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大庭二郎的匯報,指揮所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山根武亮把視線轉向了尾野,十分不客氣的對其說道:“尾野大佐,請下令中止部隊的進攻作戰計劃,準備撤退吧。我們必須在支那軍沒有徹底破壞掉開原到奉天鐵路線前奪回鐵路的控製權,要不然我們就得變成第二個第五師團了。”


    開原到沈陽約100公裏,做火車的話用不了3個小時,如果是步行就得用上3天時間,但在支那軍的圍追堵截下,天知道他們得用多長的時間才能走完這段路。這種淺顯的道理,指揮所內每個人都能反應過來,這也就是山根中將完全不給尾野實信麵子的緣由了。


    尾野下意識的向另一方站立的大迫中將看去,隻見這位中將閣下正注視著沙盤上擺放的煤油燈,似乎對於山根中將的話語一無所聞。他立刻反應了過來,大迫中將未必是完全讚成山根中將意見的,正是在大迫中將的支持下,他才能修改了山根中將的作戰方案。


    如今他所實施的新作戰方案把全軍陷入了如此危境,他的前途是無光了,但是支持自己的大迫中將也未必會有什麽好下場。更何況,現在頂在第一線的是18師團,如果立刻向後撤退的話,那麽就等於是強迫18師團給第8師團斷後了。


    那麽即便他們能夠粉碎了支那軍的包圍計劃,立功受獎的也還是第八師團,戰後被責罵和受損失的惡果卻全落在了第18師團身上。雖說大迫中將資曆深厚,還有個好哥哥,但也沒辦法獨自扛這樣大的黑鍋,戰後能夠立即轉去預備役就是不錯的下場了。


    本來有些心浮氣躁的尾野立刻定下了神來,轉而向著山根中將反駁道:“中將閣下的話語未免過於危言聳聽了。即便支那軍派出的部隊切斷了我們後方的鐵路線,但是以他們的行動速度來看,應該就隻有支那軍進攻清軍大本營的那隻騎兵部隊而已。


    隻要朝鮮或國內有一隻步兵聯隊運送上來,就能把這隻騎兵部隊驅離鐵路線,從而打通我們到奉天城的交通線。但是如果我們驚慌失措,現在立刻轉入撤退的話,支那軍的正麵兵力和側翼兵力就能跟著壓上來,將我軍的力氣完全消耗於這百公裏的撤退路程上,那才是真正的危險來臨。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固守原地不動,等待國內進行戰術指導。我們守在原地,支那軍反而無計可施,難以把優勢轉為勝勢。”


    山根武亮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尾野的話語,一旁的大迫中將卻突然活了過來,搶在他之前出聲支持道:“尾野司令官的話語是持重之言,我以為固守待援比即刻撤退的主張要可靠的多。


    支那軍雖然作出了張開大口要吃掉我軍的樣子,但這不過是虛張聲勢。我們和支那軍交手了這麽久,他們的戰鬥力雖然比清軍強上一些,但也強的有限。他們不過是憑借著火力和防禦工事才能抵擋的住我軍的進攻,若是我軍依靠陣地進行防禦的話,支那軍根本打不動我們。


    但是,如果我們自己把後背暴露給支那軍,那麽別說是麵前的這隻支那軍,就是無能的清軍都能讓我們損失慘重。中止之前的作戰計劃,收縮部隊建立防禦陣地,我是支持的。但是立刻撤出當前戰場向南撤退,我是堅決反對的。”


    有了大迫的支持,山根武亮就無法壓製住尾野大佐了。而司令部內的軍官們也分為了兩派,支持固守待援的大多是第十八師團出身的軍官;支持山根中將即刻撤退打通鐵路線的,則基本是臨時抽調進派遣軍的外來軍官。


    山根武亮很快就意識到,繼續爭吵下去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造成第八師團和第十八師團之間的對立。不管怎麽說,現在有能力即刻南撤的隻有作為總預備隊的第八師團,他的主張對於第十八師團的官兵來說,無疑就是第八師團想要丟下他們先行撤離的意思。


    這麽一思考,大迫中將旗幟鮮明的繼續支持尾野也就說的通了。山根武亮雖然焦慮於支那軍的行動,但也清楚現在可不是起內訌的時機。他隻能同尾野、大迫進行妥協,一方麵著手構築日軍的防禦;另一方麵則派人和外界取得聯係。


    派遣軍雖然攜帶了大量的戰時物資,但是並沒有帶上被認為是不可靠的無線電台,在日軍看來有著有線電報電話和鐵路,他們已經有了和後方聯係的足夠的通訊手段。而戰場上的通信,日軍的高級軍官反而更信賴於通信兵而不是電話,因為通信兵更為靈活且省錢。


    雖然那些留學歐洲的日軍軍官們不停的向軍部呼籲,要對日軍現有的技術裝備和戰術進行全麵的更新,以跟上歐洲的新軍事理論。但是就連歐洲各國軍隊的高層都對這些新軍事理論不以為然,更不用提更為頑固的日本藩閥出身的將軍們了。


    而日清、日俄兩場大戰的勝利,也令日軍上層出現了趨向於保守的建軍思想。在這些老將軍看來,既然他們連續打贏了清國和俄國這兩個大國,那麽就證明日本現行的軍隊建設製度是合理而先進的,否則日軍怎麽能夠在大戰中取勝?


