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見李元吉不願意再演儺戲,也沒有強求,催促著楊妙言收拾好東西以後,帶著楊妙言和一眾鶯鶯燕燕準備返回皇宮。</p>


    臨走的時候,長孫的女官悄然而回,趴在她耳邊滴滴咕咕了好久。</p>


    李元吉眼看著長孫的神情變了又變,心裏明顯的不平靜,不過她最後什麽也沒說,隻是叮囑李元吉要照顧好李承乾。</p>


    李元吉自然是滿口答應。</p>


    長孫則一副千恩萬謝的樣子,帶著楊妙言和一眾鶯鶯燕燕,離開了九龍潭山。</p>


    李元吉望著長孫一行的隊伍消失在了精舍外的大道上,曬笑了一下。</p>


    他敢肯定,長孫現在殺了他的心思都有,隻是礙於她的丈夫還惦記著自己的東西,所以她不得不忍氣吞聲,繼續對自己笑臉相迎,並且忍痛割愛,將李承乾留在此處。</p>


    有付出才有回報嘛。</p>


    不過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能不能得到回報,就得看誰的手段高明了。</p>


    畢竟,投資是有風險的。</p>


    楊妙言一走,九龍潭山的精舍就顯得更加喧鬧了,主要是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業四個小家夥沒有了人約束,也沒有了人管教,就顯得更加肆無忌憚了。</p>


    一下午的時間,四個小家夥從精舍的一頭,玩到了精舍的另一頭。</p>


    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幾乎都被他們折騰了一遍。</p>


    但凡是他們拿得動的東西,也幾乎都被他們糟蹋了一遍。</p>


    小熊貓虎虎無疑是最慘的。</p>


    一會兒被他們塞到花瓶裏,一會兒又被他們塞到木桶裏,一會兒被他們扣到盆下,一會兒又被他們吊在樹上。</p>


    李元吉總覺得,小熊貓虎虎再被他們這麽折騰下去,遲早會死,所以忍不住阻止了一下。</p>


    然後就被嫌棄了,四個小家夥還不敢衝他吹肚子瞪眼,但是用白眼仁看了他大半天,而且見到他出現,就躲去別處了。</p>


    “我是不是對他們太仁慈了,以至於他們在我麵前一點兒敬畏心也沒有?”</p>


    李元吉眼看著四個小家夥又一次嫌棄的避開了自己,忍不住側頭瞥向身旁的馬三寶疑問。</p>


    馬三寶雙手疊在腹前,慈眉善目的笑道:“您確實對他們太仁慈了……”</p>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您要是能拿出對待我家二少郎時一半的嚴厲對待他們,他們一定會對您充滿敬畏。”</p>


    李元吉有點心動,但又覺得李承乾四個小家夥應該經受不住他的毒打,所以感歎著道:“自己人……下不去手。”</p>


    馬三寶臉上的笑容一僵,嘴角抽抽了一下,道:“對我家二少郎,您就下得去手了?他可是您的親外甥!”</p>


    李元吉感慨道:“我的親外甥不知道有多少,我也疼不過來啊。”</p>


    馬三寶臉上的笑容更僵了。</p>


    雖然李元吉說的是實情,但親外甥和親外甥之間還是有區別的。</p>


    其他公主生的兒子,能跟平陽公主殿下生的兒子一樣嗎?</p>


    “您就不怕我將這話告訴我家主人?”</p>


    馬三寶忍不住問。</p>


    李元吉又瞥了馬三寶一眼,道:“我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不怕你去找我阿姐告狀。”</p>


    馬三寶又問,“您就不怕我家主人生氣?”</p>


    李元吉不以為然的道:“有什麽好生氣的,令武已經是大孩子了,也到了學本領的年紀了,就應該對他嚴厲一些。</p>


    要是像是對待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業一樣對待他,任他胡作非為,信馬由韁,隻會害了他。</p>


    所以我阿姐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不會生我的氣,更不會怪罪我。”</p>


    馬三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見過巧舌如黃的,但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巧舌如黃的。</p>


    人真的可以無視自己的麵皮,如此無恥的為自己的區別對待,以及偏心開脫嗎?</p>


    臉還要不要了?</p>


    “令武能有您這麽個好舅舅,還真是天大的福分啊。”</p>


    馬三寶沉默了良久,忍不住感慨,‘福分’兩個字咬的極重。</p>


    李元吉背負雙手,毫不猶豫的道:“那是自然。現在大唐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好舅郎。”</p>


    馬三寶張了張嘴,“舅舅和舅郎有著天壤之別。”</p>


    李元吉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都一樣,都是母族的人。”</p>


    馬三寶徹底忍不住了,“可您不是一個好妻弟。”</p>


    柴紹如今還在床上躺著呢。</p>


    雖然已經保住了性命,且已經蘇醒,但依照大夫所說,要養很長很長一段時間。</p>


    具體養多久,大夫沒給一句準話。</p>


    養好了以後,還能不能繼續為大唐出力,大夫也沒給一句準話。</p>


    由此可見,柴紹以後的一切,是一片昏暗。</p>


    李元吉瞪起眼,不滿的看著馬三寶道:“你這是在指責我嗎?你知不知道無端的指責一位親王,要承擔怎樣的罪責?”</p>


    </p>


    馬三寶無言以對,半晌才滴咕著道:“您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p>


    李元吉就當沒聽到馬三寶這話,開門見山的道:“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來找我,有何要事?”</p>


