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如孫烈臣等小股部隊的死守,挫去了日軍進攻部隊的銳氣,加上張孝準帶著援軍的趕來,使得國民革命軍四平一線的防線雖然岌岌可危,但距離崩潰始終還差上了這麽一點。


    就應為這一點的差距,使得尾野實信始終下不了決心把總預備隊投入到戰場,如果支那軍也保留著一隻預備隊,那麽他現在的投入不僅擊潰不了支那軍,反而會把這場大戰變為真正的混戰。四平距離日本有著數千公裏,但是距離長春卻不過上百公裏,若是不能一口氣擊潰麵前的部隊,那麽打完這一仗後就該輪到他們來防守四平了。


    這樣的結局可不是尾野實信想要的,他需要的是一次幹淨利落的大勝,從而徹底擊潰支那軍的士氣,使之不敢再同皇軍對抗。如果隻是勉強擊敗了對方,那麽不僅達不到他冒險進攻的目的,反而會讓支那軍增強了利用陣地抵抗皇軍的信心。


    尾野實信雖然可以作出一個瘋狂的決定,但他可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因此他隻能繼續忍耐著,希望戰局出現有利於日軍的變化,好讓他下令把總預備隊投入戰場。


    但是,隨著太陽不斷西移,尾野實信不僅沒有得到支那軍防線被撕開的消息,反而收到了支那軍防線正在恢複,而己方部隊卻紛紛叫苦的消息。到了此時,尾野實信才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今日最好的出手時機,而此時再投入預備隊,恐怕就要變小勝為慘勝了。


    尾野實信實在是心有不甘,因此隻能下令前線各聯隊繼續發起進攻,試圖稍稍恢複之前的態勢再將總預備隊投入下去。不過這個時候張孝準卻先將手中的預備隊投入了戰場,發起了一場重點陣地的反擊戰。


    日軍的進攻部隊顯然沒能預料到,在這個時候革命軍還能轉守為攻,沒有思想準備且已經疲憊不堪的日軍前沿部隊,立刻被革命軍的反擊給打亂了。革命軍不僅一舉把防線恢複到了上午9時之前的態勢,還打通了和老四平鎮防禦陣地的通道,得到增援的守軍頓時鼓起了士氣,將已經攻入鎮內的山田旅團再次趕了出去。


    於是一直打到了太陽落山,尾野實信也始終沒能找到投入總預備隊的時機,隨著光線不斷的暗淡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在不斷的下落。腦子裏總有那麽一股念頭隱隱浮現了出來,似乎想要告訴他,他已經錯過了攻克四平街的機會。


    一場可以取勝的戰鬥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一直對尾野實信的命令不打折扣執行的第十八師團,此時也忍不住派人過來詢問這位派遣軍的司令官,請求獲得下一步指示了。


    尾野實信當然能夠理解第十八師團並不是來請求自己指示的,而是來要求自己下達停戰命令,好讓部隊撤下來重新修整。但這就意味著他所主張的全麵進攻戰術的失敗,接下來的戰鬥又將要變成雙方在重點地段的拉鋸戰了。


    這道命令一下,第十八師團倒是可以保住自己的元氣,但是他這個派遣軍司令官的威望就要伊於胡底了,一個失去了威望的司令官還如何能夠繼續指揮部隊作戰?尾野實信自然不會想要把自己變成第二個大島大將,好歹人家也是做到了大將,即便退出軍職,待遇總還在的。但是他要是因為這場戰爭變成了陸軍中的笑話,估計連少將的肩章都掛不上了。


    思考再三之後,尾野實信便沉下臉來對著第十八師團派遣過來請示的參謀訓斥道:“今日貴師團損失的人員也不過才十分之一,而根據貴師團上報的戰績,支那軍的損失起碼是我們的兩倍。順勢慘重的支那人都還在堅持,難道占據優勢的貴師團卻反而堅持不住了嗎?


    大島大將和第五師團的官兵還在翹首以待我們的援軍,貴師團不想著一鼓作氣擊破當前的支那殘軍,反倒是想要退下來休息了嗎?如果貴師團真的有這樣熱切的要求,就請貴師團長親自來向我請求吧。”


    被尾野實信訓斥了一通的參謀軍官,隻好灰頭土臉的把尾野的話語帶回給了第十八師團的上官們。大迫中將身邊的軍官們聽後都是一陣嘩然,前線部隊在戰時上報的戰績怎麽可能當成實際戰績來使用,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即便前線官兵無心誇大自己的戰果,也會因為過於激烈的戰鬥無意識的增加敵人的數量。


    因此這些戰績在戰後點驗時能夠保有二分之一的數目,就已經算的上是相當精確了,甚至還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實績。參謀本部出身的尾野實信,怎麽可能不了解戰時戰績和戰後戰績的區別。


    隻是在這些軍官們群情洶洶時,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大迫中將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這種私下的默認難道是能夠放到台麵上來說的嗎?拿著這種理由去和尾野理論,就算是官司打到陛下麵前,也是我們理虧。


