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天，艾礠進宮，一路左顧右盼的來到阿哥所。</p>
好似做賊心虛。</p>
“你用爺的名義，幹什麽虧心事了？”</p>
胤禩直接劈頭蓋臉的詢問——雖然很嚴肅，但一聽就知道是在開玩笑，十二歲的瓜娃子能做什麽虧心事？難道艾礠去探春閣消費，報了八阿哥名字記賬了？</p>
不能吧？胤禩有些疑惑，十二歲的小男生真的有那個功能？</p>
“保重腎功能……”</p>
胤禩伸手拍了拍艾礠肩膀，雖然艾礠要比八阿哥更大一歲，但兩人在身高上卻是胤禩更高了半個頭——大概是因為從小練武和騎射的關係。</p>
艾礠尷尬的笑了笑：“主子爺啊，你在想什麽呐？”</p>
他心裏慌張自然不是真做了虧心事，但說心裏沒鬼？那也是假話。原因在於昨晚發生了一件事情，是有點兒讓這小少年嚇了半死。</p>
說著話，艾礠鬼頭鬼腦的左右掃視，確定在場除了胤禩和自己，沒有其他人，也不會有人突然闖進八阿哥寢室裏。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張髒兮兮的錦帕，用手抖了抖，將寫滿字的一麵展現在胤禩眼前。</p>
那哪是字啊？那分明是一封血書！</p>
寫這封血書的人字還挺漂亮的。</p>
細看之後，胤禩理清了血書中說明的事。</p>
寫這封書的人名叫湯誌明，現在嘛，被關在刑部大牢裏麵。至於為什麽被關？這就說來複雜了。</p>
總結起來，事情就是那麽一件事情。</p>
湯誌明本來是京城下轄至桃縣縣丞，在年前時被上官誣陷濫用職權，接著被吏部一擼到底，一紙令下：摘了頂戴，回家種田。</p>
這人吧，雖稱不上兩袖清風，但卻也算是個清官，至少敢說真話——要真是兩袖清風，胤禩或許還不會那麽快就相信血書上所說。</p>
湯誌明被薅了官職，心裏肯定不舒服啊：憑啥無中生有，給咱潑了一盆臭大糞？</p>
他便動用關係，順藤摸瓜，不僅查到了誣陷他的上官，甚至連為什麽誣陷他的理由都被查得一清二楚。原來這魯他官職的上官是吏部主事朱敦厚，之所以要搞湯誌明，是因為兩人曾經都在Shān東淮縣任職，而這朱敦厚坐上吏部主事位置之後，那是無差別攻擊，將曾經的同僚全給從官場上轟走了。</p>
——為什麽要幹這麽件缺德事？因為這朱敦厚在淮縣當知縣時幹了一件更缺德的事。</p>
幾年前Shān東淮縣周邊鬧匪患，朱敦厚作為知縣，肯定要負責剿匪事宜。結果山匪是剿滅了，查獲贓款八九千兩白銀，上交朝廷充進國庫——但是，實際上真實贓款共有五萬兩，這少報的四萬一兩千兩白銀，其中四萬兩被朱敦厚自己貪汙了，其餘千兒八百兩讓他給屬下官兵分了。</p>
但這件事也不是萬無一失，因此，這朱敦厚才會在上任吏部主事後，害怕東窗事發，來了個全地圖炮，曾經淮縣的同僚，包括湯誌明在內十多人都被朱敦厚給陰了。</p>
查出這件事，湯誌明立刻就通過前任Shān東巡撫錢玨之手，將此桉訴狀向刑部遞交。然而，刑部尚書徐乾學和朱敦厚私交甚篤，這湯誌明遞上來的貪汙桉訴狀自然不了了之。</p>
這湯誌明當然不服啊，就繼續攛掇錢玨。</p>
結果，朱敦厚聯合徐乾學和錢玨倒打一耙，把貪汙桉給安在了湯誌明身上。</p>
當刑部來人將他從老家逮捕時，湯誌明還是一臉懵的。</p>
在刑部大牢裏，才開始求爺爺告奶奶，把當官時的各種官網都求遍了，都沒人理他——真的是對手太強大，吏部主事、刑部尚書還有前任Shān東巡撫、現任巡鹽禦史。</p>
就在湯誌明絕望時，不知從哪聽說前段時間康熙帝考校窗課時，皇八子胤禩狠狠露了一把臉，便打心裏認為胤禩是個可托付之人，於是就有了這封血書。</p>
至於血書是怎麽到艾礠手上的？</p>
刑部大牢有一位姓烏拉那拉的獄卒，不僅是艾礠表親還十分同情湯誌明的遭遇，血書正是湯誌明寫好後，通過這位獄卒連夜交到艾礠手中的。</p>
“這湯誌明是誰？”</p>
幫與不幫，胤禩還需要斟酌一下，主要看此人有沒有撈一把的必要。</p>
在其位、謀其事，胤禩如今是一朝之皇子，做事前很有必要為了皇子這個地位考慮，而不是事情對與錯——事情對錯與八阿哥有什麽關係？那是刑部要考慮的東西。如果刑部不公？那就狀告到大理寺卿那裏去。</p>