    馬三寶長長的一揖,一本正經的道:“您交給臣的差事,臣已經完成了一半,特地來向您複命。”</p>


    李元吉一愣,請馬三寶到了精舍正屋一側剛剛晾幹的茶室內坐下以後,疑惑道:“什麽叫完成了一半?”</p>


    不等馬三寶開口,又道:“我記得我父親雖然將王圭和杜淹給發配了,但並沒有讓他們立即離京,而是讓他們等到開春以後再離京。</p>


    你是怎麽完成我交代的任務的?”</p>


    馬三寶熟稔的往茶室內的小火爐內添上銀霜碳,又在布滿了錘紋的鐵壺裏注入了山泉水,架在火上一邊煮,一邊道:“聖人雖然開恩讓王圭和杜淹在長安城內多留數月,但杜淹明顯不願意在長安城內多留,所以打點好了家裏的一切後,提前上路了。”</p>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笑道:“怕是在我二哥府上受什麽委屈了吧?”</p>


    馬三寶默默的等著水開,笑而不語。</p>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猜對了。</p>


    “到底是怎麽回事,能不能仔細說說。”</p>


    李元吉追問。</p>


    馬三寶遲疑了一下,道:“臣就算不說,殿下很快也會知道的。反正有關於杜淹的事情,在長安城內已經不算是什麽秘密了。”</p>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道:“既然已經不算是什麽秘密了,那你就說吧,省得我派人再去打聽。”</p>


    馬三寶突然苦笑了起來,“殿下連這點力也不願意出嗎?”</p>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笑道:“一事不勞二主嘛。”</p>


    馬三寶哭笑不得。</p>


    理倒是這麽個理,可李元吉也太不拿他當外人了吧?</p>


    不過,馬三寶也沒有矯情,坦言道:“自從聖人下旨將杜淹罷官去爵,發配嶲州以後,杜淹就拉下了老臉,讓自己的夫人和兒子去找杜如晦和杜楚客說項。</p>


    希望杜如晦和杜楚客能幫他跟秦王殿下求求情,保他一保。</p>


    但杜如晦毫不猶豫的就給拒絕了。</p>


    倒是杜楚客幫他在秦王殿下麵前說了幾句好話。</p>


    但是秦王殿下並沒有保他。”</p>


    李元吉沉吟著點點頭道:“所以他就記恨上杜如晦和杜楚客了?不願意再跟二人同府為臣了?”</p>


    馬三寶有些好笑的點點頭。</p>


    李元吉又道:“他也是我二哥府上的人,也在幫我二哥做事。地位是不如杜如晦,但比杜楚客要高,他為何不自己去找我二哥求情?</p>


    據我所知,他此次之所以會被罷官去爵,發配嶲州,也是因為幫我二哥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p>


    按理來說,我二哥應該會保他的才對。”</p>


    馬三寶笑著道:“他自己也去了,隻是秦王殿下沒見他,所以他才舍下臉,求到了杜如晦和杜楚客的頭上。”</p>


    李元吉恍然大悟道:“棄子?”</p>


    馬三寶笑著點點頭。</p>


    李元吉好笑的道:“如此說來,他現在連我二哥也一起記恨上了?”</p>


    馬三寶沒吭聲,也沒有其他的反應。</p>


    但李元吉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p>


    李元吉忍俊不禁的道:“如此一來,杜淹算是暫時跟我二哥府上鬧掰了。”</p>


    之所以說暫時,是因為權力場上永遠也沒有永久的敵人。</p>


    如果有一天,李世民登臨大位,杜淹即便是恨死了李世民,也得放下跟李世民的恩怨,乖乖的匍匐在李世民腳下。</p>


    “你跟他說我能幫他報仇,他就毫不猶豫的投入到我麾下了?”</p>


    李元吉看著馬三寶,笑問。</p>


    杜淹在人生最低穀的時候,看到了他拋出去的橄欖枝,應該會毫不猶豫的握住。</p>


    馬三寶澹澹的笑著道:“也不是毫不猶豫,還是矜持了一下。不過經過臣的勸說,最終還是答應了投入殿下的門下。”</p>


    李元吉嗬嗬笑道:“文人嘛,有點風骨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他這個風骨嘛,有點廉價啊。”</p>


    馬三寶讚同的點了點頭。</p>


    杜淹和杜如晦兄弟的恩怨,由來已久。</p>


    如今又結下了更深的恩怨。</p>


    有人招攬他,答應幫他報仇。</p>


    他若無心報仇,那還好說。</p>


    有心報仇,就不應該端架子。</p>


    明明不是什麽清高的人,非要裝腔作勢的扮清高。</p>


    這種風骨,確實會顯得很廉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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