    那麽日本現行的軍隊建設製度核心是什麽?在這些老將軍的心裏,自然是以人為中心,不斷的訓練士兵個人的作戰能力和擴大軍隊的編製來提高戰鬥力,而不是老想著裝備一些稀奇古怪的機器來提高軍隊的作戰能力。


    當然,這些經曆了幕末開國時期的軍人倒也沒有頑固到愚昧的程度。他們反對那些留學生的意見,主要還是日本的國力不足,不可能拿寶貴的軍費去試驗什麽新技術裝備,如果這種新技術裝備首先被歐洲國家的軍隊所認可了,那麽日軍還是要跟上的。


    而此時的無線電技術並沒有在歐洲軍隊中獲得廣泛使用,就連英國海軍也不過才剛剛宣布要在軍艦上全麵安裝無線電台,日軍自然就沒有使用無線電技術的動力了。


    但是在國民革命軍切斷了有線電話電報和鐵路線之後,日軍司令部的軍官們頓時發覺,本軍的通訊一下子就退回到日清戰爭的時期去了。他們想要同國內或朝鮮進行聯係,起碼得先派人穿過革命軍的封鎖線才行。


    在日軍的通訊手段退回到19世紀的時候,國民革命軍卻通過了設置大量無線電台中轉站的手段,保證了從哈爾濱到朝鮮的每一隻部隊的聯係,兩者之間的反應速度開始有了代差。


    11月21日晚,拿下了鐵嶺的葉聲繼續派出了一個騎兵團沿著鐵路線向南,肅清沿線鐵路附屬地內的日方軍警勢力。事實上在鐵嶺被拿下之後,從鐵嶺到奉天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日本的武裝力量了。前期為了擋住國民革命軍南下,關東都督府早就把南滿鐵路和安奉鐵路的護路軍抽調一空,在鐵嶺以南地區隻有一些日本警察和日本居留民組成的自衛隊保衛著鐵路線。


    而在得到了革命軍攻下了鐵嶺的消息後,這些附屬地內的日本人就趕緊攜家帶口的撤退到奉天城或是幹脆南下大連去了,大石橋以北的南滿附屬地幾乎完全被日本人放棄管理。


    東三省總督趙爾巽原本還想令駐紮於新民府的第一軍擋住這支革命軍騎兵部隊的南下,但是他派出的人員抵達新民府後才發現,這裏的第一軍大營空空如也,早在數日前馮國璋就悄悄帶著第一軍主力返回山海關去了。


    就在趙爾巽發電報給北京,要求朝廷把馮國璋調回來時,另一支國民革命軍突然攻下了撫順和本溪湖兩地,切斷了安奉鐵路。一時之間奉天城陷入了岌岌可危的狀態,手中無兵可用的趙爾巽於22日晚帶著隨行人員逃往了錦州,奉天一省完全陷入了無主狀態。


    23日,在地方官府失去控製之際,顧人宜光複了遼陽以南地區,宣布接受革命委員會的命令,但不介入革命委員會和日本之間的作戰。同日,遼陽到大石橋到營口的數隻義軍達成了聯合,宣布奉天到營口之間的地區獨立。他們和顧人宜一樣發表了聲明,隻要日本人不幫助清軍鎮壓革命,他們也不介入日本和革命委員會之間的戰爭。


    23日晚,鳳凰城的馬龍潭和鮑化南會談,表示自己願意接受革命委員會的任命,把手中的巡防營交給了對方領導。


    21日到24日這短短四天內,滿洲的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突然之間,一直把革命委員會壓製在奉天省北麵地區的日清聯軍突然就瓦解了。除了遼西走廊、關東州和鴨綠江邊的一小塊地區,其他地區都已經落入了革命黨手中。


    雖然奉天省內冒起的許多革命黨並不服從於革命委員會,但是在外人眼中並不會做這樣的區分,他們都是反滿清政府的力量就對了。至於日本人他們也不能信任這些突然冒出的革命黨所謂的中立宣言是可信的,隻是他們現在也隻能表示接受,而不是將這些人也逼迫到革命委員會的陣營內去。


    隻是這幾天滿洲的變化對於日本國內的平民和東京的官僚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過去幾天一直叫囂著要懲罰暴支的報紙,和攻擊軍部無能的報紙,現在都有誌一同的掩蓋了滿洲的新聞,刊登起了大量的花邊新聞來了,似乎突然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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