“湯誌明啊，康熙元年出生，祖籍是Fú建的，康熙八年就在泉港頗有學名，九歲開始科舉，康熙十八年參加會試，被賜同進士出身，可以說是大清自入關以來，最年輕的進士了。”</p>
倒是個天才，隻是看行事魯莽，或許情商不高？</p>
“可有什麽背景？”胤禩又問。</p>
艾礠昨晚也是做過功課的，先後在族學藏書裏麵找到曆年科舉名帖，然後又同吏部藏書的資料進行對比，直到入宮前都沒有眯過一分鍾眼睛。</p>
“能有什麽背景啊？有背景的話，現在怎麽可能在刑部大牢？這湯誌明就是寒門出生，祖上七代漁民，也不知道燒了什麽高香，竟出了個湯誌明這號人物，可惜了……”</p>
可惜什麽？自然是可惜這麽個人才被構陷。</p>
如果硬是不伸出援手，或者沒能力幫忙，湯誌明估計左右逃不過在菜市口挨上一刀……或者死罪可免，給流放三千裏，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勞改’。</p>
</p>
胤禩思索半晌，決定撈一把，賭一下自己會不會走大運。</p>
希望這湯誌明是可堪一用的人才。</p>
收下血書，八阿哥和艾礠就如同沒事人一樣，依舊該上學上學，和其他皇子阿哥嘻哈打鬧，艾礠雖然有些走神，被夫子賞了幾噸竹筍炒肉才好。</p>
——這心態是真的不行，根本就藏不住事。</p>
到傍晚下學，胤禩寫了一封信，交給艾礠帶出宮去。</p>
又吩咐石膳子拿著銀子去東尾巴胡同買點心，一定要買韭菜芯的豆腐湯圓，買夠十三錢銀子，必須要讓老板剛好包夠十二個湯圓——這明顯是個暗號，就像密探接頭一樣。</p>
豆腐湯圓指的是刑部，韭菜芯代表六部尚書的職位，十三錢銀子則是一生的諧音，十二個湯圓是諸事列表中的第十二件事，和一生連在一起，就成了徹底拉下馬、沒法翻身。</p>
胤禩出生一十一年，自從會跑會跳會說話，可不是在宮裏躺平無所事事當鹹魚的。</p>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胤禩小時候在皇宮裏可算不上好過。</p>
生母是辛者庫苦吏，若不是爬上龍床，這輩子都走不出那個吃人的地方。而阿哥們年幼時，基本上都是子憑母貴，因此胤禩即便養母是四妃之首，他也貴不起來。</p>
所以被受欺負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不僅被其他阿哥欺負，就連宮女太監都會踩他一腳。</p>
而皇宮中一切看地位的地方，如同他一般境況的宮女太監那是一茬一茬，遭遇群體暴力，也隻能憋在心裏，即便再委屈都沒地方哭去——你敢躲在哪個角落偷偷哭，萬一被人看到告到主子那裏，直接杖斃，屍體都隻給你丟到枯井中，和萬千各種枉死的遊魂作伴。</p>
胤禩就看中這一點，很是好好的在宮女太監中拉攏關係——再怎樣，他也是主子爺，想要給宮女太監送人情，那是容易的很。</p>
再加上，他還看中另一點，宮女們除非犯錯被關到冷宮的，其餘宮女到適齡時都要被放出宮去。然而這群放出宮去的女人，基本上都到了愁嫁的年紀，找不到夫家就算了，很多娘家也翻臉不認人。便因此，胤禩時常接濟銀子，讓她們做一些生意之類的，而有身段好的，則憑著身體到下九流之地，收集情報。</p>
這繞了一圈，胤禩就在宮外擁有了一張情報網。</p>
東尾巴胡同的點心店，正是這情報網中能力最高的女人開的店鋪，私下裏也是胤禩著人和她們聯係的據點。</p>
養兵幾年，終到用時。</p>
別看情報網都是女子，她們個個可都不簡單。</p>
在皇宮這大染缸混出去的，一個個可都是天生諜戰能手，而且女人心思比男人細膩。再一個，這時代無論是誰，可都對女人的防備心小多了。</p>
如此數年下來，這京城中大小官員的黑料，可是一堆堆的。</p>
除非你是大清官，或者未來和珅那種皇帝出麵擔保的，否則可是要誰下馬，一拉一個準。</p>
好似做賊心虛。</p>
“你用爺的名義，幹什麽虧心事了？”</p>