    尾野看起來是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了,你們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抱怨,倒不如想一想如何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擊敗支那軍。有些事情隻能放到戰後去討論,而不是在戰時做無謂的爭執。”


    大迫師團長的話語壓下了所有軍官們的不滿之聲,眾人隻能怏怏的討論起了補救措施。雖然今日未能一舉突破支那軍的陣線,但是戰場上占據了優勢的始終還是日軍,因此大家雖然對尾野大佐有所不滿,也是不滿於對方的戰術令本師團損失過大,而不是對其的作戰指揮能力產生了懷疑。


    既然尾野大佐不允許第十八師團撤下來修整,那麽大家便隻能抄襲第八師團在此前夜間作戰得出的經驗,以維持官兵的體力為首要考慮。四平的冬夜已經給第八師團一個教訓,這裏的冬天接近於青森而不是朝鮮,如果在這樣的夜晚不能保持體力,那麽就意味著傷病減員。


    而想要保持體力就必須做好兩點準備,可以取暖的營地和足夠的肉食。不過隨著夜色不斷濃厚,第十八師團的軍官們就發現,他們完全不能接受第八師團給與的經驗。先不要說讓戰場上的日軍部隊找到一處安全的營地,就連取暖的木材都無法給他們配齊,至於足夠的肉食就更不用指望了。


    獨立第十八師團雖然是戰時編製,擁有著大量後勤人員,比倉促調到滿洲參加作戰的第八師團要有準備的多。但是由大連到四平漫長的補給線,即便有著鐵路的便利,為每兩名戰鬥人員配備一名後勤人員的比例,在這樣漫長的補給線上,也是左支右絀的。


    第八師團前期之所以能夠支撐下來,一是大量征用了當地的民夫,一是強征了附近村社的糧食和牲畜。和獨立第十八師團龐大的戰鬥集團相比,第八師團較小的單位反而能夠充分的利用本地的資源作為後勤給養了。


    而現在所使用的全麵進攻戰術,又使得獨立第十八師團分散在了將近四十華裏長的漫長陣線上,這就使得原本就人手不足的後勤單位更難以將給養送到戰場上的每支部隊手中。


    於是直到月上中天,還有著大量的日軍單位隻能啃著冰冷的幹米飯,連口熱食都吃不上,更不用說獲得一些燃料取暖了。即便有一些部隊從廢墟中弄出了一些廢木料生起了篝火,但是這些火光卻又成為了支那軍瞄準射擊的光源。


    18日的夜晚對於獨立第十八師團來說,注定是一個漫長而寒冷的冬夜了,這些戰場上的日軍不僅要對抗寒冷和饑渴,還要不時的防備從夜色中射來的子彈。許多人幾乎都沒有合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上那麽一兩個小時,到了天色開始蒙蒙亮時,騷擾了他們整晚的支那軍才退了回去。


    這就注定了,19日這一天白天的作戰一開始就是無力的,整晚沒能好好休息的日軍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完全失去了進攻的欲望,當尾野手腕上的腕表指向正午12時的時候,獨立第十八師團不僅沒能在昨日的戰線基礎上向前推進一步,反而失去了一些凸出部,支那軍的陣線看起來倒是越發穩固了。


    支那軍在作戰中穩定的表現,讓尾野意識到對方必然是有生力軍加入了。這個時候他就更無法下達投入總預備隊的決心了,如果說昨日還有可能贏得一場慘勝,那麽今日拚盡全力的話,最多也就打出個和局來。可問題就在於支那軍很快就能再調動一隻部隊上來,但是他卻已經再無後備軍可用了,僵持下去隻會迎來日軍失敗的結局,這顯然是不可接受的。


    雖然尾野沉默著沒有下達任何作戰指示,但是第十八師團的官兵卻已經忍受不了這種純粹的對峙消耗戰了,各步兵聯隊開始自動的收縮了陣線,轉而自動進入了局部進攻。日軍的這一戰術變更雖然減少了自身的傷亡,但同樣也大大的減輕了對於革命軍的壓力。


    於是這一日的作戰依舊以相持而宣告結束,不管是日軍還是革命軍都沒能對對手造成一次改變局部力量對比的傷害。鑒於昨晚前沿部隊的遭遇,尾野終於準許了前線各部隊稍稍後撤,和支那軍脫離接觸,修築夜晚的臨時宿營地。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尾野已經有所預感,自己的全麵進攻戰術已經離失敗不遠。不過他以為這不是他的戰術出了問題,而是自己手中兵力不足的緣故。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尾野終於修正了自己的作戰目標,不再試圖從正麵突破四平街,而是決定在明日先拿下老四平鎮,然後再去進攻四平街守軍的後路。


    雖然在拿下了老四平鎮之後,支那守軍必定會反應過來撤出四平街,從而令日軍無法徹底擊潰這隻支那守軍,使得日軍無法繼續向北展開追擊,趁勢解開公主嶺之圍,但好歹尾野算是保住了自己的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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