價。當太陽掛在天空正中時,圍繞在尾野大佐身邊的參謀軍官們已經顧不上恭維這位派遣軍司令官,開始頻頻舉著望遠鏡觀察著遠處陣地上的交戰狀況了,雖然彌漫的煙塵遮擋住了視線,但是遠處陣地上不時傳來的爆炸聲,說明了支那軍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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