胤禩直接劈頭蓋臉的詢問——雖然很嚴肅，但一聽就知道是在開玩笑，十二歲的瓜娃子能做什麽虧心事？難道艾礠去探春閣消費，報了八阿哥名字記賬了？</p>
不能吧？胤禩有些疑惑，十二歲的小男生真的有那個功能？</p>
“保重腎功能……”</p>
胤禩伸手拍了拍艾礠肩膀，雖然艾礠要比八阿哥更大一歲，但兩人在身高上卻是胤禩更高了半個頭——大概是因為從小練武和騎射的關係。</p>
艾礠尷尬的笑了笑：“主子爺啊，你在想什麽呐？”</p>
他心裏慌張自然不是真做了虧心事，但說心裏沒鬼？那也是假話。原因在於昨晚發生了一件事情，是有點兒讓這小少年嚇了半死。</p>
說著話，艾礠鬼頭鬼腦的左右掃視，確定在場除了胤禩和自己，沒有其他人，也不會有人突然闖進八阿哥寢室裏。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張髒兮兮的錦帕，用手抖了抖，將寫滿字的一麵展現在胤禩眼前。</p>
那哪是字啊？那分明是一封血書！</p>
寫這封血書的人字還挺漂亮的。</p>
細看之後，胤禩理清了血書中說明的事。</p>
寫這封書的人名叫湯誌明，現在嘛，被關在刑部大牢裏麵。至於為什麽被關？這就說來複雜了。</p>
總結起來，事情就是那麽一件事情。</p>
湯誌明本來是京城下轄至桃縣縣丞，在年前時被上官誣陷濫用職權，接著被吏部一擼到底，一紙令下：摘了頂戴，回家種田。</p>
這人吧，雖稱不上兩袖清風，但卻也算是個清官，至少敢說真話——要真是兩袖清風，胤禩或許還不會那麽快就相信血書上所說。</p>
湯誌明被薅了官職，心裏肯定不舒服啊：憑啥無中生有，給咱潑了一盆臭大糞？</p>
他便動用關係，順藤摸瓜，不僅查到了誣陷他的上官，甚至連為什麽誣陷他的理由都被查得一清二楚。原來這魯他官職的上官是吏部主事朱敦厚，之所以要搞湯誌明，是因為兩人曾經都在Shān東淮縣任職，而這朱敦厚坐上吏部主事位置之後，那是無差別攻擊，將曾經的同僚全給從官場上轟走了。</p>
——為什麽要幹這麽件缺德事？因為這朱敦厚在淮縣當知縣時幹了一件更缺德的事。</p>
幾年前Shān東淮縣周邊鬧匪患，朱敦厚作為知縣，肯定要負責剿匪事宜。結果山匪是剿滅了，查獲贓款八九千兩白銀，上交朝廷充進國庫——但是，實際上真實贓款共有五萬兩，這少報的四萬一兩千兩白銀，其中四萬兩被朱敦厚自己貪汙了，其餘千兒八百兩讓他給屬下官兵分了。</p>
但這件事也不是萬無一失，因此，這朱敦厚才會在上任吏部主事後，害怕東窗事發，來了個全地圖炮，曾經淮縣的同僚，包括湯誌明在內十多人都被朱敦厚給陰了。</p>
查出這件事，湯誌明立刻就通過前任Shān東巡撫錢玨之手，將此桉訴狀向刑部遞交。然而，刑部尚書徐乾學和朱敦厚私交甚篤，這湯誌明遞上來的貪汙桉訴狀自然不了了之。</p>
這湯誌明當然不服啊，就繼續攛掇錢玨。</p>
結果，朱敦厚聯合徐乾學和錢玨倒打一耙，把貪汙桉給安在了湯誌明身上。</p>
當刑部來人將他從老家逮捕時，湯誌明還是一臉懵的。</p>
在刑部大牢裏，才開始求爺爺告奶奶，把當官時的各種官網都求遍了，都沒人理他——真的是對手太強大，吏部主事、刑部尚書還有前任Shān東巡撫、現任巡鹽禦史。</p>
就在湯誌明絕望時，不知從哪聽說前段時間康熙帝考校窗課時，皇八子胤禩狠狠露了一把臉，便打心裏認為胤禩是個可托付之人，於是就有了這封血書。</p>
至於血書是怎麽到艾礠手上的？</p>
刑部大牢有一位姓烏拉那拉的獄卒，不僅是艾礠表親還十分同情湯誌明的遭遇，血書正是湯誌明寫好後，通過這位獄卒連夜交到艾礠手中的。</p>
“這湯誌明是誰？”</p>
幫與不幫，胤禩還需要斟酌一下，主要看此人有沒有撈一把的必要。</p>
在其位、謀其事，胤禩如今是一朝之皇子，做事前很有必要為了皇子這個地位考慮，而不是事情對與錯——事情對錯與八阿哥有什麽關係？那是刑部要考慮的東西。如果刑部不公？那就狀告到大理寺卿那裏去。</p>
“湯誌明啊，康熙元年出生，祖籍是Fú建的，康熙八年就在泉港頗有學名，九歲開始科舉，康熙十八年參加會試，被賜同進士出身，可以說是大清自入關以來，最年輕的進士了。”</p>
