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塵慢慢悠悠的舉起一杯酒,仰頭喝下。


    而他的視線,一直落在皇甫飛月的身上,哪怕是仰麵的時候,也沒有移開半寸。


    一別數年。


    曾經的小跟班,已經成長為皇甫王族的第一世子,對外的一切言行舉止和態度,均是代表著皇甫世家的態度。


    如今,關係莫逆的兒時玩伴再相聚,看似氣氛融洽,其實,各懷心事。


    “鐺。”


    寧塵一言不發,放下酒杯,準備斟滿第二杯酒。


    皇甫飛月攤開五指,覆蓋向寧塵的手背,語氣堅定道,“我來吧。”


    李般若,陳皮皮等五人,全部保持沉默。


    此刻,一張方木桌,隻有寧塵和皇甫飛月相對而坐,中途他們沒有半點寒暄的跡象,兩人均是視線如鋒芒,緊盯對方。


    “我記得,河圖哥曾經不少次念叨著向往江湖,殊不知,這江湖,看似仗義恩仇,瀟灑不羈,其實大多數人都是身不由己。”


    皇甫飛月低著頭,一邊替寧塵斟酒,一邊喃喃自語道。


    酒水斟滿,推向寧塵近前。


    “飛月如今身在皇甫王族,其實,也身不由己,希望河圖哥,莫怪。”


    一語雙關,意有所指。


    彼此都是聰明人,寧塵能聽懂皇甫飛月的潛在態度。


    隻是,哪怕先前早有準備,現在真的等到證實的那天,心裏依舊失落不已,這倒不是他婦人之仁,實在難以承受。


    寧塵自顧自的喝下第二杯酒。


    隨後,右手輕抬,觸碰向皇甫飛月放在桌子上的佩刀,食指橫向移動,刀出數寸,鋒芒如雪,刹那折射向寧塵深邃的雙目。


    皇甫飛月眼皮子不安的跳動數次,略感口幹舌燥。


    一瞬間,他似乎感覺自己步入了死亡邊緣。


    整個現場氣氛,更是逐次凝重起來。


    而皇甫飛月,承受的壓力最大。


    畢竟近前的河圖哥,當年就是武道高手,八百裏紅河一戰他沒親身經曆,但那種波瀾壯闊的局麵,一定令人心神向往。


    此刻,刀在近前,並且出鞘。


    一旦寧塵有殺他之心,皇甫飛月會毫不猶豫的判定,自己必死無疑。


    “刀不錯。”


    許久,寧塵視線上移,輕描淡寫撇了皇甫飛月一眼,開口誇讚道。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作。


    皇甫飛月心頭放鬆下來,趁著幾人不注意,偷偷出了一口氣,然後忙不迭的訕訕笑道,“量身定製的王刀,確實不錯。”


    “河圖哥如果喜歡的話,我送你?”


    寧塵搖搖頭,“沒必要。”


    “哎。”


    皇甫飛月冷不丁的長歎一口氣,終於能放下心神,中途拿起筷子後,開始和寧塵共同進餐。


    隻是,這一餐飯,非但吃的索然無趣,而且心事重重。


    李般若,陳皮皮幾人知道此刻不適合上桌。


    於是都主動退到了不遠處。


    至於酒館餘下的其他顧客,早就嚇得魂不守舍,數分鍾之前,就撤離的幹幹淨淨。


    皇甫飛月單手撐著下巴,嘀咕道,“河圖哥,問你一個事?”


    “說。”寧塵張嘴蹦出一個字。


    “你對那個位置,到底有沒有想法?”皇甫飛月突然咧嘴一笑,然後湊近寧塵,故作神秘兮兮道。


    寧塵拒而不談。


    親自替皇甫飛月斟滿一杯酒後,推向他的近前,“喝酒。”


    “哦。”皇甫飛月頗為失望。


    中途幾次欲言又止,又被他硬生生的憋了下去。


    飯局結束的很快,寧塵從李般若手裏接過絲巾,一邊擦拭嘴唇,一邊看向皇甫飛月,“這裏畢竟是襄樊城,作為主人,今天這餐飯算你請,如何?”


    “沒問題。”皇甫飛月點頭。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寧塵準備起身告辭。


    皇甫飛月眉頭深深一簇,最終那些憋在嘴裏的話,不得不說,他道,“河圖哥,爺爺給了我三千私軍。”


    此話一出,李般若神色驚變,忍不住惱羞成怒道,“飛月,有些事最好點到為止,你們皇甫王族不要太造次。”


    “畢竟,我家河圖,在北方也不是吃素的。”


    “讓他說。”寧塵擺手,示意李般若不要說話。


    李般若憤憤不平,最終閉口不談。


    陳皮皮,大頭四人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他們又不傻,自然能聽出皇甫飛月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三千私軍,我分成了兩批,一批就在酒館門外,此時街道兩千米之內,已經被清空,他們,負責攔你。”


    皇甫飛月低下頭,不敢正視寧塵的雙眼。


    他喃喃自語道,“第二批,安放在其他地方,你今天如果有命走出去,後麵會遇到他們。”


    “看樣子準備的夠充足。”


    寧塵終於起身,挽起李般若的手,走出酒館。


    皇甫飛月眼神複雜的回望一眼寧塵的背影,感覺一瞬間,全身都被抽空力氣。


    酒館外的主幹道,密集的堆壘有一千五百人之眾,當寧塵下樓的刹那,各種刀光劍影,層出不窮,似乎一瞬間,蒼穹之巔的太陽都為之黯淡下去。


    “閉上眼?”寧塵建議李般若。


    李般若下意識握緊寧塵的五指,“嗯,我聽你的。”


    陳皮皮幾人因為無關此事,可以徑直離開,不過依然吊在寧塵後麵。


    轟!


    坐在酒館二樓之上的皇甫飛月,陡然聽到一束猝然而起的炸鳴,轟動之大,以至於整個酒館都在顫抖。


    “對不起,族令不可違,飛月真的是身不由己。”


    皇甫飛月閉上眼,腦袋仰靠向椅子後方。


    “世子,寧河圖出手了,一個照麵,我們陣亡兩百人。”


    “……”


    “世子,我們的人攔不住他,寧河圖單槍匹馬已經廢了六百人之眾。”


    “世子……”


    一條一條消息,通報向皇甫飛月。


    皇甫飛月十指蜷縮,表情陰沉,最後拳頭頂住牙關,這樣才讓情緒漸漸好轉。


    許久,最後一條消息抵達現場,“世子,寧河圖離開了。”


    “死了多少人?”


    皇甫飛月才張口,雙目陡然瞄向,自己那柄先前被寧塵觸摸過的王刀。


    他撐開五指,畏畏縮縮的橫向移動。


    刹那之間,皇甫飛月滿腔辛酸悲苦,難以克製,張嘴一聲怒哮,驚得周邊數位隨從,踉踉蹌蹌連續倒退。


    刀,在寧塵觸碰之後,就已經斷了。


    言外之意,自然代表著……


    一刀為二。


    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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