倒是個天才，隻是看行事魯莽，或許情商不高？</p>
“可有什麽背景？”胤禩又問。</p>
艾礠昨晚也是做過功課的，先後在族學藏書裏麵找到曆年科舉名帖，然後又同吏部藏書的資料進行對比，直到入宮前都沒有眯過一分鍾眼睛。</p>
“能有什麽背景啊？有背景的話，現在怎麽可能在刑部大牢？這湯誌明就是寒門出生，祖上七代漁民，也不知道燒了什麽高香，竟出了個湯誌明這號人物，可惜了……”</p>
可惜什麽？自然是可惜這麽個人才被構陷。</p>
如果硬是不伸出援手，或者沒能力幫忙，湯誌明估計左右逃不過在菜市口挨上一刀……或者死罪可免，給流放三千裏，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勞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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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思索半晌，決定撈一把，賭一下自己會不會走大運。</p>
希望這湯誌明是可堪一用的人才。</p>
收下血書，八阿哥和艾礠就如同沒事人一樣，依舊該上學上學，和其他皇子阿哥嘻哈打鬧，艾礠雖然有些走神，被夫子賞了幾噸竹筍炒肉才好。</p>
——這心態是真的不行，根本就藏不住事。</p>
到傍晚下學，胤禩寫了一封信，交給艾礠帶出宮去。</p>
又吩咐石膳子拿著銀子去東尾巴胡同買點心，一定要買韭菜芯的豆腐湯圓，買夠十三錢銀子，必須要讓老板剛好包夠十二個湯圓——這明顯是個暗號，就像密探接頭一樣。</p>
豆腐湯圓指的是刑部，韭菜芯代表六部尚書的職位，十三錢銀子則是一生的諧音，十二個湯圓是諸事列表中的第十二件事，和一生連在一起，就成了徹底拉下馬、沒法翻身。</p>
胤禩出生一十一年，自從會跑會跳會說話，可不是在宮裏躺平無所事事當鹹魚的。</p>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胤禩小時候在皇宮裏可算不上好過。</p>
生母是辛者庫苦吏，若不是爬上龍床，這輩子都走不出那個吃人的地方。而阿哥們年幼時，基本上都是子憑母貴，因此胤禩即便養母是四妃之首，他也貴不起來。</p>
所以被受欺負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不僅被其他阿哥欺負，就連宮女太監都會踩他一腳。</p>
而皇宮中一切看地位的地方，如同他一般境況的宮女太監那是一茬一茬，遭遇群體暴力，也隻能憋在心裏，即便再委屈都沒地方哭去——你敢躲在哪個角落偷偷哭，萬一被人看到告到主子那裏，直接杖斃，屍體都隻給你丟到枯井中，和萬千各種枉死的遊魂作伴。</p>
胤禩就看中這一點，很是好好的在宮女太監中拉攏關係——再怎樣，他也是主子爺，想要給宮女太監送人情，那是容易的很。</p>
再加上，他還看中另一點，宮女們除非犯錯被關到冷宮的，其餘宮女到適齡時都要被放出宮去。然而這群放出宮去的女人，基本上都到了愁嫁的年紀，找不到夫家就算了，很多娘家也翻臉不認人。便因此，胤禩時常接濟銀子，讓她們做一些生意之類的，而有身段好的，則憑著身體到下九流之地，收集情報。</p>
這繞了一圈，胤禩就在宮外擁有了一張情報網。</p>
東尾巴胡同的點心店，正是這情報網中能力最高的女人開的店鋪，私下裏也是胤禩著人和她們聯係的據點。</p>
養兵幾年，終到用時。</p>
別看情報網都是女子，她們個個可都不簡單。</p>
在皇宮這大染缸混出去的，一個個可都是天生諜戰能手，而且女人心思比男人細膩。再一個，這時代無論是誰，可都對女人的防備心小多了。</p>
如此數年下來，這京城中大小官員的黑料，可是一堆堆的。</p>
除非你是大清官，或者未來和珅那種皇帝出麵擔保的，否則可是要誰下馬，一拉一個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